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看着他這個樣子,陳嬌有些不忍。
“爺爺,你別這樣。”諸繼也上前安慰道,“現在既然已經找到了,這不是很好嗎?”
“老先生,既然如此。那麼過去曾經經受住考驗的那3個人……”陳嬌忽然想起,如果諸行定下的規矩是因爲希望找到餘磊的同鄉的話,那麼爲什麼還會有別的人通過考驗?甚至其中還有崔吉,以崔吉對於磚石一無所知的樣子,他絕對不會是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的。
“天下才俊之士何其之多,尹休,崔吉以及陳奭才能皆是一時之選,有些問題他們能夠答出來也不算是意外。只是第三關如果他們不是我要找的人是絕對答不出的。”諸行說道,“並不是每個人竇像姑娘你一樣,在第二關的時候就要答詩詞的。只是近來,老夫的身子不爽,這孩子不想打擾到我,所以給你出了難題了。沒想到,居然真的讓我找到了。”
陳嬌着才恍然大悟,大約是從前那些人要過的第三關便是詩詞填空,這個可真的是非後世人不能說出準確答案。
“我聽繼兒說,姑娘是同衛家人一起來的。是嗎?”諸行心情平復之後問道。
“這……”陳嬌聽到他這麼問,忽然想到也許自己可以從這裡找到離開的辦法,諸行既然能夠在朝鮮潛伏60年,那麼肯定有自己的辦法,也許它可以幫助自己離開這裡。想到這兒,陳嬌便將自己的事情和盤托出,最後說道,“請諸老先生幫助小女子離開此地吧。”
“嘿嘿,衛家人忘恩負義,崔吉如此爲他們盡心盡力,最後也未必會有什麼好下場。”諸行聽後冷笑不止,“姑娘放心,在下絕對能夠幫助姑娘離開的。不過,如果要盡絕後患必須要讓你崔吉永遠閉上嘴巴才行。”
“那怎麼……”
“姑娘現在先回去吧。對外面就說,你沒能通過第三次測試,稍待數日,數日之後,姑娘就可以離開了。”諸行閉目片刻之後說道。
“謝謝諸老先生!”此言一出陳嬌頓時又驚又喜,連忙行禮道謝。
“姑娘先回吧,以後有什麼事情,自然會有人去聯繫你的。”諸繼大約是發現了諸行的睏乏,年近耄耋的老人在大喜大悲之後正是極度疲憊。
陳嬌就這樣離開了龍門客棧,一路上她仍然帶着幾分不真實感,覺得自己走路都是飄的。而衛左渠和衛右渠二人則神色複雜的跟在她的身後,尤其是衛右渠,他與自己的弟弟不同,深受父親信任的他其實已經從父親那裡知道了一些家族秘聞,其中就有一點是關於這個龍門客棧的。當年,他的祖父爲成爲朝鮮王之前,龍門客棧可是衛家安插在京城的重要眼線,後來龍門客棧的負責人與衛滿決裂,但是不知道爲何衛滿卻容忍了龍門客棧的繼續存在,及至衛蒙繼位,對於龍門客棧雖然多方設法卻一直不能如願以償的消滅它。而龍門客棧的幕後老闆對於如今的衛氏家族來說也是一個謎。眼前的這個女子,居然有辦法通過前面兩關的考覈。衛右渠開始聯想,她莫不是崔吉從匈奴討來的救兵,希望利用龍門客棧的力量對抗尹家。這個念頭一產生,衛右渠就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看陳嬌的眼神越發的不友善。
“二弟,父王近來身體不適,爲兄想要與你一起到神醫賈先生那裡請他入宮爲父王治療。”衛右渠開口說道。他所提及的賈先生就是朝鮮名醫,但是脾氣卻十分臭,決不醫治權貴。
“但是賈先生的性子……”衛左渠略有顧慮的看了看陳嬌說道,“還有,小弟得先送喬姑娘回去。”
“交給徐應就可以了。不是還有這麼多護衛嗎?”衛右渠立刻出言打斷了他的話,“我等身爲人子,自然要克盡孝道,爲父親盡一份心力了。還是說,在二弟心中父王的身體還不如喬姑娘重要嗎?”
此言一出帽子可就壓大了,衛左渠連聲說道:“不幹,不敢,如此則有勞徐先生了。”
“徐應,你好好送喬姑娘回去。”衛右渠給徐應使了一個眼神,讓他見機行事。
話既畢,陳嬌等人便和衛氏兄弟分道而行,各自西東。一路上陳嬌雖然有些提防着徐應,不過想到身邊還有這麼多的崔府衛士,想來徐應也不能在青天白日下殺了她,不覺有放心了很多。
“喬姑娘,”走了一會兒,徐應走到了陳嬌身邊,對她說道,“姑娘大才,爲何姑娘說過的那些詩詞,在下聞所未聞,難道是大漢朝的詩文嗎?”
“嗯……”陳嬌含糊的應道。
“姑娘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徐應上前一步,拉住陳嬌的手,貌似戲虐地說道,實則是在寬大衣袖的遮掩下,偷偷遞了一張紙片給陳嬌。雖然不知道徐應爲何要這樣做,不過陳嬌還是立刻不動聲色的配合他,她大喊道:“無恥宵小,走開。”一手推開徐應之後,像已經近在眼前的崔府跑去。
看着她衣裙飄飄的背影,徐應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皎兒吾妹,驚聞遼東之變至此已有月餘。爲兄星夜兼程,終於及時趕至,妹可於府中靜待佳音。數日之後,妹可隨青衣來人離開。希字”
短短几個字頓時讓陳嬌的心情好到了極致,她暗想,也許今天真的是她的幸運日,同時有兩批人說不出幾日就可以帶她離開朝鮮這個鬼地方。
“姑娘,你怎麼了?”負責服侍她的婢女看陳嬌倚在窗口,看着天空發呆連自己喚她吃飯的聲音都沒有聽到,奇怪的問道。
“沒什麼。”陳嬌匆匆端起飯碗,不想讓人看出她的異狀。
“殿下放心,無論這位姑娘是否是匈奴來的一大助力,她都活不過三天了。”徐應向衛右渠報告道,“我這藥無色無味,中毒之後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三日之後於睡夢中亡去,一如暴斃,絕對萬無一失。”
“嗯,”衛右渠滿意的點點頭,說道,“無論她是何方神聖,一個死人總不會給我們造成太大麻煩的,如果她是匈奴人,那麼二弟和崔吉光是向匈奴解釋就可以讓他們煩死了。”
衛右渠越想越覺得自己這次的行動是一箭雙鵰,不由得得意的笑出聲來。徐應半斂的眼睛,黝黑的眼眸中含着些許的嘲諷,人世間就是這樣,人人都以爲自己掌握了全世界,其實都只是別人手中的棋子罷了。
“哦,今日,這位姑娘參加了龍門客棧的測試?”崔吉在書房裡面神色詫異的問着衛左渠,曾經參加過這個測試的他當然知道,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測試,而龍門客棧的歷史他雖然不甚清楚,不過爲相多年的他自然可以猜得到這家客棧並不簡單。
“來人,”崔吉換來一個侍衛,吩咐道,“從今天開始加強對這位姑娘的保護,無論如何不許她離開她住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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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崔吉派了人日夜監視着陳嬌的作息起居,不過這並不影響現在朝鮮各方面勢力的行動。四日後,朝鮮宮廷急報,朝鮮王衛蒙病危,急令相國崔吉及二皇子衛左渠入宮晉見。
“什麼?父王病危?”衛左渠年輕的臉上有着止不住的着急神情,畢竟和衛蒙是親骨肉,無論政見如何不同,終究留有一份關心。
“殿下放心,據說大皇子已經招了神醫賈先生入宮,想來應該無恙。不過我們還是要快點到宮裡去。”崔吉一面從奴婢手中接過手套和氈帽,一面說道。
“那爲何……”衛左渠對於崔吉此刻的行爲有些不解,既然父王無恙,他們又何必如此行事匆匆?
看到有些遲疑的衛左渠,崔吉感嘆了一句,“終究還是太幼稚!”他不得不停下動作給自己的弟子解釋:“殿下,人主病危而臣子不侍奉在側,十有八九會被認爲有不臣之心。縱主上不疑之,也難防他人讒言。”
“謹受教!”衛左渠至此才恍然大悟,“那我們快走吧。”
“殿下,請。”崔吉恭敬的讓道一邊,請衛左渠先走。忽而,他又想起一件事情,找來一個下人吩咐道,“後院的那位喬姑娘,你們要好好看着。”
“是!”
同樣的時間,陳嬌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打從那日得了李希的消息,她就一直在等待着,誰知道四日過去了,卻一點動靜也沒有,不由得使她心焦不已。此刻她正在房間內焦急的走動着。
“姑娘,該飯了。”一個奴婢走進來向陳嬌請示道。
“好!”爲了不令人起疑,陳嬌一如往常的走到桌旁,拿起筷子吃飯。誰知道,飯剛入口她就覺得頭暈難當,頓時暈了過去,此後她的婢女及時扶住了她傾倒的身子,使她沒有和地面做親密接觸。但是,卻怎麼也喚不醒她了。
等到晚間,崔吉和衛左渠從宮中回來,就只看到陳嬌的“屍體”被完完整整的放在牀上。
“飯菜驗過了嗎?”在數個仵作都證明陳嬌已經死亡的消息之後,崔吉開始探究死因。
“驗過了,沒有毒。”崔家的總管心驚膽戰的回答。
“是嗎?”崔吉遲疑地說道,難道真的是暴斃?
“崔師,我們怎麼辦?”衛左渠自小在宮中長大,朝鮮又一貫太平,所以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死人,整個人都有些慌了。
“殿下不要擔心。”崔吉畢竟老成些,他很是鎮定的安撫衛左渠,“她死了也便死了,反正一旦收到遼東城成功的消息,我們也是要除掉她的,現在只是早了一點罷了。”
“那……”
“來人,將屍體送到城外。就說是府裡死了的婢女!”崔吉淡漠的說出自己的決定,很快就有下人進來將陳嬌的“屍體”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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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兒,醒醒,皎兒。”陳嬌在迷迷糊糊中被人喚醒,睜開眼睛一看,發現是自己的姐夫李希正焦急地看着自己。
“姐……”剛想開口說話,卻覺得喉嚨像火燒一樣的痛,陳嬌不覺將小臉皺成了一團。
“莊昕,水拿來。”李希對在一邊侯着的莊昕說道。
艱難的吞嚥了幾口水之後,陳嬌覺得自己終於緩過勁頭來了。
“姐夫,現在是怎麼回事啊?”陳嬌的思維還沒能從跟上來。
“好妹子,你沒事就好了。”李希看到陳嬌無事,也便鎮定下來了,他開始向陳嬌解釋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根據李希自己的計劃,是讓徐應爲內應,讓陳嬌中上一種假死的毒藥,只要得到一個誘因就會發作的那種,屆時將一個“屍體”帶離相府則要比帶一個活人離開要容易些,再通過衛右渠那邊給崔吉弄些麻煩,等到崔吉消停下來,他們已經遠走高飛了。
“不過,這當中出了些意外。爲兄沒想到,你居然能得到諸老先生的賞識,讓他老人家爲你出手。”
“什……咳,咳……”還在喝水的陳嬌被他這句話嗆得不輕,她狼狽的擡起頭,“姐夫,你怎麼認識諸先生的?”
“呵呵,我們沒想到她會是陳兄弟你的小姨子。”另外一個聲音介入其中,陳嬌馬上發現來人是諸繼。
“諸先生,你和我姐夫怎麼……”陳嬌隱隱猜到了一點他們二人的相識過程。
“你姐夫的化名就叫陳奭啊。你不知道嗎?”諸先生走到李希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諸大哥,我還沒來得及向妹子解釋呢。”李希撥開諸繼的手,轉頭向陳嬌說道,“當年,爲兄年少時曾經來過朝鮮,一時意氣到龍門客棧耍過一段笑話。”
如此一說,陳嬌便知道李希就是10年前通過考驗的陳奭。事實上,這雙方在城外的荒地裡差點爲了爭奪陳嬌的“屍體”大打出手,如果不是諸繼和李希當年曾經動過手,還有點印象,恐怕這場架就打不完了。
“陳兄弟,你這次行動太匆忙了。這麼早就把喬姑娘從崔府帶走。將來崔吉還是會因爲磚石的事情,找到遼東城去的。”事情說清楚之後,諸繼就開始埋怨李希。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我怎麼也不可能正面對抗崔家嗎?這裡可是朝鮮,不是大漢。”李希對於他的埋怨並不放在心裡,笑着說道,“不過,如今有你這個更大的地頭蛇。應該可以幫我們永絕後患了。”
“過幾日,等工匠們都救出來了,你們再離開吧。”諸繼笑了笑,沒有否認李希的話,等於默認了幫他們將後面的事情處理好。
又過了數日,崔氏被發現有奪人田地,淫人妻女等諸般罪行,在衛蒙的默許下,朝中倒崔勢力大盛,不數日,就弄得崔吉焦頭爛額,無暇再管什麼磚石不磚石的事情了。
“陳兄弟,喬姑娘,就此告別了。”諸繼代表自己的祖父親自來送陳嬌等人離開。
“諸大哥,崔家的事還要麻煩你了。”李希向諸繼點了點頭,說道。
“牆倒衆人推。衛蒙想傳位給長子不是一天兩天了,崔吉一直不識相從中阻撓,恐怕在衛蒙心中早有不悅。我等只是借黎使力而已。等到崔吉不再受人矚目,一個失勢的相爺是很有可能想不開的。”諸繼笑着說出這些讓陳嬌略有些不忍的話,她自然明白崔吉在諸家的算計下已經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喬姑娘,家祖還讓我轉告你,請善加利用餘先生留下的東西,莫令先生蒙羞!”諸繼看到在一邊沉默不語的陳嬌,開口說道。
“請諸先生放心。”陳嬌點頭應道,她記起了前數日和諸行的談話。諸行深恨衛家,這麼多年來處心積慮的謀劃,卻一直沒有動手,只因爲對他來說,只是衛家人死是不夠的,他所希望的是衛家重新失去自己的家園,成爲一個和當初一樣的流亡者,喪家之犬。所以他一直在私下推波助瀾,縱容衛家人的野心,爲的就是朝鮮滅國的那一天。如今,他自知不起,便將這個仇恨交到了陳嬌手中,以餘磊留下的東西爲代價,讓陳嬌幫他完成這蔓延了她一生的復仇。
在這個陽光明媚的冬日,陳嬌告別了朝鮮,前後只有1個半月的時間,使她得到了一個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前人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