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頭一看,迎面在黑霧裡走來的傢伙高高壯壯,身披鎧甲,牛頭大角,正是牛頭羅剎。
“羅剎大人,這恐怕不符合規矩吧!”孟婆上前說道!
牛頭羅剎甕聲甕氣地說道到底:“怎地!此人乃天子親自召見,你有什麼異議?”
孟婆一聽此言,馬上接過我手中的大碗,推了下去!
和這老牛也算是舊相識了,我趕緊上前道:“牛羅剎,我不想死,你能不能放我一馬?”
“呔!”誰知牛羅剎大聲喝道:“來到這裡,豈是你想活想死的?冥府萬事,均是我家天子說了算,你快隨我到殿上去!”
嗨,我心想,好你個鬼牛頭,收了老子那麼多錢財,這會裝作不認識了,都說人情冷暖,沒想到這鬼卒子也翻臉這麼快!
誰知牛頭羅剎牽着我扭過頭便低聲說道:“兄弟,這是在冥府,不比外邊,天子、陰帥都看着你,咱們有什麼話私下說,千萬別太隨意,否則不僅害了我也害了你!”
我明白了,這廝感情是在演給別人看呢,忙低聲問:“我活的好好的怎麼突然死了,爲什麼我不用喝孟婆湯?閻王爺親自提見我是什麼意思?我可沒幹過壞事啊,我聽說他親自召見準沒好事!”
“你什麼也不要問,問了我們也不能說,你放心,初一十五、三節三日你給送的錢大家都記着呢,不會讓你受罪的!”老牛頭一邊說着話一邊將鐵鏈子戴在我的脖子上!
我說道:“嗨嗨嗨,你不是說不受罪嗎,這是幹啥!”
牛羅剎嘿嘿一笑道:“這是規矩,誰都得帶,你別忘了這可是閻羅殿!”
我四下看了看,果然,有鬼卒專門給所有到此穿着素衣的人在披枷帶鎖!
對着牛頭羅剎往裡面走,我還是不死心,又問了句:“兄弟,我問你,我以前是不是來過這?我怎麼感覺這地方一點不陌生呢?”
牛頭羅剎瞧了瞧我沒說話,說道:“你剛纔過橋的時候看見那條黑龍沒?”
我心道,這說的都哪是哪啊,看來在這羣打雜的口中是啥也不知道了!
走着走着,牛頭羅剎忽然停住,厲聲高叫道:“淚酸血鹹手辣口甜,只道世間無苦海;金黃銀白眼紅心黑,哪知頭上有青天”。話音剛落,轟隆的一聲,一道虎牙大門豁然出現在了我眼前……
隨着老牛頭一路前走,哀嚎之聲隨之而來。放眼望去,只見眼前如同神話中的阿鼻地獄一般,遍地都是殘破肢體,內臟、手腳、頭顱到處都是。“嗖”的一聲,什麼東西飛了過來,我下意識地趕緊彎腰,一個血葫蘆一般的腦袋瓜子撲通一聲就掉在了我的腳跟下,更嚇人的是,掉在了地上的頭顱竟然嘴和眼睛還在痛苦的動着……
我還沒來得及驚呼,一個赤身鬼卒就大步流星走了過來,當着我和牛頭的面舉起大斧頭便朝着那頭顱砍了下去,噗嗤一聲,翻着白眼的腦袋瓜子竟然像是西瓜一樣被砸了個稀巴爛……
“你,怎麼幹活的!”牛頭衝着鬼卒暴罵道,鬼卒嚇得唯唯諾諾,點頭哈腰!我心想,罵的太對了,這也太他孃的暴戾了,不管管哪成!
誰知道那牛頭羅剎晃着大腦袋擡腳就朝腦袋瓜子的碎片猛跺了一腳,一下子將腦袋瓜子的碎片踩成了豆腐腦,看得我差點噴出來……
“什麼叫碎腦之刑?就是要把腦子徹底搞碎!你看清楚了?”牛頭氣呼呼地衝鬼卒訓斥道!鬼卒馬上點頭,牛頭纔算完事!
牛頭看看我的樣子,嬉笑道:“兄弟,你在上邊也是狠角色,怎麼這樣膽小!”
我慚愧的說道:“我算什麼狠角色?和牛大哥比都是九牛一毛!不過話說回來了,牛兄,這女人犯了什麼錯啊,竟然要遭這樣的酷刑?”
牛羅剎悶聲道:“此女叫做馬榕,生前不但給他老公戴綠帽子,而且還盜取丈夫所有錢財,更可氣的是竟然安排車禍想謀殺親夫!”
我狠狠地唾了口唾沫罵道:“你們對待這種人的碎腦之刑是不是有點輕?”
牛頭羅剎點了點頭說道:“嗯,我也是這麼覺得,有空我得把羣衆意見朝閻王爺反映反映!這些人,既然不好好做人,就讓他做鬼,而且還不能讓她做舒服鬼!”
繼續朝裡走,到處仍是鬼哭狼嚎一片。原來本以爲地獄刑圖不過是凡人的幻想,沒想到這裡的情景竟然有過之而無不及!
左邊是幾隻獄犬正在大口啃着一俱屍體,不對,不是屍體,那人還在痛苦掙扎着;右邊是幾隻禿鷲在啄着骷髏的眼珠子,最可怕的是這人還不斷地長出新的眼睛來,然後繼續被啄掉,哀嚎之聲不絕於耳,這有點像是西方神話普羅米修斯之刑!
期間往來的都是奇形怪狀的鬼卒,另有一些用於行刑的可怕的怪獸,這些怪獸從來沒見過,已經是用牛鬼蛇神不能形容的了。裡面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巨大的紅毛猩猩,被縛在一個粗壯的大柱子上。鬼卒將捆好的受刑者一排排碼好,一個個推到大猩猩跟前。紅毛猩猩就像是機器作業一樣,將自己兩隻長甲大手“噗嗤”一聲插進受刑者的肚子裡,然後在裡面攪動兩下,猛然拔出來……
一路走來,我看的真是觸目驚心,走進大殿的時候,我的雙腳已經軟的隨時都要跪下了!
“進殿不能跪,天子不愛這個,問你啥你說啥就行!”馬上就要進殿了,牛頭特意囑咐我!
媽的,平時拜神拜仙拜鬼不想跪也得跪,現在腿軟成麪條了,竟然不讓跪……
“臺下何人?”高堂之上忽然有人厲聲喊道!
我擡眼望去,竟然是四個長相俊俏的白麪小生,各着綠紫黃紅古式長袍,手裡拿的東西也不一樣,說話的是紅衣秀士,手拿狼毫大筆,我的乖乖,看來這就是評書裡說的老崔了!話說這傢伙不是個蠻橫花臉老頭嗎?怎麼會是個年輕人!
我正在胡思亂想,卻感覺牛頭正在扯我的後衣輪,低聲道:“快說話啊!”
我一下子反映了過來,連忙說道:“我叫凌肖,燕東東川肖家營人士,未婚,今年……”
紅衣判官嘴邊微露笑意,打斷我道:“行啦!還真是個人物,嘴上油滑的狠呢!”
這人我猜測就是崔珏,除了十殿閻羅天子外,是馳名地府的頭號人物,他左手拿着的就是生死薄,右手是勾魂筆,專門執行爲善者添壽,讓惡者歸陰的任務。在地府中,判官名目繁多,可真正數得着的認爲只有閻羅王身邊最重要的四大判官,即賞善司、罰惡司、察查司和陰律司,而崔鈺所掌的陰律司在判官裡地位最高。
崔判官話音一落,衆堂鬨然大笑,我都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搞得我心裡發毛!
“陰律司,看看他陽壽幾何!”忽然間,大殿裡想起了洪如炸雷一樣的聲音,所有人立刻停止了笑聲!
我又被嚇了一跳,媽呀,這人誰啊,說話就像打雷一樣,難道這就是閻羅王?可是我看見堂上並沒其他人啊?我用餘光四處亂瞟着尋找聲源……
崔判官將生死簿打開一瞧,朗聲念道:“凌肖,陽壽八十!”
我衝牛頭大叫起來:“看,我就說你們抓錯人了吧!陽壽八十,我今年才二十啊!各位大人大哥大姐,快放我回去吧!”
崔判官沒搭理我,繼續說道:“因爲上次大鬧奈何橋,最後天子裁決,送花木木陽壽十五年!”
我一下子驚呆了,什麼意思?這麼胡說八道嗎?夢裡的事也作數?再說了,爲什麼說我給了木木陽壽十五年?木木當時不過是休克,二姥爺診的脈,說是斜飛脈……
“我抗議,判官大人,你們這是信口開河草菅人壽!”我大喊道!
牛頭在一邊上拉了拉我嘀咕道:“喊什麼喊,不想活了?閻羅天子看着你呢!”
呀呀呸的,老牛頭也在一邊上嚇唬我,你當我眼睛瞎嗎,閻王爺在這我咋看不見?再說了,我有理我怕啥?
“察查司,給他看看!”炸雷一般的聲音再起。
我這回聽清楚了,這聲音似乎確實在大殿之內,可是我偷偷瞧了一圈,仍沒看見閻羅王的影子。心想,難道說世人恐懼的閻王爺還是個隱身人?或者是因爲長得醜不敢出來見人?想着他該是怎樣一副醜態我便樂出了聲……
“呔,小子往這看!”堂上的黃袍判官忽然橫眉立目地大聲喝道!
我順着他的聲音擡頭一看,好像立刻被點擊了一樣,滿目眩暈起來,眼前越來越模糊,然後又越來越清晰,只不過眼前的場景變了……
我看見自己從黃沙驛道上漫無目的地走來,這個場景很熟悉,就是奈何橋前。鏡頭越來越近,我終於看清楚了,走在橋上的人正是木木!怎麼回事?怎麼和我當初的夢裡一模一樣呢!
我大聲呼喊起來:“木木,不要過橋!”可是橋上的木木像是沒聽見一樣,已經走到了孟婆小攤前……畫面裡的我也發現了木木,他以最快的速度衝了過來,劈手奪過了木木手中的大碗摔在了地上!
孟婆被畫面中的我嚇了一大跳,朝着忘川河裡大吼大叫,接着黝黑的河水中突然騰空出現了兩條黑龍,一條奔我而來,另一條則奔着木木而去……
畫面中的我竟然信手從懷中摸出一條猛虎來,猛虎和黑龍爭鬥之際,我竟然掏出一把桃木劍迎着木木前的黑龍偷襲了過去!說來也怪,那桃木劍竟然一刀便插進了黑龍的左眼裡,黑龍騰空長嘶一頭掉進了忘川河裡,另一隻和猛虎相鬥的黑龍再也無暇戰鬥,也翻進水裡不見了!接着從黑壓壓的城門裡便殺出了一對陰兵……
我大叫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這和我的夢境根本不一樣!
但是並沒有人回答我,畫面的場景在繼續。沒多大一會,我和木木便被捉住了,一個操着利斧的陰兵正要砍我腦袋的時候,穿着綠袍的賞善司的飄了過來,笑容可掬地說道:“花木木孤煞之命,陽壽已盡,但生前慈悲善良,歸我安置;凌肖陽壽未盡,大鬧奈何橋,傷了噬鬼龍,犯了地規,減壽三十年,打回人間!”
幾個鬼卒上前來拖我,可我實名制掙扎,大聲呼喊道:“我不願獨活,我願意和木木一生相守,將我的陽壽分給木木!”
綠袍賞善司哈哈笑道:“天子早知你會這麼做,他已經準了,現在你們兩個可以雙雙回去了,不過,你們的陽壽只有雙雙三十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