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臨桑給巴爾島上空,我當即就產生一種感覺:萬簇花枝在眼前搖曳,陣陣清香正撲鼻而來。
桑給巴爾是有名的丁香島。
桑給巴爾島、奔巴島和附近的二十多個小島加在一起,總面積不到2700平方公里,卻有8萬英畝土地栽種丁香,丁香樹共有450多萬株。
丁香樹每年花開兩季,用花蕾榨的油,芬芳襲人,是一種名貴香料。對這個又有香料島之稱的寶地,我早就心馳神往。而今,終於如願以償,又怎能不心醉神迷呢?
沒料到,一下飛機,公司派來接我的曲洪信上尉卻說:“咳,你來得早了點,丁香花期還沒有到哪!”他也許怕我掃興,忙又補充說:“樹木萬千株,花開有早晚。甭愁,丁香花還是能看到的。”
放下行裝,我就跟曲洪信上尉去尋覓丁香。
車子駛離桑給巴爾市區不遠,只見路旁已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樹海林濤,鬱鬱蔥蔥,煙籠霧罩。
這就是丁香嗎?我不敢相信。在我的記憶中,丁香可不是這樣子。
每值春風送暖,在北京的一些公園和庭院裡,叢叢修長的枝條,先是吐出鵝黃淡綠的苞芽,隨後綻放出簇簇白如雪或紫如雲的花朵,雅緻而清香。
但眼前卻是一株株高大挺拔的喬木,粗短的枝條上,對生着一排排橢圓形的葉子,油光碧綠。它們有點象我國北方常見的紅棗樹,堅實而壯美。
原來,桑給巴爾的丁香是桃金娘科常綠喬木,而我國北方的丁香是木犀科落葉灌木。
同是丁香,產地不同,品種迥異,風貌自然也就大相徑庭了。
時令尚早,花枝難尋。我們在茫茫樹海中走來穿去,用了大半個時辰,纔在朝陽的邊緣地帶發現幾枝。
記得我國宋朝詞人韋驤描寫丁香花曾有--冷豔幽香奇葩,粉金裁雪之句。可是,我在這裡看到的卻是,一個個淡紫或肉紅色的小花蕾,酷似含苞待放的倒掛金鐘。
三、五個一簇,掩映在繁枝密葉間,羞於見人似的,赧然含情。近前一聞,嗅不出什麼氣味,但掰開花瓣,卻頓感一股暗香浮動,悠悠而來,爽人鼻息。
世界上的花種類繁多,有的香在其表,有的香在內心。雖然難以憑此分個高下,但香而不露者,似乎顯得深沉而悠遠。
我國的丁香是供觀賞的花木,而桑給巴爾的丁香卻是一種經濟作物。丁香樹的幼苗種下,五六年後開花,每年花開兩季。
花開之時,滿樹着紅點紫,猶如一抹淡淡的彩霞從天而降,呈現出一種朦朧的詩意之美,飄散出一種醉人的清幽之香。
可惜花事爲時短暫,美景難以長駐,芳香不能久留。
聰明勤勞的桑給巴爾人爲防止花開香散,總是搶在花開之前就把花蕾採下。一棵成年的丁香樹,每年採摘的花蕾曬乾後可達三四十公斤。
花蕾未成熟時呈綠色,成熟後逐漸變成鮮紅色或金黃色,採摘下來晾乾後呈咖啡色。
乾花蕾經過加工可提煉出香精油。香精油是製作高級香料、糖果、調味品和化妝品的上等原料,也可入藥,用作局部麻醉劑,治療胸腹脹痛和牙痛。
獨特的經濟價值使丁香樹被當地人稱爲搖錢樹,出口丁香花蕾和丁香油的桑給巴爾港,故有香港-香的港口之稱。
丁香樹原來栽種在印度尼西亞東北部的摩鹿加羣島。
據記載,早在公元前200年,爪哇使臣到中國覲見漢朝皇帝時,口含丁香,呼出陣陣香氣。
公元17世紀初,將印度尼西亞淪爲殖民地的荷蘭,壟斷了世界上的丁香生產。
18世紀後半期,法國人將丁香樹私運到印度洋上的毛里求斯、留尼汪等島嶼種植。
1818年,統治桑給巴爾的阿曼蘇丹賽義德看到丁香具有巨大的經濟價值,看到桑給巴爾、奔巴等島嶼有適宜的氣候和土壤條件,決定引進丁香樹。
當時,桑給巴爾肥沃的土地大多被來自阿曼的阿拉伯移民佔有。這位蘇丹下令,所有土地擁有者都必須栽種丁香樹,否則就將其土地沒收。
不到三十年時間,在桑給巴爾島和奔巴島就建起大批丁香種植園。
賽義德蘇丹本人就有45個種植園,他的許多王子和嬪妃,甚至不少太監,也都擁有自己的丁香種植園。
丁香的栽種、管理和採摘,需要大量勞動力。
這時,賽義德蘇丹不顧外界的反對,繼續在桑給巴爾開辦奴隸市場。如果說以往的奴隸市場主要是向阿拉伯半島、印度和印度洋上的歐洲殖民地轉賣黑人奴隸,那麼,現在的奴隸市場則把大量奴隸轉賣給本地的丁香種植園主。
這樣,每年都有大批黑人奴隸從非洲大陸的坦噶尼喀,甚至剛果、馬拉維、烏干達等地販運而來,最多時一年達到四萬多人。
桑給巴爾首府桑給巴爾市內現今殘存的馬魯胡比碼頭,據說曾經轉運過十多萬名奴隸。
奴隸上岸後被關進用珊瑚石修建的奴隸堡中,用鐵鏈栓在固定在牆壁上的大鐵環上,嚴防逃跑。
看過丁香林之後,我參觀了碼頭旁邊的這座奴隸堡。幾段頹垣斷壁,足有二尺厚。鐵環鏽蝕斑斑,倒懸在牆上。
這些令人辛酸的歷史殘跡,已成爲當年罪惡的販奴活動的有力見證。
離這個奴隸堡不遠,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天主教堂。
這座神聖殿堂的所在地曾是桑給巴爾最大的奴隸市場。
當年,這裡栽有一排排木樁,搭有一個個高臺,手執火器的兵士把奴隸驅趕到這裡,牢牢捆綁在木樁上,然後兇狠地用皮鞭抽打。
奮力掙扎者,表明身強力壯,是好勞動力,可以賣個高價。
買主將買來的奴隸用鐵索拴成串,趕到丁香種植園裡做苦工。
成千上萬的奴隸,不論風吹雨打日曬,終年在種植園裡勞作。他們用自己的汗水,用自己的血淚,把丁香樹澆灌,使它們枝繁葉茂,花開香飄,年復一年,他們的脂膏被榨乾。
在丁香種植園勞作的奴隸們經歷了兩次解放。
一次是19世紀末,桑給巴爾的奴隸制被迫廢除,奴隸們大多成爲自由人,人身不再屬於奴隸主。這實際上只是名義上的解放,因爲奴隸們雖然得到自由人的身份,但由於沒有自己的土地,還不得不在種植園勞動,經濟上繼續受盤剝。
另一次解放是1959年,這年的1月,桑給巴爾爆發革命,代表阿拉伯封建主的蘇丹王朝被推翻。
隨後,新政府進行土地改革,廣大無地或少地的非洲人得到應有的土地。從此,他們在自己的土地上栽種丁香,按規定將產品出售給國家。
20世紀六十年代初,桑給巴爾的丁香產量創歷史的最高記錄,年產量由以前的1·2萬噸上升到2萬噸,年產值佔國民總收入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桑給巴爾成爲當時世界上最大的丁香出口國,就這樣,政治上和經濟上均獲得解放的桑給巴爾人創造出歷史的奇蹟。
一天下午,我獨自到桑給巴爾市街頭閒逛。穿過一條條石板鋪路的狹窄小巷,來到一片空曠的場地。
熾烈的陽光下,只見一片紅豔豔的東西攤在地上。一位赤膊老人站在旁邊,手拿木棍在攪拌。
近前一看,我發現,紅豔豔的東西原來是剛採擷下來的丁香花蕾,老人正在翻曬。
老人告訴我,他的祖輩曾是種植丁香的奴隸,他自己亦曾在別人的丁香種植園當過幫工。
革命成功後,他有了自己的丁香樹,從而結束了長期受人奴役的屈辱,而成爲丁香的主人。
現在,他有丁香樹二百多棵,每年能採摘近萬斤花蕾,有一筆可觀的收入。
我聽後向老人表示祝賀,他滿臉飽經風雨的皺紋舒展開來,漾起得意的笑容。是自豪?是幸福?我一時說不準。
我只覺得,桑給巴爾充滿血淚的丁香種植史,已經揭開新的一頁。在這新的一頁上,丁香花開似錦,枝枝朵朵,無比俏麗,無比清香。
到了桑給巴爾,彷彿進入了一個***教國家。
婦女們全都包裹得嚴嚴實實,而男子無論多熱,都不會穿短褲外出。這與坦桑尼亞大陸形成明顯的區別。
桑給巴爾首府被稱爲--石頭城,那簡直就是一個阿拉伯世界,建築風格都是阿拉伯式的。
最有意思的是曲裡拐彎的小巷子,縱橫交錯,跟迷宮毫無二致。
最狹窄的巷子裡,兩邊樓裡的人可以相互握手,真是親密無間呀。
《紀事報》--《非洲紀行》,作者邵曉明。
“瑩妹,你看,小夥子寫的不錯。”
“那還不容易,等哪天和作者見一面,她可以稱得上是你的第一粉絲。”
“你倒給我說糊塗了,印象中好像我不認識這個人,是不是我真的老了?”
“真的不是,我看你一點不老。這是晶晶說的,你可別抵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