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捲起積雪貼地起舞,遠遠的看,整個原野上彷彿起了一層白霧,在昏混天色的襯托下,將拒絕生命的蒼白景象展現。
白毛風,便是指寒風夾碎雪肆虐大地,厄德里特領往年也是有過的,但一般只會出現在冰之月。這回,它的到來足足提前了一個多月,以至於很多在這片土地上活着的智慧生靈都想起,今年是‘寒霜之年’耶!
“媽的皮!就沒見過比這更冷的風之月末!呸呸!”一名魔化者大聲詛咒這糟糕的天氣,結果被一股走街穿巷的風灌了一嘴的雪花,慌不迭的吐。
他的同伴則蔫兮兮的,拖沓着步子懶懶的行,手裡牽着兩根繩,繩的彼端拴着兩頭比他走路還拖沓的殭屍。
往日的這個時候,他們應該正在房間裡摟着妞喝酒,現在卻牽着殭屍喝風!
“這簡直就是他媽晴天霹靂級別的差距!”蔫兮兮的魔化者腹誹了一句,向上拉了拉圍巾。
“也不曉得邁克他們去了哪裡!十幾個人集體失蹤。”
“有人說他們都在睡夢中被抹了喉,好吧,就算是這樣,可屍體呢?總不成也像那個偷魂冢的傢伙一樣,一具具的背跑了吧?”
“再說了,要屍體幹嗎?也製造這些玩意兒?”魔化者說着向一頭殭屍踹了一腳,那殭屍反應很是遲鈍,好半天才轉回頭看了魔化者一眼,喉嚨裡還發出一聲類似詢問的聲響:“嗬?”
蔫兮兮的魔化者顯然並不是一名好聽衆,連應付都懶得去做,仍那麼半死不活的向前行着,並不時用力的扯扯繩索。必須承認,遛殭屍遠不似遛狗那麼輕鬆。
從某種角度講,殭屍有些像是忘記過去、卻又矇昧重開的智慧生命,會對很多莫名其妙的東西感興趣,記性卻不太好,好在它們在操控者名下夠傻夠鈍,對它們粗暴一些也不會惱,反正都不疼的。
兩頭殭屍,兩名魔化者,這是埃流士和伊莫頓佈置的24支巡邏組之一,已經行到了小鎮的東北區。
明顯有些話癆的魔化者連大風都堵不住他的嘴,依舊熱情不減的繼續道:“杜埃、法塔克,這兩個小雞仔兒,趾高氣揚的,早就看着不順眼了,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達太也死了,這就有點可惜了。那傢伙雖然見了誰都跟剛死了媽一樣哭喪着臉,可辦事能力挺強,更關鍵是愛做事,他這一死,咱們的任務量一下子增多不少,真是草了!”
正說着、走着,那兩頭殭屍在身子頓了頓之後,突然如同發情季節的公狒狒見到了異性同類,爛眼放幽光,跌跌撞撞的就往西南邊衝,嘴裡還發出興奮的低嘯聲,拉都拉不住。
話癆和蔫兮兮對視了一眼,同時意識到、殭屍這是發現生人了。蔫兮兮鬆開了繩子,抽出了利刃,話癆則拔出了劍,並將一隻哨子含在了嘴裡,只要發現情況不對,他就吹哨子。
殭屍發現的是卡洛恩的屍體,生氣雖然已經消散,但血液的味道對殭屍們同樣是敏感存在。
卡洛恩的屍首卡在屋門口,半身在裡、半身在外,那樣子像是試圖爬出來,結果爬到一半時掛了。
殭屍可沒有保護案發現場的概念,直接撲了上去,開始撕扯啃食。這時綴在殭屍之後不遠、安着讓不死打頭陣的兩名魔化者也到了。
埃流士的研究項目是‘以鮮血殭屍轉化的食屍鬼’。不用詛咒,而是將魔藥與法陣向結合,讓殭屍保持畸形的細胞活力,誕生食屍鬼。這個項目一旦成功,‘食屍鬼創造術’對施法者的要求將被整整降低一個級別,而且埃流士有理由相信,這樣的食屍鬼更強悍,成長度更好。
這兩頭殭屍,都是實驗半成品中,它們不似普通殭屍那般,攻擊目標只是對因爲活着的生物有種很純粹的恨意,這兩頭殭屍更像是那些永遠存在飢餓感的食屍鬼,時刻都渴求進食。儘管它們之前一直是被束縛在法陣中培養的,但‘血肉進食’是它們的本能,就像從小家養的狗見了屎也會去吃、而且吃過一次就屢教不改一樣。
咔吱!咔……兩頭殭屍嚼吃時發出的聲音讓人聽着毛骨悚然,然而兩名魔化者卻感覺到安心不少。
死人就不必說了,基本上都很讓人放心,沒什麼危險。兩頭殭屍只顧大快朵頤,這本身就說明附近沒有生人,這具屍體是殭屍們衝過來的惟一原因。
話癆鬆口氣,吐出銅哨子,探着脖子、眯着眼睛看。“死人、看來還是鮮屍,看裝扮像是個傭兵或護衛什麼的。瞧見沒,他頸間和肩膀上纏着‘繃帶’呢!我猜這倒黴小子是傷重被同伴拋棄了,很可能跟邁克他們失蹤有關……”
蔫兮兮拉下圍巾,出言打斷反駁道:“亂扯,旅店裡沒有任何打鬥痕跡,酒窖裡的娘們兒們也什麼都沒聽到。”
“切!聽到了還真告訴你?”話癆撇嘴。
蔫兮兮白了話癆一眼,懶的繼續跟他擡槓,衝卡洛恩的屍首努了努嘴:“去翻翻看,或許能找到什麼證據。”
話癆怒道:“你怎麼不去?你沒見這兩貨那狗護骨頭的樣子嗎?”
就在這時,又一陣亂風吹過,只不過風聲似乎並不單純。
噗!
“嗯?”話癆一側頭,就見蔫兮兮雙目圓睜,臉上的表情定格於驚詫,木木的在那裡立了一秒之後,驀地栽倒在雪地裡,話癆這纔看到,在蔫兮兮的臉的另一側,一根弩矢穿透他的兜帽,釘進太陽穴大半根。
話癆驚恐的看着弩矢射來的方向,但他人形態的黑暗視覺只有不到10米,能看到的只是飛旋的碎雪和昏黑的夜。
情況危急,話癆一邊魔化,一邊抓起口哨往自己嘴裡塞。剛抓起哨子,就聽身體左斜側方向傳來勁急的風聲,同時他的眼角睹到一小撮黑影自那邊疾速飛來。本能的縮身揮臂,話癆這次應變不錯,一根力道強勁的木矛被他抽飛。但哨子沒法吹了,矛自左邊來,情急之下,沒經過什麼專業訓練的話癆抽飛木矛用的就是左手,而右手始終拿着劍呢。
與此同時,木矛飛來的那個方向的黑暗中,一個身影狂風般衝了出來。
嘣!嘣!嘣!三聲弓弦連響便是見面禮。
話癆看不清箭矢,但辨的出弓弦聲。弓弦一響他就向側面滾,結果還是被射中一箭,因爲這箭根本就是早有預謀,除非他向後仰倒、而且足夠迅速,否則不論怎麼躲,中箭的概率都極大。
魔化已經完成了差不多一半,這使得話癆的抵抗力大大增強,箭矢入身,僅僅是讓他疼的一哆嗦。
話癆不失時機的將右手中的利刃砸投而出,魔化後是不需要用武器的,他想擲劍阻一阻敵人,哪怕一個瞬間也好。
下一刻,話癆看到,他的這個目的落空了。面對旋轉着飛砸而來的利刃,對方連最基本的閃避動作都沒有,結果利刃貼着其頭盔,擦出一小溜火星,併發出‘嗆’的一聲響,如同利劍出鞘。
投砸利刃的同時,話癆試圖再一次吹響銅哨,這基本是最後的機會了。他的一雙手正在迅速變成利爪,爪雖然是不錯的武器,卻絕不適合去捏拿銅哨。
然而,襲擊者沒有躲避話癆的擲劍,就是爲了有機會攻擊,同樣是投擲,他投射的是沒有護鍔的匕首,其中一枚狠狠咬在了話癆的左爪爪背上,造成的傷害話癆還承受的起,可銅哨子卻震落在了雪地裡。
話癆想用最惡毒的話詛咒襲擊者,但千言萬語到了嘴邊,都化作了一聲獸吼。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撿哨子,襲擊者近在眼前,卻依舊不減速,雙手抓着後腰斜側的劍柄,似乎就打算以這種姿態向他投懷送抱。
話癆雙腿用力蹬踏地面,於積雪飛揚中凌空撲起,熊撲虎抱,張雙臂、巨爪由外向內摟抓拍擊。
利爪交錯殺正反手,這是魔化者們很常用的一招,兼具撕扯和交錯切割之力,外向內的交錯之後,反手內向外再交錯,很多人都在這招式中被抓扯的血肉橫飛或乾脆被反手刨成了兩片。
襲擊者彷彿不知道這招的厲害,竟然依舊衝勢不減。
眼看着就要被話癆的雙爪擊中,襲擊者竟然在瞬間加速的情況下一個後空翻。雙劍也就在這時扯出,劍刃的光芒隨着襲擊者的後空翻在空中形成一對並行的半圓弧光,光芒過處,話癆的一對手臂自腋下,被齊根切斷!
失去根基的利爪已經不具傷害,但這反而更襯顯襲擊者的技巧和時機拿捏高明,因爲他始終都未被利爪碰到。整個過程,就等於是高速衝進話癆的懷中,然後在話癆的胸與回摟的雙臂所形成的空當內、一個空翻筋斗倒翻了出去。這動作,就如同悠悠球放出後,再在極限時刻向反方向斜挑回滾。
‘衝折月弧斬’,若換一個場景,比如角鬥競技場,就衝這漂亮的一擊,都有資格拿下技巧驚豔獎。
失去雙臂的話癆就像塊蠢石頭般‘嗵’的一聲摔個狗吃屎。與此同時,後翻滾落地的襲擊者腳趾剛一沾地,又向前凌空而起,這次是側前翻,正好頭下腳上,車輪般從話癆身體上空翻過。以劍代替手臂,一劍插在話癆的後腦與脖頸的銜接處,另一劍則刺入其後心,借體重、以及雙臂的曲張之力,在狠狠的捅刺的同時,身體倒着撐拔而起,接一個720°前空翻,穩穩的落於話癆身後的雪地上。
這時,被驚動的兩頭殭屍已經撲來,襲擊者並不多做糾纏,落地後側旋飛轉躲避,甩掉劍刃上沾帶的血液,落地後收劍入鞘,再貓身前躥躲過一頭殭屍的擒抱撲咬,拾起投矛,一個跪膝前滑,於滑行中轉向,然後撲跳而起,向來路疾奔而去,還順手拾走了之前棄於奔行路上的紫衫木弓。
兩個殭屍追了幾步,便失去了目標,猶豫了一小會兒,晃盪着折返、沒心沒肺的繼續進餐了。至於死去的兩名魔化者,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魔化者的身體中暗邪之力太重,猶如放的餿腐的臭肉,怎如卡洛恩的冷凍鮮肉爽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