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被她此刻的神情刺到,韓睿的臉色微微一緊,手指垂在身側不爲所覺地抽動了一下。
她並不是怕他。
他知道,她從來都不畏懼他,無論在任何時候。
而在這一刻,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寫着的唯一情緒卻是—憎恨。
他不想承認自己被這一認知擊中了要害,以至於胸口某處都在緊縮。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他聽見對面的女人語氣冷淡地開口問,可是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活到這麼大,這似乎是他第一次面對一個人的質問,卻一句話都無從應對。
“事到如今,你難道連一句解釋都不肯給我嗎?”方晨牽動嘴角笑了笑,其實就連自己都在訝異,這種時候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當她與他喝酒談笑的時候,當他抱着她輾轉纏綿的時候,儘管她猶豫過後悔過,但並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那晚在山上被襲擊,爲什麼錢軍他們會突然出現?不是說他們都留在城裡辦事嗎?就算坐直升機也未必會有那麼快吧!”
方晨望着韓睿,彷彿是第一次這樣專注地直視他的眼睛,目光浮動。
“我記得當時你要我等,在那樣混亂的場面下,你卻讓我等。等什麼?其實你早就知道我們不會有事的,對吧?因爲你的手下根本從一開始就守在外面,守在附近!
“全都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就連會遇到襲擊,都是你早就預料到了的。對不對?你是想引他們出來?所以不帶任何手下,只和我兩個人單獨上山。因爲也只有那樣纔會讓對方以爲有機可乘!
“韓睿,這一招,是不是就叫做引蛇出洞?而你,不惜以自己作爲誘餌。多麼有獻身精神!可是你考慮過我嗎?你覺得我的命值錢嗎?”
露臺上起了風,從看似柔弱的身體旁邊穿過,灌進她寬大的衣袖裡,烏黑的長髮紛亂飛舞。
她停了停,忽又嘲諷似的笑起來,整張臉似乎都被這份笑意點亮,卻令韓睿不由得微微皺眉。
方晨笑着繼續說:“又或者,在整套計劃中,其實你一直都將我考慮在內了。而且,我纔是你計劃裡最重要的一環。你之前那樣寵我做什麼?弄得人人都知道你喜歡我,無論什麼場合都愛帶着我,彷彿我是真的得寵一樣,甚至讓你拋棄了多年的習慣,出入某些地方竟然可以不需要手下的保護。
“你是真的想和我過二人世界嗎?還是說,向旁人制造這種假象才正是你所希望的?一直以來我就好奇,你讓我做你的女人,究竟是看上我什麼?現在終於知道了,對你來講,我大概只有一個作用。”
方晨突然停住。
即將說出那個答案的時候,方晨纔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裡彷彿被赫然掏空了一塊,之前的壓迫感全部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是前所未有的空蕩蕩的感覺,就連雙腳都彷彿踩在厚厚的棉花上,軟綿綿的,漸漸失去着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