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一出,鄭亦寒的眸底的那一絲希望,徹徹底底的暗淡了下去。
其實,他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早就猜到了,她一定會執意離婚。
從那一次他去公司找她,她提出離婚的第一次開始,他就看到了她眸底的決絕,現在,離婚這個念頭,已經在她心底裡面根深蒂固,愈發決絕,根本就沒有給他一個挽回的機會。
就算他現在發誓跟喬萱斷絕來往,就算他現在親手逼着喬萱打掉那個孩子,恐怕,她也不會回頭了。
愛,直至成傷,過去所有的包容與理解,在這一刻,全部摧枯拉朽,不復存在。
她對他,真的已經絕望到了極點,沒有回頭的餘地。
曾經的他們,沒有堅持,如今的他們,放生彼此。
如今,她終於如願,放下了,放下了他,放下了這段感情,放下了這樁婚姻,但是他,卻是再也放不下了。
像離開一個再也回不去的城市,像傳聞裡所有陳詞濫調的故事,她放手了,他才知道,原來他一直在深愛着。
鄭安堂沉默着,沒有說話,半晌,迫於無奈之下,也只好漸次逼近妥協,拍了拍蔚藍的肩,悠悠的嘆氣,“蔚藍,在爸爸眼裡,你跟亦歡沒有什麼區別,如今,你要離開,爸爸怎麼可能願意……”
楊穎雯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面,聽着鄭安堂的話,情不自禁的攥緊了自己的手掌,指甲刺入掌心中的血肉,傳出一陣難以言喻的疼。
呵,說的好聽。
蔚藍那個賤人,有什麼資格跟她的女兒相提並論?
“鄭叔叔,我知道您對我好,您放心,就算我們離婚,以後我也會將您當自己的爸爸對待的。”蔚藍淡淡的說,脣角揚起一抹溫和的笑。
這句話,好歹是出自她的真心的。
她跟鄭亦寒的事情,與旁人無關,鄭安堂對她的好,她記在心裡,不會因爲跟鄭亦寒離婚就從此跟他是路人。
鄭亦寒跪在那裡,低着頭,像個泄了氣的皮球。
鄭安堂欣慰的點了點頭,回頭,朝着鄭亦寒看過去,驀地發現,自己這個平日裡囂張跋扈唯我獨尊習慣了的兒子,此時,竟然失去了一聲的凌厲。
剛剛,他對他下手可謂是毫不手軟,直接就是往死裡下的手,如果不是楊穎雯攔着,現在他不死也得去半條命,可即便是遭受了如此嚴厲的酷刑,他也沒有求饒一聲,硬是死扛了下來,更不曾彎腰,哪怕一下,可是剛剛,在聽到蔚藍下定決心的話之後,竟然頃刻間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樣,無助的跪在那裡,低着頭,頹廢盡顯。
鄭安堂看着看着,心中漫過一絲尖銳的疼。
果然,這個世界上,現世報是真的存在的。
一個人,種下什麼樣的因,就會收穫到什麼樣的果,沒有人會是例外。
如果早知道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的話,那麼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那樣傷害蔚藍……
就像,當初的他一樣,得到了江山,最終,失去了摯愛。
鄭安堂忽然涌上一陣頹廢,心情更是煩躁不堪,左胸腔內跳動個不停的那個器官,此時,疼的他幾近窒息。
他看着鄭亦寒的目光中,包含了很多種情緒,可憐,無奈,同情……
蔚藍不是她的親生女兒,所以,她長得不像她,但是,從骨子裡面流露出來的那種倔強的氣質,卻是像極了她……
鄭安堂側過首,看向蔚藍,看着她眸中的那一絲決絕,心不可抑制的疼起來,他的目光透過她,好像看到了當年那個倔強固執又任性的她……
那個人,被他放在心尖上,默默無聞的愛了一生。
半晌,他邁開步子,走到鄭亦寒身邊,冷聲道:“起來吧,別跪着了。”
他的命令,聽在楊穎雯的耳中,等同於聖旨,見他終於鬆了口,楊穎雯忙不迭的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走到鄭亦寒面前,扶起他。
鄭亦寒渾身上下提不起一點力氣,楊穎雯幾乎用盡了全力,才得以招架得住他沉重的身子。
此時的他,好像沒有了骨架的支撐,只剩下了一身血肉。
鄭亦寒緩了口氣,輕輕的推開楊穎雯的攙扶,走到鄭安堂面前,低着頭道:“爸,我去醫院包紮一下。”
“嗯。”鄭安堂緩緩點了點頭。
不管怎麼說,那個人也畢竟是自己的兒子,縱然他不愛他的母親,但是這血濃於水的親情,卻是怎麼也無法忽略不計的,雖然生氣,但是這樣去教訓他,自己的心裡又怎麼可能好受?
倒是楊穎雯,聽到兒子的話,頓時就不樂意了,不滿的說,“都這麼晚了,你就別出去了,我給宋醫生打個電話,讓他過來幫你包紮一下。”
“你也知道這麼晚了?”鄭安堂冷厲的聲音又響起來,微微挑眉,看向楊穎雯,“這麼晚了,就只有你休息,人家就不休息麼?”
“那怎麼辦?”楊穎雯不滿的反擊了一句,“你兒子傷的這麼重,難道就任由他這麼瞎折騰自己的身體麼,鄭安堂,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你的兒子,你眼裡是不是就只有蔚藍一個外人了?你冷血無情,我還心疼我兒子!”
她不滿的朝着鄭安堂低吼,一邊說着,一邊去查看鄭亦寒背上的傷勢,眼底裡面滿滿的全是心疼。
卻沒想到,鄭亦寒竟然不動聲色的躲開了她的動作,朝着前面走過去,到了蔚藍身邊才停下了自己的腳步,他凝視着她略顯蒼白的小臉,淡淡道:“我順便送你回家。”
語氣很是平和,沒有憤怒,也沒有昔日裡的凌厲與冷銳。
這樣溫和的他,讓她憑空升起了一抹不自在的感覺。
只是,雖然心中疑惑,但是當着鄭安堂的面,她也不好意思表現的太過於明顯,心裡也沒有打算讓他送自己回家,如實道:“不用,我自己開車過來的。”
“我送你回家!”他堅持的說,像是沒聽到她的話。
“不……”
“蔚藍,這麼晚了,你就讓他把你送回去吧,我讓司機給你把車開回去。”
鄭安堂適時的站出來說。
蔚藍的脣角抿了又抿,最終,點點頭,算是答應。
“去吧。”鄭安堂這句話,是對着鄭亦寒說的。
蔚藍對上鄭亦寒的目光,客氣道謝,“謝謝。”
楊穎雯看着他們三人之間的互動,心中憋屈至極,好像他們三個纔是一家人,而她被排擠在外了一樣,想着要再跟鄭亦寒說幾句話,他卻沒再搭理她,徑自拿起了放在沙發上的外套,看着蔚藍,淡淡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說着,沒等她有所反應的,他率先朝着書房門口走過去。
蔚藍隨即跟上他的腳步,跟在他後面,下樓,上車。
她握着車後門的把手,可是無論怎麼用力,車門卻都不動分毫,蔚藍擡眸,看向鄭亦寒,目光中透露着幾許不耐。
鄭亦寒先上的車,坐上副駕駛的座位,繫好安全帶,將副駕駛那邊的車窗打開,強勢的命令道:“坐前面。”
蔚藍停在原地,再三遲疑,想了想,還是走上前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鄭亦寒什麼癖性,她多少不說也是瞭解幾分的,如果她堅持要坐後面,他有的是耐心陪着她消耗,而她,並不想在這件小事上浪費時間。
坐前面,也沒什麼大不了,所以,她沒有堅持要坐後面的必要,橫豎不過是一段路程而已。
鄭亦寒發動了引擎,踩下油門,車子揚長而去。
馬路上,霓虹燈不斷的閃爍着,照射着人們的眼球。
車子駛過霓虹燈旁的時候,有一半的光照射在了鄭亦寒的臉上,男人的一張俊顏半明半暗,在這樣的夜色中,顯得尤爲蠱惑。
一路上,誰都沒有開口說話,車廂內,是一片死寂的安靜。
走了一半的路程的時候,鄭亦寒率先打破了沉寂,看向蔚藍,語帶蒼白的問:“真的要跟我離婚?”
“嗯。”蔚藍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話,“鄭亦寒,我累了,堅持不下去了……”
而且,也被你傷的面目全非了。
最後一句話,她咽回了肚子裡,沒有說出來,只是想爲自己再保留最後一點殘存的驕傲。
一場說不出口的愛戀,最終都會成爲一種無法彌補的遺憾。
鄭亦寒沒有迴應,胸腔內泛起一股酸澀,心裡有一種感覺,比失戀還要痛苦,那種感覺的名字,叫做,後知後覺。
沉默良久,他再次出聲,拿曾經的誓言提醒她,“我記得你說過,會陪着我,一輩子。”
她說過的,他一直都記得,一直。
“是嗎?”她自嘲的笑了笑,“我不記得了。”
誓言總是被掛在嘴邊上,一不小心就會被撕破,然後那些精心耕耘的愛情,就那麼不堪一擊的玩完了,守住一個善變的人,還不如守住一顆善變的心。
她的尾音剛落,眼角的餘光就感知到他朝着她這邊看了過來。
她淡淡的揚了揚脣角,側過首,對上他的視線,不閃躲,也不迴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