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一週的開始。
剛吃過早餐,何岸把借劉蘇的書交給了汪成龍,叫他幫忙還給劉蘇。其實他現在是很期待見到劉蘇並和她說些什麼的,但是他更希望汪成龍能夠主動去接觸一些沒接觸過的人,劉蘇是個不錯的選擇。他藉口自己有事先去忙了,其實他是爲了提前躲到了車間的一個角落,等着觀察汪成龍。這一幕終於上演了,但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汪成龍這個二十歲的大男子,從見到劉蘇到還完書整個臉由白變成了緋紅。他想還個書這麼正常不過的事,汪成龍爲什麼會像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一樣害羞呢?
這樣想着,何岸不自覺就到了自己的機子上做起了自己的工作,悶頭悶腦地,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聽到門口那邊好像有喊叫聲,沒等他回過頭,他真真切切聽到了錢大民的大喊聲:“往死了打,打死一個少一個”。
只見車間門口處,趙越正和車間組長打得如火如荼,不可開交。旁邊的吳應國示意他一起上去勸架,其實何岸平時很討厭那個組長有事沒事找劉蘇搭訕的樣子,可是在這個時候他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二話不說跟着吳應國一起往出去趕,經過雲皓時,雲皓一副沒事人般給他拋了一個笑臉。當他倆快趕到趙越身邊的時候,張實突然從側面衝了出來,高高跳起凌空一個飛腳,組長禁不住這強勢有力的一腳,結實地摔倒在地。此時他們倆剛好趕到,倒地的地方放着一個掃把,組長氣急敗壞地拿起掃把站了起來,看也沒看一下就打在了吳應國的頭上,吳應國抱着頭,蹲倒在地,那個組長還不肯罷休,衝過來一拳砸在吳應國前額,吳應國應聲後翻過去,肚子上又迎來了組長踢過來的一腳。就在這時趙越趕了過來,從後面勒住組長的脖子,用力一甩將組長摔倒在地,衝過去壓在身上照着組長的臉就是一頓拳頭,打得組長滿臉是血,何岸看這樣打下去會出事,趕緊上去勸住了趙越進一步的攻勢。這時執勤民警過來了,大概向他們問了一下事情的原委,就把趙越和組長帶走了。
張實還在那兒罵罵咧咧,說着什麼老子打不死你的話,汪成龍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而程洛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還在那兒做自己的事。吳應國抱着肚子在地上不動,雲皓和錢大民走過去蹲在那兒問了幾句,錢大民就扶着吳應國站起來了。
吳應國站起來摸了摸肚子,走到劉蘇跟前問剛纔爲什麼打架,劉蘇說她也不知道,讓他去問問汪成龍,因爲她剛纔看到是趙越,汪成龍還有組長三個人在爭論什麼,爭着爭着就打起來了。最後汪成龍陳述,組長問他地上垃圾袋是誰扔的,由於他看到那個袋子是趙越扔的,所以就如實就告訴了組長,組長喊來趙越叫撿起垃圾袋,趙越卻說不是他仍的,堅決不撿,組長說是汪成龍告訴他垃圾袋是趙越扔的,趙越當即就罵了汪成龍,汪成龍也沒說什麼,但是那個組長還一直在那兒喋喋不休地罵着趙越,趙越忍不住就先動手打了組長。
自從昨天肚子被踢了之後,吳應國就一直懷疑說自己肚子內的組織受傷了,今天剛來工作就叫嚷着要去醫務室檢查一下,還叫何岸陪他一起去。何岸想如果受傷的話那就撐不到今天這個時候還看起來像沒事人一樣,但他不好說出來也就跟着去了,因爲吳應國看起來非常堅信自己的肚子內部組織肯定是受傷了。來到醫務室檢查完啥事都沒有之後,吳應國才皺着眉頭一臉狐疑地同何岸回到了車間。
“你相信因果論嗎?”。吃過午飯,吳應國以他要和何岸談點私事爲由支走了中午和他們一起吃飯的雲皓之後問道。
《涅磐經》說:“善惡之報,如影隨形;三世因果,循環不失”。可是,何岸認爲人生一切都是偶然,沒有什麼前因後果。
“我一直覺得我如今的遭遇,皆由以前我對趙越所作惡業所致,我現在相信一切事物均從因緣而生,有因必有果”。
何岸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他相信事在人爲。現在他很好奇吳應國以前和趙越還有什麼關係。
“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殺死了我的妹妹”。何岸想這沒什麼可隱藏的,繼而好奇地問道:“能講講你的事嗎?還有你和趙越之間的事”。
吳應國看何岸眼神很誠懇,說道:“大概就是因爲我的過錯,才讓趙越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吧”。
“能說仔細點嗎?”。
“那你也把你的說仔細一點,我就給你仔細說,但是我和趙越之間的事你要保密”。
“我看不慣自己的妹妹淪爲街頭**,還在我多次勸阻之下死性不改,最後拉客拉到了我家裡,一怒之下我就將她殺了”。何岸說這些話好像跟拉家常一樣,臉上異常平靜。
“可是我看你不像是容易動怒的人啊?”。
“人光看外表是看不出來的”。何岸想到,人們由於想過度僞裝自己,使得人們的外表與內心往往走了反方向。看外表怎麼能夠看得出一個人的內心,如果一個人的內心被別人從外表看穿了,那那人是不是也太膚淺了。
“輪到你了”,何岸催促道。
“我大學畢業那會兒其實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剛做國家公務員就只能拿死工資,因爲不能剛上任就貪污是吧,我那時應該是由於工資的緣故吧,或者是由於我上學那會兒一直跟着我的偶像跑,突然被工作綁死就覺得不習慣,然後我就說也沒說丟下工作跑到一個又一個城市去追隨我偶像的腳步,最後我丟失了工作”。
在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特別的,沒有兩個人是完全一樣的,我們所崇拜的那些偶像,到頭來好像也只是在崇拜他們的成功,而成功又怎麼可能複製呢?何岸想。
“你都大學畢業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一樣能爲偶像瘋狂”。何岸不解地問道。
“其實是因爲我的女朋友,我和她在上中學時由於有共同的偶像而相知相愛,但是她比我小一級,我畢業了的那會兒,她上大四,有大把大把的時間,他要去看偶像我也就跟着去了,當然裡面也有我個人的原因”。“嗯”,何岸胡亂的答道。
“最後我又做了律師”。一會兒的沉默之後,吳應國繼續說道:“你也知道的,現在就是個金錢社會,我女朋友畢業後,我倆首先面臨的就是結婚問題,而要結婚就必須要有物質的保障,車啊房啊什麼的,爲了賺錢我就努力給殺人犯,**犯脫罪,那時我做了太多的壞事”。
“那你說的你和趙越之間又發生了什麼?”。
“說來也巧,趙越的老大和你一樣也姓何,何老大應該是爲了毒品交易的事情吧,和另一個幫派動了拳腳,毆打過程中由於下手太狠情節比較嚴重,警方也就介入其中,順理成章地他就聘請我爲他的律師讓趙越做了代罪羔羊”。
趙越年少輕狂,衝動魯莽,他的內心其實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在這個社會上難免會上當受騙,何岸想到這兒問道:“但是趙越這個罪責也不至於被判無期啊”。
“是的,但是那段時間在他的身上發生了太多的事,黴運找到了他,而又不肯離去。在他跟着何老大打架之前,他的父親由於股市一直的萎靡傾家蕩產,最後跳樓自殺,他不顧母親的勸阻一任的放逐自己。在他進入監獄後的那一年多裡,他的女朋友跟了和他成天一起喝酒打架的好朋友,他在社會上玩得最好的兄弟看不慣這種行爲,去找趙越的那個好朋友評理,結果被打得很慘。趙越在今年四月份出獄之後就集結了很多兄弟找那個奪走他女朋友的報仇,一怒之下就把對方捅死了”。
四月,大江南北,所有的花朵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素面朝天,而趙越內心仇恨的種子卻在此刻發芽燃燒,染上了天際的色彩,他親手將一瓣一瓣的花朵,連同自己的青春碎片,埋葬在泥土之中,埋葬了就不會再生,埋葬了就會消散。趙越應該是有夢的,他是否把自己的夢,也同這一起,埋沒於塵土飛揚之中?何岸有些黯然,他擡頭看時,吳應國微紅着眼低下了頭。
“不要太自責,這不是你的錯”。也許這個時候何岸除了去安慰吳應國好像再沒有什麼更好的做法了吧。
“我相信因果報應,我知道做了壞事就應該受到報應,很快我的報應就來了。我多年的女朋友主動提出和我分手,心情糟糕透頂的我就和一些朋友去夜總會買醉,正好那個長得很像我偶像的女孩也和我的那些朋友一道,在酒喝得微微醉的時候,我壯起膽子在她酒裡下了迷情藥。在那之後我基本上醉得不省人事了,醒來之後就剩下我和她兩個人**裸地躺在賓館的牀上”。
“事後我才知道自己攤上了**煩,那女孩的父親在我們這兒很有錢有勢,搞笑的是我的那些朋友都說他們喝完酒都回家了,啥也不知道。以前我都是拿別人的黑心錢幫別人脫罪,當麻煩撞到我頭上的時候我卻也是沒轍了”。
“你說這是不是因果報應?”。吳應國冷笑着問道。
無論是多麼邪惡不道德的人,他們也不敢公開表現出自己是德行的敵人,當他們想做或做了損害德行的事時,他們就假裝信服德行的不足之處,或者乾脆把某種德行歸類爲罪行。何岸想,吳應國也只是把自己犯下的罪行強行說成是因果報應,而他的內心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懺悔之意。
“也許吧”。快到工作時間了,何岸也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了,所以他就和吳應國一起往車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