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手下留情,不要毀我母親遺骨啊!”我那定魂釘馬上就要插進老太太的額頭了,朱圓張抱着一盆子狗血衝了進來衝我哭喊道。
世間最重莫過於骨肉親情,老朱這一嗓子我明知有情無禮,可是心中還是不由一抖,釘鋒側着老太太的頭骨劃了過去,而我也從棺材上面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機會只有一次,我已經錯過了。
遊鬿終於逮到機會了,見此時擺脫了棺材蓋上的我,忽然一聲咆哮,棺材裡有股巨大的綠色氣浪將棺材蓋掀飛了十多米,一個身穿壽衣、骨瘦如柴但是卻陰風鋪面的魂控殭屍像是武林高手一樣,飛越到了老朱跟前。
老朱渾身顫抖着,嘴裡竟然還是喊出了一個字:“媽……”
“老朱,她不是你母親,快用狗血潑她!”我大聲喊道!
“媽,她就是我媽,受了一輩子苦的媽!”老朱撲通一聲又跪倒在地,朝着呲牙裂嘴的“母親”痛哭流涕。
這朱圓張還真是愛下跪,仇人跪、恩人跪,高興跪、難過跪,興奮跪、恐懼也要跪,中國人啊,什麼時候能行學着無論生與死都錚錚鐵骨地站着對視別人啊!
“你相信我,快潑她,咱們機會不多了!”我簡直要急死了。
奈何老朱就像木訥了一樣,手抖的不行,盆裡的血正一點點溢出去。
我從地上爬起來,心道,在這樣下去不要說把遊鬿抓住封印起來,弄不好還得鬧出人命,還不如我過去把狗血奪過來……
可是那遊鬿卻不給我機會,我剛邁步,它便伸手就卡住了老朱的脖子,老朱被薅的雙腳離地,嘴裡哇哇大叫“媽,我是圓張啊,比別殺我……”
老朱啊老朱,你真是個死腦筋的大孝子。
這時候老朱手裡的盆子一傾斜,半盆黑狗血就這樣白白地掉在了地上。
我再也忍不了了,飛躍過去便從老朱手裡將半盆子狗血接了過來。
遊鬿是千年遊魂,這點是自然看得明瞭,一見狗血到了我手裡,驅着老太太的屍體便朝着大門外跑。
要說老朱媳婦還是有些膽量,看見老朱抱着狗血跑了回來,心中擔憂,悄悄隱在大門口正朝裡看。一見詐了屍的婆婆朝自己這邊跑了過來,伸手便將大門關上了。
遊鬿見出路被堵,還想折回來再跳上院牆,真好我已經追到了它的身後,半盆子黑狗血正好淋了它一頭。
“老太太”像是瞬間被抽掉了筋骨,一頭紮在了地上。與此同時,一個黑袍女人的鬼影從老太太身上飄然化出,猛然朝我吐了一口屍氣。
我剛倒完狗血,絲毫沒有防備,正好被那屍氣噴了個正着,一口氣沒喘上來,整個人立馬眩暈了起來,要不是提前服用了紅奩妙心丸,小爺這條小命恐怕已經去了奈何橋的路上。
黑袍遊魂沒有停歇,跨過院牆便朝着村子中央飛走了……
一聽這聲音,我是又氣又喜,因爲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李一白。
我氣的是這小子不聽我勸告,竟然也來了東猴頂,我知道他肯定是爲了燕靈而來,可是此次行程實在太兇險,實在沒必要爲一個那樣絕情的女人冒生命的危險!
我喜的是行至絕境竟然峰迴路轉,有一白在,我們內外合擊,這遊鬿休想逃走。
果然,一白從外面迎面就打過來三張“三清驅邪符”。三道靈符分三路掛着金光迎頭正擊中游鬿,這遊鬿沒想到外面竟然還有埋伏,一聲尖叫,翻滾着又被打回了院子。
不過不要說被擊中一次,就算擊中十次遊鬿也不會怎樣,這東西在異界裡時出了名的混不吝,因爲不會灰飛煙滅,所以有恃無恐,無所畏懼。
老朱肉眼凡胎,自然看不見這遊魂,還以爲母親是受了衝詐了屍,癱在地上就沒事了,正抹着眼淚爲老太太擦去滿臉的血污。
遊鬿見我也掏出了靈符,竟直奔老朱而去。
我衝老朱喊道:“老朱,別回頭,別張嘴,屏住呼吸!”
誰料老朱喪母心痛,加上驚嚇,現在整個人都木怔了,像是根本沒聽見我說話一樣,仍舊哭哭啼啼毫無反應。
只見遊鬿揮舞着黑色曼袖,展演之間已到老朱身邊,衝着老朱就是一口綠霧,老朱張了張嘴,打了個冷戰,像個木樁一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這畜生還真是機靈,逃走不成又想着上老朱的身呢!
我知道這是萬萬不能讓它得逞的,因爲沒了狗血,我和一白的當行是絕對不能再把遊鬿從老朱身上驅趕下來了,因爲靈符對遊鬿作用太小,我總不能拿着桃木釘去挑老朱的天靈蓋吧!
說時遲那時快,我已經也一個箭步來到了老朱身後,此時黑袍遊鬿已經半拉身子融進了老朱體內。我二話不說,一把硃砂便按在了老朱的額頭上。
硃砂像是烈火一樣給老朱鍍了層金邊,遊鬿如同身入火焰一般,厲聲尖叫起來,沒翻騰兩個個子,便被逼的從老朱身上又鑽了下來。
一直被這廝牽着鼻子走,這會終於出現了機會,我見遊鬿還沒從硃砂的烈焰中反應過來,口唸十面行羈術,手握靈符,衝着黑袍女就是一掌。這次這掌附帶八張靈符,又是近身聚力的一掌,力道極大,直接將遊鬿打翻在地。
“老肖,下來怎麼辦!”一白已經從院外衝了進來,和我正好一前一後將遊鬿夾在了中間。
“這東西想一步到位弄死是不可能了,先用墨斗線縛住再說!”我說道!
遊鬿這下被我的“掌下雷”打了夠嗆,但是它並不願意乖乖受縛,而是忽然捲起一道黑色龍捲,頓時地面飛沙走石,猶如天降黑土一般。
丫的,這傢伙也知道自己馬上要完蛋了,這是把看家本來都使出來了。
“老肖,我看着雜碎不簡單啊!”一白一手打着黑風,一邊衝我大叫!
確實不簡單,這股陰風像是忽然把天刮黑了一樣,放眼望去,都是無盡的忙忙黑色塵埃。
只見遊鬿漫舞在空中,寬大的黑色衣袖在空中如鬼旗一樣飛舞着。
到了這功夫我纔看出來,原來這遊鬿生前還是個美人胚子,身姿曼妙,花容月貌,高盤的長髮一點都不凌亂,要不是她那目光如刀,還真不能把她和千年遊魂聯繫在一起。
女遊鬿在空中像是陀螺一樣旋轉了起來,她口中唸唸有詞,天也便越來越暗,一聲聲驚悚的厲叫從四方匯聚過來。我默唸護身定魂口訣,以防被這戾氣傷到內臟,然後一拍棺材蓋,騰空躍起,便抓住了房沿,四下一看,差點讓我從房上倒栽蔥下來。只見四面黑壓壓的一片,細細辨識原來竟然都是野鬼孤魂。
我知道了,這遊鬿遮了天日,竟然招來周圍所有的邪祟前來助陣,到底是千年修爲,大白天就能能居來這麼多野鬼。
黑霧瀰漫之處,小的雞鴨頓時一命嗚呼,大的牛羊滿圈哀鳴,整個山村人聲鼎沸,哭爹喊媽之聲不覺於耳,站在大門口外的老朱媳婦也一頭栽了過去。
真是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啊,我看這女遊鬿也是真活膩歪了,大白天召聚鬼魂這可是犯了閻羅地規的,你敢招鬼,那老子可要借陰兵了。
我朝那黑袍女罵道:“畜生,你現在乖乖受縛說不準少些痛苦!”
“嘻嘻嘻,我在那罐子裡暗無天日幾百年,我不想再回去了!世界這麼大,我想四處去看看,順便還能嚐嚐不同地方人的陽氣……”黑袍女鬿尖聲大笑,聲如破雷,震得我耳膜疼!
我衝一白道:“你先用幻化術、行羈術招呼着,要打羣架沒人不行,現在輪到咱們露一手了!”
一白聽我說完,從懷裡掏出一把黃色紙人,默唸幻化術口訣,點起黃表,向四周一拋,幾十個黃紙小人立刻變成了小鬼,舞刀弄槍地衝着四面壓過來的鬼羣而去。
我抓住一白和女鬿糾纏的機會,在房脊上盤膝而坐,掏出小香爐,點上妙香,閉目冥神,“天地無極,乾坤借法,萬道有道,府兵聽我調遣,去!”說完我將一張坤府行兵符打了出去。
隨話說,請神難,請鬼更難,這些地府的陰兵都是鬼油子,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自然不會這麼輕而易舉手握調遣,我將此次所帶的所有的黃表紙錢全部點燃,大聲喊道:“收我錢財,此時不現身更待何時,莫要我請無常老爺評理了!”
和鬼辦事,就如同人人相處一樣,恩威並施,方可達到目的。
我的紙錢一落火,便看見二十八星宿南方七宿中的鬼宿主星閃耀了一下,我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地,來了!
我一下子納過悶來,趕緊閉上眼睛,心裡暗想,這回完了,小命不保了。這傢伙不是別人,竟然是地府巡邏牛頭羅剎。這回鬧得動靜咋這麼大啊,我不過是借幾個陰兵撐撐場子,結果竟然把這貨給請來了。
陰兵也就是冥兵,是陰間一些立過功的厲鬼組成的兵團,也是閻羅天子統治下最厲害的兵種,專門用來應對一些罪大惡極的犯陽魔鬼,有時候陽間出現大瘟疫,死傷無數的時候,許多冤魂聚集一處捨不得離開,勾魂使者忙不過來,也會派陰兵出來收拾慘局,用“鬼差軍”來拘魂。
據記載,唐代宗廣德年間,江東一帶爆發大瘟疫,死者過半,有屍遺百萬之說。當時城郭邑居空虛,存者無食,死者連棺材都沒有。很多家族集體病亡,根本就埋不過來,結果瘟疫持續了三個月,腐敗臭味江北可聞。
當時有一個叫做胡周的文人曾記錄過這樣一個場景,某日黃昏,胡周本人關門必戶,登高眺望城區,結果看到城中央涌出一道白霧,然後有一列盔甲精明出現了。胡周還以爲是政府軍隊,結果那些兵勇出現後,城區竟然出現了人山人海的鬼魂。兵勇們眨眼間就變出幾十架異獸拉着的大車,手握着催魂撣,將那些鬼魂成千上萬地往大車上驅趕,一會的功夫,一城的鬼魂便被清空了,而那些陰兵也不見了。到了近現代,傳說唐山大地震的時候也有人曾看見陰兵出現。
不過,據說關於陰兵有這樣一個規矩,無論如何,決不能看見陰兵的面孔,否則必死無疑。
而我,竟然和牛頭來了個臉碰臉,這不是作死嗎?
不過我還是趕緊下意識地把眼睛閉上,然後用雙手捂臉說道:“羅剎上仙,正是小士請你們來的。剛纔我不是故意窺測上仙真容,還請贖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