章東遠看她：“還是上次的王阿姨的餛飩好一點。”
杜雪大爲受挫，自己夾一個起來嘗，味道說不上好吃，可也還不錯，伸手拿過章東遠面前的盤子：“你不吃我吃！”
章東遠搶回來：“我也動手了，我的勞動成果，怎麼不吃！得”
兩個人折騰着來回，杜雪搶不過他，乾脆的過去開電視，倒了杯水再回來，反正包了不少羅。
一人一個的分餃子，不像是大人，更像是小孩。
杜雪一口吞一顆餃子，被章東遠硬是喂的，一邊捂着嘴一邊換臺，才換一個頻道，就看見新聞上面姚曼笙精緻的臉孔，很大的一幅圖，好像是出席什麼公開場合，看起來幹練而決絕，新聞主持人是一貫的微微嚴肅而快速的語調，飛快的說着什麼。
杜雪聽不太清楚，伸手按遙控器，想把聲音放大，章東遠伸手按下了。
“先吃飯。”章東遠說一句，關了電視機。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去，杜雪的目光只能是從電視那裡移過來，看着對面的章東遠。
他是不想打破這樣的安寧。
他們之間能像是這一刻的安寧並不多，太多辛苦太多疲憊。
“張嘴。”章東遠說一句，擡頭看她，夾着一顆餃子過來到她面前。
杜雪張嘴咬下去，笑了笑。
是的，不要管那些，能抓住這一刻的甜蜜已經是那麼不容易，她什麼都不想管，全都想甩下去。
心裡有這麼一刻的甜蜜也就夠了，她生怕她連着一刻都抓不住，怕她一無所有，越是甜蜜就越是會怕的徹底。
***
早上彼此收拾了東西，去面對各自的事情。
章東遠送她到醫院門口，下車的時候，過來吻了她的臉頰。
她能感覺到那樣的深意，兩個人都是心裡有堅定，似乎是要守住什麼的樣子，杜雪看着章東遠笑笑，下車，揮手作別，目送着他開車離開。
他應該是要處理很多事情，卻不想讓她知道。
姚曼笙……杜雪想着第一次見到姚曼笙的時候，是在一個地下停車場，張揚的紅裙，滿臉的驕傲，最後流下的淚水，還有看見她時那種冷漠的敵視，一樁樁一件件。
那是愛情，毫無疑問，姚曼笙的愛就像是一把烈火，能焚燒掉一切。
這樣想着往樓上走，想了想還買了兩斤奇異果帶上，昨天答應要給衛銘做果汁的，坐電梯上樓，走到病房，推門進去。
屋裡病牀上卻是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杜雪一下子愣住！
衛銘呢？他能去哪裡？下樓去散步還是瞞着護士去買吃的東西？最近他想要煙，她聽醫生的，還是不敢給他買，他還講了在軍營裡如何偷着抽菸的事情，是耐不住了所以偷溜下樓？
“護士小姐，他人呢？”杜雪在走廊拉住一個護士。
這一層就衛銘一個病人，那幾個護士來了幾天也都多少眼熟一點。
小護士看她一眼，眼裡卻沒有什麼好神色：“不知道，這裡是醫院，進進出出有什麼奇怪！”
杜雪只覺得耳朵都一下子發懵，徹徹底底，什麼意思？昨天衛銘還好好的，昨天還笑着跟她說話，還說他媽媽來看他，還喝她做的奇異果汁，才一天，他能出什麼事？
杜雪腳下有些虛浮，彷彿站立不住，隨時都會倒下去。
那邊護士長過來，就是之前給衛銘打針的那個中年女人，看見小護士這個樣子，斥一句：“小李你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這沒你的事兒了！”
轉而看向杜雪：“衛銘是出院了，昨天下午就走了！轉到美國去治療。我也不知道該叫你衛小姐還是杜小姐，這裡有樣東西，衛銘說讓我帶給你的，他自己不想當面說，你等我一下。”
護士長轉身進辦公室，很快折回來，手裡拿着一個信封，遞給杜雪。
“這孩子真是挺好的一個孩子，我在醫院裡這麼多年，真的，什麼都見過一點了，生老病死，到最後的時候翻臉的也有，哭的也有，傷心的要跟着死的也真是不少，我都看麻木，可像是衛銘這麼好的孩子，天天這麼打趣着的，真是少，老天
真是太殘忍。”護士長也是惋惜。
杜雪咬了下脣，伸手，接過信封，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
轉頭看病房，空空蕩蕩。
他走了，去美國治療，可是沒告訴她。如果他說了，她是會去陪着他一起到美國的，總要走完最後的時間，可他沒說……
他一個人，去了美國，那麼遙遠的地方。
“哪家醫院？我去找他……”杜雪問護士長。
“不清楚，也可能是私人醫院，你也知道他的身份，我們怎麼可能知道這些，他要是想瞞着，你就是去了醫院也進不去。”
杜雪手裡的袋子掉落下去，奇異果滾落出來，滾了一地。
***
“他走了，他去美國治療，可他昨天說的會等我給他榨果汁，他昨天說他爸媽要來看他，讓我避開，可今天就走了……”杜雪的電話打過去，聲音裡都是痛，痛的呼吸都急促的那一種。
章東遠從沙發上站起來，聽着聲音也知道她是哭了，眉心一下子的皺，低聲：“你在哪裡，我過去找你，沒事，你別哭……”
杜雪說了一個地點，掛斷電話，章東遠看着對面的姚曼笙：“我有事，先告辭了。”
“就算我背叛了你，我現在在林巖川手下做事，幫他去打理你爸爸留下的公司，你還是無動於衷嗎？你都來找我了，東遠，只要你說一句話，鬆口一點點，你只要跟我說一句：我不希望你繼續幫林巖川。我立刻就離開，我不要你的承諾，只要你說一句。”姚曼笙也同樣站起身，在這個熟悉的辦公室，從前，是他的地方。
她聽從了林巖川的建議，過來幫林巖川，高調而盛大，果然章東遠就來找了她。
可那該死的電話是怎麼一回事！
“她是故意這樣，她知道你要來找我，知道你不可能丟下我，才故意打電話！還哭了是嗎？全世界就她一個女人會哭？她就會裝可憐！東遠，她都是騙你，只有我是真的愛你！我……”姚曼笙尖聲。
“曼笙！”章東遠打斷她的話！看着她：“你幫誰我都不會插手，我今天之所以來找你，是想告訴你，林巖川比你想象的更復雜，我只是怕你被利用，我當你是妹妹也一樣會告訴你這些，你這麼高調的在電視上露面，我知道你想我來找你，我能跟你說的只有這麼多。”
章東遠轉身就走。
“如果我能當你放在林巖川身邊的棋子呢？我能盯着他的一舉一動，盯着公司的運作！我還有用，你也會一樣這麼跟我說話，這麼冰冷嗎？東遠我什麼都可以爲了你！”姚曼笙急切的追着說。
章東遠腳步頓下來，回頭看她：“我不需要你這麼做，懂嗎？”
姚曼笙搖頭：“我不懂！我只知道付出一定有回報！”
章東遠已經不再聽，大步的出辦公室，杜雪還在家裡等着他。
***
是一塊存儲卡，dv上的標準卡，杜雪手裡握着dv，看着屏幕。
鏡頭有些晃動，然後是對焦，看到衛銘的臉孔，穿着病號服，看起來卻是很有精神的樣子，一點不像是個病人。
“小雪，轉院很突然，不過美國那邊的醫學發達一點，所以我就過去看病，對不起沒有告訴你這件事，你知道的時候應該不會跳腳吧？哈哈，我說不定過幾個月就打給你電話，說我治好了！到時候章東遠就立刻一邊去，你快回來跟着我，氣死他！”
屏幕上的衛銘笑容大大的，好像一切都順利，說到這裡卻是頓了一下，略微的低頭，又擡起來，看着攝像機的方向。
“我真希望能親自跟你說，而不是對着dv機，可有些話只能這樣，屋子有點空，對着一臺機器說話怪怪的。我跟你說我想抽菸，說我以前在部隊裡面偷着抽菸的那些事，其實都是騙你的，我很無聊吧……可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我看着你皺眉，跟我說一句不准我再抽，我真覺得好，覺得特別的好，我人生沒那麼大追求，我總想着，要是時間能倒回去，你還是原來那個黃毛丫頭，跟着我要糖吃多好……”
杜雪的眼淚落下來。
“如果有下一輩子，我一定先找到你，先吻你，先跟你在一起，不讓你難過，也不會讓你受傷，一點都不會，到時候我們兩個，沒有章東遠，就我們兩個，我不會讓你哭，我想了，這輩子就
把你讓給章東遠，等下輩子，下輩子我堅決不讓了……小雪，你要活的開心一點，開開心心，幸福給我看……一定要幸福。”
“不是我想不告而別，小雪，我看了一些醫學資料，再往後，我會變了，我會變得難看，與其這樣，不如就停留在這裡，讓你記得的我就是這個樣子……下輩子，你一定選我吧，跟我在一起。”
屏幕上的人忽然的貼近，走近了dv機，伸手過來應該是關機器，屏幕上只有衛銘的臉孔。
衛銘說一句：“小雪，再見。”
……
一切戛然而止，視頻結束。
再見，變成了再也不見……
還有沒有可能再見面？
“你至少要告訴我你在哪家醫院，你不想讓我打擾你我就不打擾，可我想知道你怎麼樣……如果有一天你離開了我還不知道，那我要怎麼辦……”杜雪低聲的喃喃。
他要躲起來，她無能爲力，他甚至是要讓開，好讓她去幸福，只有她一個人以爲她掩藏的很好，衛銘卻早知道她和章東遠的事情。
門外有響動，她擡起頭來，看着門口的地方，有人進門，是章東遠。
章東遠連鞋子都顧不上換，大步的過來，看着她坐在沙發上眼睛紅腫的模樣，眼底一閃而過的心疼，過來抱住她，低聲：“沒事了，沒事……”
杜雪的眼淚溼在他的胸口：“我昨天給他打奇異果汁，只打了一半就走了，我說今天回來給他打一整杯，我怎麼這麼傻，應該打給他喝的，現在沒機會了……我還買了奇異果，我昨天應該做完再走的……”
昨天的時候，是想着章東遠，衛銘又催，她總想着還有第二天，沒料到再沒了。
章東遠的目光落到dv上面，杜雪團着在一邊哭，有些瑟縮。
倒到最開始的地方，頓了一下，章東遠闔上了dv，過去抱了杜雪，她瑟縮的如同一個嬰兒，抱上樓，摟着杜雪，哄着她睡了，才下樓來，打開dv往下看。
***
根本拼不成一個夢境，無法入睡，腦子裡面都是衛銘，全都是衛銘。
想問他爲什麼這樣，就算是怕最後的時候分別的傷痛，可是隻要是分別都是會痛，都會痛的難以呼吸。
睡夢裡也不得安穩，根本沒辦法真的入睡，時間好像是回到昨天下午，迷迷糊糊，她看見昨天的她，打了半杯奇異果汁給衛銘就要離開，她想衝上去告訴昨天的自己，別走，可是攔不住……
掙扎間，一雙溫暖的手臂握住她的肩膀，低沉溫和的聲音拉她出了夢魘。
“我在這裡，別怕……”
真的會一瞬間的安定一點，杜雪擡頭，看着章東遠。
兩個人都是團着在牀上，外面天色都還沒黯，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看着他，怔忡的看着。
“你會永遠在這裡的，對嗎？”杜雪低低的問一句，那樣的不確定。
“你答應了嗎？下輩子……”章東遠忽然的低聲，說出這樣一句。
杜雪恍然的有些不能回神，然後纔想到章東遠說的是什麼。
是dv裡面和衛銘說的下輩子嗎？他看過了？
杜雪點頭。
以前衛銘就說過一次，她答應了，她不可能去拒絕。
***
“辰見，這什麼郵件？沒事別打擾anni！就當她是透明的！薪水你喜歡發就發，不喜歡發就辭了，弄個郵件讓她工作她現在哪兒有空？”郭雯雯在辦公室裡，一早上打開公司郵箱看見那份抄送了好幾個人的郵件，立刻皺眉，衝進潘辰見的辦公室大發雷霆。
郵件的內容尤其過分。
潘辰見看郭雯雯發火了，只好是解釋：“沒辦法啊，昨天女皇想起來讓人事發了她全公司人事考勤和薪資的報表，就只有anni一個人去了b市，問我，我說是跟萬峰的商務上的事情派她去的，女皇就發郵件給相關人士，點名anni去洽談，萬峰那邊也是要她過去，我想她反正就在b市，去轉個場子走一圈就行，也就不用辭職。”
“可你媽咪的郵件裡面說，必須要anni去談，出了問題還要anni負責！乾脆
就直接開了anni！”郭雯雯一想到郵件內容就有火氣。
這分明是知道她跟杜雪走得近，於是就用杜雪開刀！
“你媽咪找人事資料，根本不是想看anni，而是想看我吧？看完我發現我考勤沒問題，早出晚歸還加班，就去找anni的問題！”郭雯雯看着潘辰見，理清了事情的脈絡，轉身：“麻煩你開了anni，我是無所謂，你要是喜歡留下我我就繼續工作，不喜歡我也可以另找公司，一刀兩斷！”
潘辰見急忙的起來拉住郭雯雯的胳膊：“雯雯，你別急，我錯了我錯了好不好……”
事實上，昨天他媽咪的確是這個意思，對郭雯雯非常不滿，認爲怎麼可以找個助理？根本就是辦公室的桃色戀情故意勾、引潘辰見，並且明確表態，至少要找個門當戶對的名媛！一般出身的小家子氣女孩想也不要想。
他據理力爭，非郭雯雯不娶，跟媽咪還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他是個成年人，有能力去處理這些，可前提就是別讓郭雯雯知道，如果鬧起來，他也相信，第一個跑的就是郭雯雯。
“潘辰見，你真的是個孩子，這麼大年紀還是個小男孩！我不是教唆你跟你媽咪吵架鬧翻，可是我真心建議，在你處理完你家庭糾紛之前，別把我拖下水！我自己的生活挺舒服的，我也沒打算嫁什麼豪門小開，在香港這塊地方，身家上億的豪門多如牛毛，就當我沒見過世面，我不喜歡小男孩，尤其是還要拖我姐妹下水的！你自己考慮清楚。”郭雯雯回頭看着潘辰見，甩開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