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回說什麼也攔不住他了,可是木木最看不得我們狩獵野生動物,我趕緊把木木攬過來,捂住雙眼。要知道那槍弩勁頭極大,要真是被鉛彈打中了,那只有一個結果——腦漿迸裂!
不過這一次木木卻很淡定,拉開我的手,微笑地看着大炮和猴子。
可就是這一瞬間,一道黑色的身影閃電一樣從我們身後飛了過去,一巴掌把大炮打翻在地,搶過槍弩便隱在一棵大松樹後,連頭都沒擡就朝我們射擊!媽的,這丫是誰啊?真是作繭自縛,弄了個破弩,難道我們要腦漿迸裂的死他手了?
顧不得那麼多了,我不能眼睜睜看着木木去送死,所以也一個縱身,一把抓住了木木的腳踝,大喊:“木木,快趴下!”
木木被我拽了個跟頭,好在卻匍匐在了地上,我長出一口氣,誰知木木轉過頭來哭笑不得地對我說道:“凌肖,你幹什麼啊,那槍弩裡沒鉛彈,早就被我拆掉了!”
嗯?我說剛纔大炮要爆猴子頭的時候木木爲什麼沒有阻攔呢!哎,那我豈不是幫了倒忙,成了放走賊人的逗逼?
果然,對方也發現槍弩裡沒有子彈的狀況了,但是他反應速度很快,一手攥住弩把,一用力,便將那三四十斤的槍弩朝我砸了過來!
我多虧早有防範,連忙一個側滾,躲到了一顆油松之後,那槍弩徑直打在了我剛纔趴着的地方。我暗暗驚歎來人的臂力,這麼沉的東西,被他甩起來,竟然不費吹灰之力!
等我從剛纔的這一襲擊中反應過來的時候,我才發現那個黑影已經朝着身後的森林深處狂奔而去,木木正要起身去追,我趕快叫住她。對於我們來說,這巨大的森林無異於迷宮,可對於對方來說,卻是隨時襲擊我們的掩體。
從始至終,我們都沒能看見對方的臉廓,甚至連身材也是模模糊糊的影子,這一方面源於樹影的斑駁,另一方便是因爲對方身手太矯健。我仔細看着那逃竄的模糊的背影,身高大概不足米,身着一件寬大的貂皮大衣,跑起來一探一探的,不知道是因爲踮腳還是什麼原因,總之不太像正常人!
雖然不知道這人的功夫咋樣,但是敏捷性卻比木木還要靈活,這讓我不禁有點擔心。我問木木:“你看出來此人功夫如何嗎?有沒有燕山道的痕跡?”
木木想了想回答道:“從這人襲擊大炮的那一下來看,用的並不是什麼功夫,反倒像是突然襲擊的蠻力!而其他的動作也都是本能性的動作,看不出有燕山道拳腳的皮毛!”
我長出一口氣,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木木何等聰明,這一路來一直在觀察我的心思,這回看到我這麼緊張,終於忍不住悄悄的問道:“凌肖,你,不會是懷疑你小姥爺吧!”
我趕緊看了看其他三個人,一白正去揀那槍弩,辣椒給剛纔甩了一跤的大炮撣着身上的雪,好在誰也沒聽到木木的話。我拉過來木木,悄聲說道:“我只是懷疑小姥爺和這其中的一些事情有關,現在還尚無定論,不要和他們三個提起,只要見了小姥爺,真相一定會大白的。”
“老肖,剛纔真險啊,要不是木木提前做了手腳,拿掉了鉛彈,咱們說不定現在已經成孤魂野鬼了!”大炮湊過來說道。
我看了看這小子並沒受傷,只是棉襖被劃了一道大口子,心中稍微平復了一下,但是還是罵道:“你小子能不能多動動腦子,別動不動就舞刀弄槍的,特別是這破弩,從來都沒爲咱們辦過差,今天還差點要了咱們的小命。我看這次回去,乾脆把他人要不就賣個二手貨,還能弄頓酒錢!”
大炮嘿嘿一樂,毫不在意地說道:“沒事,死不了。哎,老肖,你說剛纔這人是什麼人,是不是一百年沒洗澡了?”
一白樂了,說道:“鄭大炮,剛纔他可是想要你命,你嚇的腦袋都扎雪地裡去了,怎麼斷定他沒洗澡的?”
“怎麼知道的?你是沒體驗!就他撲過來那一剎那,那股又臊又臭的味道差點沒薰死我!”
還別說,經過大炮這一提醒,當時我似乎也聞到一股怪味,我還以爲那幾只猴子身上的味呢!哎,對了,那幾只猴子呢?被剛纔這一鬧,誰也沒在意那幾只猴子什麼時候竟然不見了!
“下雪了,下雪了!”木木忽然驚喊道。
我仰起頭,果然看到一片片雪花已經簌簌地落了下來。真他媽是人倒黴了,喝口涼水都在牙縫,這一路上不是妖魔鬼怪,就是山崩地陷的,連個猴子都和老子唱反調。一個突然冒出來的怪人也就罷了,這回竟然下起雪來,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嗎?
眼看着雪花越飄越密,越飄越大,大炮不滿地說道:“這文先生無所不知,竟然連場雪都算不出來,這不是坑咱們嗎?食物食物丟了,衣服衣服破了……媽個蛋,壞運氣!”
我趕緊收拾了一下東西,說道:“行啦,靠誰不如靠自己,馬上找到小姥爺或者住處,咱們還能活下去,再耽誤一會,咱們非得被雪埋在這山谷裡!”
雪起風既來,穿過鬆枝的冬風像是矯揉造作的娘們,尖銳地在我們的耳根呻吟着。我們手拉手迎面前進,大片大片的雪花鑽進我們的脖頸裡,讓人忍不住打起了冷戰。腳底下也越來越麻,身上的熱情被冷風無情的蒸發着,先前就體力不支的一白開始搖搖晃晃起來!我心裡暗自着急,要是還沒落腳處,我們這回真栽了!
忽然,眼前出現了一條破舊的石階路,雖然路基上已經長滿了蒿草,可方正的條石、細密的花紋還是讓我興奮不已,看來這裡曾經輝煌過,這裡很可能是燕山道舊時的總道房。
沿着舊道基走了幾百米,前方赫然出現了一塊一丈高的巨石,石頭正面方方正正地寫着三個大字——燕山道!
“是燕山道”、“到了”、“找到了”,我們被突然襲來的幸福昏暈了,我們死不了了!
我們開始向前奔跑起來,迎面是不是會有幾棟高大的迎賓樓呢?哪怕是小姥爺改建的溫馨的草房也好啊……
可是失望接踵而至,出現在我們面前的不是高樓,不是草屋,而是一片一片的殘磚瓦礫,連一堵完整的牆都沒有……
風雪還不僅僅是最糟糕的,雪上加霜的是太陽已經悄無聲息地落到天際線下去了,周圍的一切景物都變了色,黑漆漆、灰濛濛的,讓人感覺好像周圍的樹木和灌木眨眼間都變成了張牙舞爪的巨獸。恰好冬風鑽過樹枝,萬樹沙沙作響也就成了這些鬼怪嗚嗚地哀鳴聲。
我把木木羽絨服的帽子給她戴上,用手摸了摸她的臉,涼冰冰的,低頭看她正忽閃着大眼睛瞧着我,眼睫毛上已經接了一層厚厚的霜。
媽的,這時候不能絕望,我這種大老粗死了也就罷了,可這如此信賴我的活潑可愛的小姑娘若是死了,讓豈不是我的罪過?
我看了看,前邊有一座大殿雖然已經成一堆瓦礫了,但是地基尚有半人高,我對四人說:“你們到那地基後邊等我,風雪會小點,我去周圍看看,興許會有別的發現。”大炮起身要和我一起去,我看了看安辣椒,又看了看虛弱的一白,說道:“這裡也需要人,你留下,我去去就回來。誰也別放棄希望,實在不行,咱們就算是點火燒山也不能被活活凍死!”
說完,我便從大松樹後閃進了風雪裡。我聽見身後傳來了木木的聲音:“凌肖,快點回來!”
這一片建築過去規模確實龐大,我在林子裡鑽來鑽去,足足走了十分鐘,腳下的仍是荒涼的殘基。這燕山道數百年的基業怎麼會敗毀的如此迅速,如此徹底?這座建築羣少說也有幾百間,可現在連廁所大小的屋檐都沒有了!
繞來繞去,除了殘垣斷壁就是雜亂叢生的灌木,嚎叫的涼風吹得我幾乎睜不開眼睛,我開始有點絕望了,膝蓋下的腳步越來越遲緩!
“嘰嘰”、“吱吱”,忽然前面傳來了幾聲奇怪的叫聲,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難道是——對,是猴子,就是先前那四隻猴子的叫聲。
不是冤家不聚頭,這時候它們又出現,難道又想捉弄我們?可是也不對啊,這麼大的風雪,我們穿着棉襖還凍得瑟瑟發抖,而這是一羣光屁股的傢伙,我就不信它們不冷!難道它們有躲避風雪的地方?
想到這,我也顧不上又累又冷了,幾個健步追了上去,穿過幾棵大松樹,殘垣斷壁戛然而止,出現在我面前的竟是兩株大柳樹。我忽然想起了文先生的算語,沿谷上行,逢柳左轉,這沒想到海拔這麼高的地方,竟然還真長了兩棵柳樹。
從大柳樹向左轉,竟然還真有一條小徑,這條小徑明顯草木稀疏,是一條經常走動的通道。沿着小徑走了幾十米,路的盡頭赫然出現了一個黑乎乎的洞口,兩隻猴子閃電一般鑽進了洞裡。我心裡忽然升起一陣暖流,看來我們有救了。
我匆匆忙忙折返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大家。幾個人果然也眼前一亮,各自背起行囊,隨我一路快步前行。當黑乎乎、方方正正的洞口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時候,連大炮這粗鄙大漢都激動地流下了淚水。
一白也激動地喊着:“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文先生果然神人也,‘如有情況,除方孔洞不可避禍!’這不就是方孔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