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茲的悍然那出場,讓所有人都有些傻眼,尤其是灘石人獸們,士氣明顯走低,連原本叫陣助戰的獸吼也都戛然而止。
灘石的領袖之一多吉蹙起了眉,“看這情形,我們中怕是誰都勝不了。”
另一位領袖塔姆羅卻不以爲意,繼續用一把人類的木工銼修着它的指甲,“那就讓她贏好囉!”
“可那樣一來……”
塔姆羅斜睨了多吉一眼,打斷道:“你覺得3000人類是塊大肥肉?”
多吉沒怎麼思索,很快點點頭。
鬢角和鬍鬚已明顯有了霜色的塔姆羅道:“我也同意你的觀點,不過有個前提,那就是這塊肉裡的骨頭茬子不能太多。”塔姆羅說着指了指場中的莉茲,“這個女人算一塊硬骨頭茬。如果再有一塊,多吉,你能告訴我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正面作戰我們倆都會輸,或戰死?”多吉有些不太確定的說。
“你說的沒錯。這就叫硬骨頭茬子絆倒牙。我們得至少留出1到2顆鋒利的牙撕肉,這才吃的痛快,你說呢?”
多吉呼扇着鼻翼喘了幾次,最終想通了。他針對沃茨堡血骨族的攻擊,可不就是硬骨頭茬子絆倒牙,薩魯格就得它和至少一名百夫長配合才能敵住,而血骨的那名千夫長,也得需要2—3名百夫長,如此一來,己方就沒有撕肉的利牙了,結果就是肉和肉的死磕。而如果不是他在沃茨堡一役中損兵折將,又怎會接受森木族的調停?有2000勇士,那20多個森木族人加入人類那邊又有何懼?
見多吉一臉鬱郁,塔姆羅微微一笑:“你放心,就算這塊肉我們吞嚥起來有些費勁,有牙口好的。我們只答應如果輸了的話,不再對這些人類動手,但沒答應不出賣情報。”
多吉聽的眼睛一亮,“塔姆羅比,還是你有智慧,我們可以把消息賣給其他部族,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塔姆羅搖搖頭,“真正能給出好價錢的,可不是部族。”塔姆羅說着摸出一封信,那是黑蠍子傭兵團的使者寫給灘石部族的信,尋求合作,密謀幹掉實力大損的血骨族。“我們賣給這些黑心腸的人類,可以得到更多。而且黑暗勢力跟血骨族合作幹掉了他們的使者,這是事實,不怕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多吉重重的點頭,“明白!黑暗勢力殺死我們那麼多族人,這個仇一定要報!”
塔姆羅又加了一句,“而且我們善於忍耐,等待。”
多吉的神情已經變得舒展,也有了心情開玩笑,“可今天如果我們勝了呢?”
塔姆羅揚了揚手中的信,“人類就是貨幣,我們買到我們想要的,提前回蒙斯托克。”
多吉一拍前腿,“哈哈!正是此理!”
戰場中央,莉茲跟那名灘石人獸已經戰在了一處。灘石人獸體壯力沉,招式也足夠強勁,且並沒有速度、敏捷方面的劣勢,然而即便如此,它對上莉茲、卻從開局便一直處於守勢,到了現在,更是疲於應付,身上汗氣蒸騰,並已多了3道不輕不重的傷痕。
“真沒看出來,這小寡婦竟然這麼厲害!”
“小寡婦是你叫的嗎?應該叫達克尼斯小姐,像我們這種走的比較近的,才能叫名,莉茲。”
“切!你不過是之前當過幾天病號,也算走的近?”
“當然算!”
在場中將人高馬大的科迪姆打的灰頭土臉就是曾經的旅店老闆、後來的遷徙隊醫官,莉茲。這極富戲劇性的消息剛一傳開,便引起了巨大的反響,尤其是年輕人,平時就對救死扶傷的莉茲大有好感,如今印象中再添一抹暴力之美和神秘色彩,這顯然要比瓦倫汀娜那種簡約形象更吸引人的眼球。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想法簡單,不少人還是結合過往得出一些不那麼美妙的想法。比如在鬱金香鎮,莉茲也是蒙難者之一,丈夫馬爾福都被迫害而死,既然實力如此了得,怎會甘受屈辱?又或者說,當初的真實情況究竟是怎樣的?
有那些心直口快的人,就把這想法說了出來,結果某些對莉茲抱有極大好感的人立馬不樂意了,“有些人只記得別人的是非,不記得別人的好。人家好心好意幫忙,他卻揪一些小辮子疑神疑鬼,我想,正是這樣的人,敗壞了弗瑞的形象,讓人們都以爲我們弗瑞人唯利是圖、忘恩負義、刁鑽奸猾、心性涼薄!”這刻薄的一番話讓一些人惱怒,卻也讓一些人臉紅。
這次黑暗勢力入侵,暴露出來的最大問題,並非是世道多黑暗,貴族們多無恥,而是民衆的普遍自私和軟弱,正是無數個自私和軟弱,構成了一種放縱,任黑暗勢力以及後來的異族縱橫肆虐。
“這,還是邊境,相對而言還有異族的威脅,結果都是這樣,境內呢?那些膏腴之地呢?又是何等的糜爛?”一些有識之士不禁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魔法、科技、物質、金錢……弗瑞一直在用這些粉飾強大,如今,這殼碎了,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小角,卻讓覬覦者看到了內在的軟弱,破窗效應從此而始,災難,很快會演變成浩劫!”這樣的說法在遷徙隊中雖然被列爲蠱惑人心的說辭而禁止宣揚,但依然在私下流傳,並且有相當的市場,其中一小撮人已經積極的行動起來,尋求解決之道。可惜的是,這民智覺醒、憂國憂民的小小細節,並沒有被當政者察覺……
澤維爾、瓦倫汀娜、迪夫等遷徙隊的領導者們,並不知道在身後數十米的叢林邊緣發起的一浪一浪的喝彩和叫好聲背後,有着如此複雜的細節,他們現在幾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瞭如何贏得三陣決鬥的勝利上。
“如果莉茲能第二陣出戰就好了!”
澤維爾雖然也是出於對大局的考量,但這句話所表現出的那種貪得無厭、還是讓瓦倫汀娜感到有些遺憾,她直言道:“我覺得我們沒有什麼資格要求莉茲做什麼。另外,她有傷在身。”
瓦倫汀娜說的是實話,之前爲了助尼奧逃脫,莉茲以分身守護獨自攔下十數道攻擊,其中包括永夜武士哥頓的暗邪戰能衝擊,那時就已經受傷。
有些人身體極棒,輕易不得病,可一旦病了就很重,戰靈也是如此,哪怕尼奧在幽暗地域斬獲頗豐,使得以南茜爲代表的聖器恢復值達到了40%,從而影響到莉茲,使其實力再度拔高,戰靈的傷勢仍是沒有完全恢復,而戰靈受損,莉茲也不好過,故此纔有那華麗的出場,爲的就是先聲奪人,直挫人獸的銳氣,然後以雷霆萬鈞的攻勢,讓對手陷入心態的惡性循環,從而達到心理戰的目的。
這人獸雖然已經有晉升千夫長的實力,但在戰鬥經驗上顯然還欠缺磨練,怯意先生,後來在莉茲的步步緊逼下又急於扭轉劣勢,而等意識到莉茲的攻擊傷害力其實並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強悍的時候,想要打持久戰已經沒了那個本錢,鮮血從它身上大大小小十多道傷口中帶走了氣力,它已經頭暈眼花、四肢痠軟,沒有辦法再凝聚氣力組織一次強有力的反擊。
而事實上莉茲同樣是只菜鳥,雖然靈覺者跟黑暗勢力完全是兩個不同的組織,但很多的靈覺者的現狀,跟黑暗爪牙中的魔變者、魔化者有着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力量得來太容易,基礎不紮實。
莉茲天分不錯,很有靈性,跟這人獸交戰所用的策略,就是她在沃茨堡時暗地偷看尼奧和瓦倫汀娜大戰弗拉基米爾以及魔變者提姆時學習領悟到的。強大時,示之以弱、雷霆一擊;不耐久戰時,示之以強、步步緊逼,這都是未開打已開戰、從心理戰着手、獲取勝利的契機。莉茲初次嘗試,雖然有不少疏漏,但對手是一個半傻不奸的科迪姆,倒也正好練手。
戰技方面,莉茲明顯較爲粗陋單薄,拋開那高殺傷力且華麗的一塌糊塗的類極光能量波,甚至不及那人獸的橫掃豎劈來的老辣兇狠。然而莉茲勝在以2敵1,這絕對是足以遮掩任何瑕疵的一個強悍亮點。
再上一個實力新臺階的莉茲,分身守護已經達至一個瓶頸頂點,在紫光護身的情況下,除非有特殊的瞳術或實力高出一大截,否則無從辨認哪個是真身,哪個是分身。
分身免疫物理防禦、對能量攻擊的抗性也很高,而本體則能夠使用一些特殊的術技,灘石悍將正是因爲分不清誰是誰,屢屢錯誤判斷而被莉茲抓住機會頻頻攻擊得手,這才愈戰愈弱,眼看着身體都搖搖欲墜,踉蹌打晃,灘石一方終於向仲裁的森木族示意認輸。
“哦!勝利嘍!”
“滾回蒙斯托克吃草去吧!”……
民衆們大聲叫好,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只有諸如瓦倫汀娜、埃布特等少數人,從這對決中看出了不一樣的東西,相比之前打過交道的血骨族人獸,這些以藍色爲紋身底色的灘石人獸,就彷彿是牛皮糖般堅韌,看看那雪地上的一簇簇豔紅,估計那灘石悍將都快把身體中的一半血液流掉了,仍然能夠憑藉一種本能和執着去拼殺,而且表現可圈可點,如此頑強的敵人,任是誰對上了怕都有的頭疼!
戰場上,分身和本體合二爲一,莉茲騰空而起,直向樹林這邊飛來,然後踏着松柏頂冠的積雪,一路遠去。
灘石人獸們那邊看到的僅是莉茲以輕靈出塵的身姿消失於林間雪頂之上,只以爲莉茲迴歸人類的陣營了。
這是莉茲最後爲遷徙隊所做的,威懾。
首戰失利,灘石人獸們的確受了些打擊。但對於堅韌而執着的它們來說,這點挫折可算不得什麼。當塔姆羅舉起它的長刀‘斬巖’緩緩走出陣列時,灘石人獸們很齊心的敲打武器防具,同時高聲喊喝,爲它們的領袖助威。
咣咣!呼!咣咣!呼哈!……
如此的聲響別開生面,威嚴十足,相比起來,人類這邊又一輪的:萬勝!萬勝!反倒顯得有些蒼白、單調。
塔姆羅的‘斬巖’造型粗獷,如同柴刀加長,後窄前寬,刀頭切角分明,光刃長就足有兩米。塔姆羅只是虛虛那麼一揮,便有強勁的氣流將地面的積雪斬出一條深痕。
不似之前那名灘石人獸的耀武揚威,塔姆羅在高舉斬巖制止了屬下的助威之後,便雙手拄刀於身前,眼睛微闔,如磐石般矗立在了戰場中,一動不動,靜等對手入場。
遷徙隊這邊出場的只能是瓦倫汀娜。
塔姆羅,瓦倫汀娜之前就觀察過這個人獸,她能確定,這頭人獸是對方陣營中的最強者,實力應該已經達到或超過了10級。
職業者的5、10、15都是一個坎,10級的特點就在於戰能的一次質的提升。它的外在表現在於,更高的能量活躍度,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如火焰般燃燒的形態,其實這種是說法並不準確,這東西是因人而異的,不過任何一個同樣擁有戰能的職業者對此都是非常敏感的,就彷彿普通人都能分辨出哪種光亮的火焰溫度更高一樣。
戰能的質的提高,對應的是更精準自如的掌控力,所以一般10級以上的搏殺者反而很少將自己搞的像堆篝火般醒目,沒有那個浪費的必要。現在的塔姆羅便是此中代表,歲月在它的臉上留下了太多痕跡,以至於它看起來有些滄桑老邁,體型也不似之前那頭人獸般壯碩,甚至甲冑都顯得黯淡破舊。
然而,這種表現也就是迷惑下愣頭愣腦的菜鳥,塔姆羅還遠不能做到真正的返璞歸真,因此集中精力、仔細觀察,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感覺到它舉手投足間所蘊含的那種驚人的氣勢,這氣勢來自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隱晦而持續的散發,越是智慧且感知力強,越是洞若觀火。
“不要有什麼負擔,放手一搏!”澤維爾這句隱晦的誅心之語,讓瓦倫汀娜更加的無從選擇,她已經暗中決定,如果犧牲自己可以換取勝利,那麼她將毫不猶豫!
青色的光芒不僅在瓦倫汀娜身上泛起,也在她的愛馬黑靴子的蹄上上閃耀,人馬合一,如風而行,重裝騎兵配置的瓦倫汀娜在戰能的作用下,跑出了飆風騎兵纔有的速度,帶着一抹如同披風延伸般的青光,直撲戰場,離着尚有10米,戰馬便高高躍起,如跨天塹,凌空揮斬、劍光如虹。
塔姆羅的眼睛猛的張開,眼神中露出一抹訝然,瓦倫汀娜的出場一擊,幾乎以及達到了她這個水平所能做到的最完美,尤其是從技巧角度看,幾乎是無懈可擊的,如果塔姆羅跟瓦倫汀娜的實力相差不是這麼懸殊,這一擊就能讓他吃些暗虧,但現在,它憑藉強大的戰力,可以以硬悍的方式來化解。
轟!藍光和青光碰撞,爆起大蓬的光霧,將周遭的積雪吹的四下飛蕩。
嗷……
好……
雙方陣營都爲各自的代表歡呼!
騎士的戰鬥,堂堂正正,而在蒙斯托克,好勇鬥狠、直來直去,是很多異族的戰鬥風格。這兩者的碰撞,是激烈而兇猛的一次次衝撞和對抗,這樣大開大合的戰鬥也最爲直觀易懂,雙方看的都是熱血沸騰,吶喊助威聲就幾乎沒斷過,很快就有人把嗓子喊啞了,卻仍是忘情的呼喊,又蹦又跳,比激斗的雙方還要激動。
然而,這樣撼人心魄的戰鬥,往往也是最殘酷、最缺乏變數的,實力至上,不容質疑。光是在戰能的消耗上,塔姆羅就已經穩穩吃定瓦倫汀娜,它比戰能上限更高,使用更節約、更有效,等同量的戰能所能造成的威力更高、更強,而且它心志堅韌、經驗豐富,始終貫徹不貪不急、步步爲營的策略,任是多路來,我只一路去,如此打了10多分鐘,瓦倫汀娜已經銳氣盡失。
當風不再勁急彪悍,其實已經意味着失敗。然而瓦倫汀娜已經陷入了道義的執念中,她燃燒生命,形成了風的另一種形態,狂暴!發起了新一輪的進攻。
塔姆羅皺起了眉頭,它沒想到這個年輕的人類女子竟然如此倔強好勝,幾乎到了不智的地步,“如此潛力,恐怕不出5年,就能後來居上,竟然這般不珍惜,哼!”
塔姆羅可沒有什麼憐香惜玉、愛惜人才的心思,既然對方非要逼着自己玩命,那就來唄!誰怕誰?大不了我一身傷,換你一條命,莫非你的命值錢到一燃燒就能逆天?
瓦倫汀娜不能,她只能堅持信念,想流星般自我燃燒,來換取這刻的璀璨奪目,勝敗其實已經離她很遙遠了,從燃燒生命的那刻起,她能做到的,就已經只剩盡力而爲。
遷徙隊陣營,澤維爾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人性是如此的複雜,而絕大多數人則必然會爲這樣那樣的事而深受折磨,澤維爾雖然有義無反顧的理由,卻無法完全坦然無愧,他知道靠着陰險和卑劣難成大事,卻也明白這種事必須有人來做。
“我或許會不得好死,甚至死後都遭人唾罵,但我的兒子不會,我得盡一切努力爲他鋪路搭橋,盡一切努力……”澤維爾嘴角翹了翹,手中緊緊的攥着一支水晶管兒。世人都以爲他沒有退路,實際上他有,只是代價大的不可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