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生忘死,自有一番與常不同的氣概威勢,而像瓦倫汀娜這樣擁有戰能的騎士,表現出來的徵兆自然是更爲清晰和明顯。
一開始,衆人只當是瓦倫汀娜大展神威,但當瓦倫汀娜完全被熊熊的青焰所包圍的時候,大多數人便明白了場中發生了什麼事。圖雷斯、瑪修亞相對而言算是窮鄉僻壤,可作爲通往蒙斯托克的必經之路,冒險者經常光顧這裡,道聽途說來的知識還是有一些的。
“斯羅德小姐在燃燒生命,那隻人獸強大且詭詐,它比表現出來的要厲害的多!斯羅德小姐危險了!”
類似的內容很快在領民中間流傳開來,並不可避免的造成了騷動。
塔姆羅一看遷徙隊這邊出現亂像,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時機,戰力全開,狠攻猛打,一時間威勢反壓瓦倫汀娜一籌。人獸們也在多吉的帶領下大聲嚎叫助威,一時間士氣大勝,而遷徙隊這邊則人心浮動,惶惶着越來越多。
一路東行以來,如果說迪夫代表着堅持、仁愛和不放棄,疾風小隊代表着聰慧、護佑,那麼瓦倫汀娜就是遷徙隊的旗幟,就是大家克服困難、努力生存的勇氣之源,一次次的正面交鋒、血戰廝殺,瓦倫汀娜的武勇形象已經深入人心。突然出場的莉茲對於民衆來說是驚豔、神秘的強者,但這強者給大家的感覺:來路不正,且心的距離遙遠。瓦倫汀娜則不然,她是大家認可的護衛隊指揮官,是探手可觸、同時又深受愛戴的遷徙隊武力第一人。
沒有誰願意瓦倫汀娜就這樣死去,尤其是瑪修亞的民衆,他們對待斯羅德一家的感情、要比其他領地的領主和領民之間深厚的多。
然而,澤維爾沒有吱聲,他竟然就這樣看着瓦倫汀娜步入死亡,民衆們的情緒終於爆發,從個別聲音到整合成惟一,“我們認輸。”的聲音迅速出現,並持續在戰場上回響。
森木族德魯伊們採納了民意,他們同樣也不願意看着瓦倫汀娜就這樣香消玉損在這裡。
瓦倫汀娜此時在場中已經戰瘋了,絕非三言五語就能勸服。
德魯伊們派一個小組出手,連同塔姆羅一起,制止了瓦倫汀娜的進一步燃燒。塔姆羅此舉算是賣了遷徙隊及森木族一個面子,這可與善良無關,事實上對蒙斯托克生存的各異族而言,善惡的概念一直很淡薄,在沒有剩下足夠的娃,沒有足夠的食物餵飽腦袋之前,精神文明的進步僅是個很白癡的東東。
塔姆羅認爲瓦倫汀娜已經完了,就算不死也是廢人一個,既不能改變這一戰的勝負結果,也無法在之後有可能出現的大戰過程中起到任何阻礙,那麼,放了又怎樣?塔姆羅已經想的清楚,放掉瓦倫汀娜絕對比干掉更有價值,它沒學過什麼兵法戰術,但它有一定的實戰經驗,它知道殺死瓦倫汀娜,只會激起人類復仇和抗爭的決心。
塔姆羅的眼光和判斷還是老辣的,對瓦倫汀娜而言,時間還是耽擱的有些長了,暈厥過去的她在很短的時間裡,就顯出了一系列的衰老特徵,皺紋、老年斑、白髮……彷彿30年的歲月就在剛纔的短短几分鐘裡消失殆盡了。
當瓦倫汀娜被擡回到本陣,這變老的一幕恰好被很多人見到,大家都忍不住痛哭失聲,包括很多健碩有力的成年男人。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悲涼憂傷的氣氛在陣列中蔓延,曾經鼓動起來的士氣,因爲瓦倫汀娜的重傷而降到了最低點。
莉茲走了,諾林德牧師的神術並不能追回逝去的生命力,疾風小隊也因沃茨堡一役損失嚴重(瓦倫汀娜、澤維爾等人統一口徑後,對民衆的解釋),除了森木德魯伊控制住了瓦倫汀娜生命力的進一步流逝,大家根本想不到還有誰能拯救他們的年輕領袖。
“禱告,我們向神主虔誠禱告……”有人聲嘶力竭的喊。當問題大的已經超出了人們所能解決的範疇,人們再次想起了神明。不少人響應這提議,當即就準備爲瓦倫汀娜祈禱,這時有人請迪夫再一次來主持儀式。
迪夫爲了安穩人心,答應了這一要求,並示意大家要保持冷靜和剋制,對決未結束,而且很有可能一場大戰即將來臨,應對這危局,同樣等於是在爲瓦倫汀娜的恢復出力。
大家覺得迪夫說的在理,紛紛歸隊,並且勸告開解身邊人,遷徙隊的陣列總算從騷動中漸漸恢復。
迪夫命人將瓦倫汀娜直接擡進雪橇舟,做好離開的準備,又讓蜜莉恩貼身照顧,隨後真的開始再一次向神明祈禱。
一旁,牧師諾林德搖了搖頭。漫說2瓦倫汀娜並非光輝教徒,就算是,諾林德也不認爲迪夫有機會成功。
諾林德也算是宗教神學方面的飽學之士,他很清楚的知道,神曾言:‘凡爲我之榮光戰死者,我必在天國款待於他。’而光輝教會的歷任教宗也都會在就職演講時表達‘正是因爲有了那些奮不顧身、英勇就義、百折不撓、前仆後繼、可歌可泣……纔有了光輝教會的強大凝聚力,榮耀更榮耀、輝煌更輝煌。’等類似意思。再加上教會過往的歷史,概念已經非常清晰:在對待英雄的問題上,壯烈犧牲和盡一切力量使之繼續活在人世間,神寧肯選擇前者。
這一次,諾林德的推測和判斷是對的,神不會救瓦倫汀娜。
與此同時,第三場對決因多吉的進場、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多吉昂首挺胸,高舉長柄大刀,繞場地一週,行到靠近遷徙隊這邊時,還握起拳頭,拇指朝下,比劃了一個通用的挑釁手勢。瓦倫汀娜的敗北讓它窺伺到了遷徙隊一方的軟弱本質,多吉認爲,勝利已經唾手可得,它現在要做的,就是漂亮而乾脆的打敗應戰者。
遷徙隊的民衆們都被多吉的囂張表現激怒了,紛紛高喊聲討,不知是誰最先帶頭,一個名字被叫響,並且成爲一種口號:紮根!紮根……
是的,紮根。這位解救鬱金香鎮民衆於危難的孤膽英雄,雖然是名外來者,卻被無數個家庭視作了家人。在遷徙隊,紮根的口碑被疾風隊還要好,簡直就是正義的化身,勇敢而又智慧的代名詞,而且他的實力深不可測,雖然沒有較量過,可很多人都說,就算瓦倫汀娜,都要略遜紮根一籌。絕大多數領民都欣然接受了這種說法,‘女武神’雖然強大,可畢竟是個女子,有着她天生的弱勢,平易近人、經常扶危救若、只在偶爾的不經意間小露一手的紮根,纔是大家心目中的低調高手。
紮根就在護衛隊陣列的最前沿,且在不久前,還義憤填膺、慷慨陳詞了一番,現在想來,頗有些自作自受的感覺。
滿肚子的懊惱和怨恨,此時卻已是毫無意義,紮根臉上掛着從容自若的微笑,心中則在思考時下的局勢。
“看來,已經無法再繼續潛伏下去了!”紮根原本想等到確認尼奧被抓,然後以一個堂皇理由,完美退場的,沒料到卻遭逢了這樣的情況。他倒也想過,憑藉自己精湛的演技,像瓦倫汀娜那樣,搞個雖敗猶榮。然而,這個險他不敢冒、也自認爲不值得他冒。別說是被殺,就是一個不注意受了傷,他都承受不起,不光是疼痛,還會因之而暴露他黑暗教徒的身份。
極短的時間裡,紮根想了很多,並且迅速拿定了主意。在山呼的助威聲中,他應衆人之請,背背大劍,神情肅正、昂首闊步、向着戰場行去。
“強者出手,一定可以震懾羣敵,看着吧!教官纔是咱們遷徙隊中真正的高手,不像那個莉茲,一番炫耀,之後招呼不打就一走了之!”一位圖雷斯民兵煞有介事的向昨天才加入護衛隊的沃茨堡新丁介紹紮根的種種,聽的這新丁心馳神往。
“紮根、必勝!紮根、必勝!”一幫年輕的姑娘們敲着飯盆爲紮根助威,甚至有人激動的喊:‘紮根、我愛你!’紮根是她們的偶像、心目中的完美男人,她們對紮根的崇拜,已經到了一個近乎宗教狂熱的高度。
“萬勝!萬勝!”遷徙隊的民衆們於激憤中重燃熱情,他們中的很多人對紮根充滿信心。認爲這位人民英雄將再一次在關鍵時刻,譜寫‘救世主’的傳奇。
望着人氣比瓦倫汀娜更旺、出場氣勢比瓦倫汀娜還要大牌的紮根,多吉微微皺了皺眉。“這人是誰?看起來好像連戰能都沒有掌握,可人類一方會派一個如此低級的搏殺者來挽回己方的命運嗎?莫非已經到了隱力於無形的水準?應該不會吧!太年輕了……”
對紮根身份實力的疑惑讓多吉明顯變得有些緊張,它的神情變得肅穆,緊握着長柄戰刀,遠遠的就做了一個攻守一體的準備動作。
“看,那人獸到不簡單,發覺了教官隱晦的驚人氣勢,可那又如何,畏首畏尾,就衝這一點,它已經輸了!”
“教官果然厲害,於平凡中見風雷,僅僅是踏步上前,就已經讓那人獸如臨大敵。”……
作爲一個演員、一個騙子,紮根無疑是非常成功的,他在遷徙隊中擁有廣泛的羣衆基礎,深受擁戴,論人氣地位、僅排在迪夫之後,他的影響力,尤其是在草根級的民衆們中間,非常巨大,澤維爾等人雖然明知他不是什麼好鳥,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動他,今天卻被民衆陰差陽錯的推上了前臺,對此,紮根想到的並非是一個領袖的責任,而是認爲自己被迫害了。“我他媽的上當了!被這些屁民平時的表現給迷惑了,他母親的,關鍵時刻拉爺出來頂缸,哼!那就別怪爺不客氣了!”
闊步來在距離多吉盡10米的位置,紮根在萬衆矚目中,猛然抽出了背後揹着的大劍。
“漂亮!”
“厲害!”
“威風!”……
連紮根對面的多吉都不得不承認,紮根這拔劍的動作真是太有高手風範了,無論是從技術角度、還是藝術角度,都可以稱之爲上上之選,天地在那刻都似乎爲之亮了一亮。
多吉正準備迎戰,就見紮根做出了一個讓它震驚無比的動作,大劍在手中舞個劍花,雙手托架,單膝跪倒,頷首奉上:“閣下,我認輸,願獻此劍爲證!”
這一刻,戰場內外一片寂靜,只餘咻咻的風聲掠過。
隨即,在多吉放聲大笑中,遷徙隊這邊徹底炸了鍋。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
“教官,你這是做什麼!嗚嗚……”
“邪術!那些人獸一定是給教官施了邪術!”
“他媽的,叛徒!有史以來最最無恥的叛徒!”
“完了,我們完了!”……
民衆徹底亂成了一鍋粥,澤維爾卻是無動於衷,不是他足夠鎮定,而是埃布特做的足夠好。護衛隊成立的時間算起來也並不算長,但屢經考驗,如今,他們仍能保持秩序、保持肅立,這就是澤維爾從容的原因,護衛隊就是棋框,民衆是棋子,只要棋框足夠方正,棋子就算亂,也在限度之內。
森木族的人過來了,爲首較爲年長的德魯伊道:“這是怎麼回事?認輸獻刀者確實是你們遣派的第三陣對決者?”
澤維爾早準備好了說辭,“這人是潛伏在我們中間的黑暗爪牙,他怎麼可能成爲我們的代表?關於這個人的具體情況,您們不妨查證一下。”
幾個德魯伊神情一下子變得嚴肅凌厲。從公的角度講,黑暗勢力慫恿科迪姆部族爲了小利而招惹弗瑞聯盟,這讓使命感極強的森木德魯伊們非常痛恨。從私的角度講,正是黑暗勢力暗中對森木族動手,大大削弱了森木族的實力,使得這些年來,森木族的成員們一直無法將傳統的德魯伊文化在科迪姆族羣間傳播。而且這次他們肩負使命,無論是起因、還是被捕,都或多或少與黑暗勢力有所關聯,新仇舊恨、於公於私,德魯伊們都非常痛恨黑暗爪牙。
返回到戰場,幾個德魯伊用科迪姆土語將紮根是黑暗爪牙的情況告訴了多吉。
多吉看向紮根的目光變得明亮了起來,二話不說,當即動手。
紮根善於察言觀色,一看這情形,知道他原本打算投靠人獸的想法算是泡湯了。紮根當下選擇跑路,卻還是慢了一步,被揮舞着長柄大刀的多吉糾纏住,很快便迫於無奈自我魔化,如此一來倒是堪堪抵住了多吉的攻擊,卻也讓無數民衆認識到了他的真面目。
“黑爪子?這傢伙的真實身份竟然是黑爪子?”
“我們都被騙了!”
“黑暗爪牙數次襲擊我們,一定就是這傢伙通風報信。”
“鬱金香鎮的拯救,顯然就是個騙局!大騙子!”……
隨着紮根真實身份的被揭露,民衆們心中的憤怒被徹底點燃了,除了恨紮根的卑劣,他們也痛恨自己的愚蠢,竟辦出此等認賊作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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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他!”
“這種人應該被架在火上活活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