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縱隊以犧牲兩千人的代價消滅日僞軍四千多人,使得參加圍剿的日僞軍元氣大傷再也沒有能力組織起大規模的掃蕩。
令人納悶的是,徐明侯上報的有功人員的名單上排在最前面的是成大龍和於子龍;不僅如此,在戰後,於子龍頂替劉兆初駐守河陽縣東北角,成大龍頂替狼勇駐防王律鎮一帶。劉兆初和狼勇一下子成了閒人,他們充當了徐明侯的副官;還有,這次作戰特別有功的朱立祥也被陳金替換回來,回到鳳鳴鎮之後的朱立祥整天跟在於昭湘的後面陪着他網魚打鳥套兔子。
無緣無故地被解了職,劉兆初、狼勇、朱立祥等人臉上卻不見半點怨色,相反,他們幾個人整天樂呵呵地在鳳鳴嶺、龍吟河瘋玩。當然,他們也沒有完全閒着,玩過樂過之後他們都要幫着徐明侯善後。一縱隊的善後工作直到七月初才告結束。
時已夏天,南湖湖水暴漲、樹木蔥鬱、禾穀飄香。徐明侯於昭湘以及一縱隊的許多官員甚至縣府辦事機構的成員都喜歡在這裡游泳納涼,這裡簡直就是世外桃源。
商志忠、商懷德領着七八個覓漢和十幾個短工在谷地裡除草,加官對商志忠開玩笑道:“老商,你這顛大勺的手有多少年沒有摸鋤頭了?東家賞了你十大畝地夠你吃喝一輩子了,還來受這個累。”
“吃大煙拔豆茬——一碼歸一碼,我就願意跟着老東家做活,不給錢我也願意。”商志忠憨厚地說。——七八年的繁華生活並沒有改變其秉性。
徐燭也是天天到南湖遊玩,但是孱弱的身體讓每一個人看了都心痛不已。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徐燭已經時日無多了。
自從來到鳳鳴鎮,徐明侯親自照顧他的起居,兩個人同居一室、形影不離。
雖然在鳳鳴鎮的生活非常愉快,但是病痛的折磨卻是日益加劇,徐燭經常在深更半夜被腹部的病痛折磨得醒過來,每當這時候他就悄悄地起身來到庭院的黃楊樹下捂着肚子硬挨。他以爲徐明侯不知道,但是每一次他悄悄出去的時候,徐明侯都會偷偷地在被窩裡飲泣。
“哥,嫂子有孕在身,需要你陪伴,你回家睡去吧。”隨着劇疼頻率的上升,徐燭怕讓徐明侯擔心只好對其下了逐客令。徐明侯對此心如燭照,沒有多說什麼,當天晚上就搬回到自己的住處。但是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徐燭,如果沒有緊急事務照例要陪着他遊山逛水。商志忠親自爲徐燭做飯,他變着花樣爲徐燭做出可口的飯菜,他每天的主要事情就是讓徐燭儘可能地多吃些飯菜。
鳳鳴鎮幾乎人人都知道徐燭是鳳鳴鎮的功臣,是一縱隊的功臣,日僞軍多少次掃蕩的消息都是徐燭冒着生命危險傳到一縱隊這裡的。每當徐燭孱弱的身影從街上走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會投過崇敬與感激的目光。
隨着兵員的日益匱乏,日軍的防線日漸收縮。在海右省,日軍把主力集中到山海鐵路的沿線,對於鐵路不經過的地方則無暇顧及。駐守河陽縣城的日軍就像困在一個孤島上,需要外面送來糧食接濟,但是運糧車屢屢被風起雲涌的抗日武裝所劫。誰都知道河陽縣城的日僞軍已經到了窮途末路、收復河陽縣城已經爲時不遠了。
但是崔霽清並沒有因爲日軍的沒落而覺得日子好過,他現在正處在被各派武裝力量打擊的漩渦之中,日軍不用說,就是商志豪一支隊伍也夠他忙活的了,王佔山和鄭寒食也趁火打劫,崔霽清在落霞縣已經很難立足了。
善於見圈就跳的崔霽清立即想到重新殺回商芝鎮。商芝鎮現在是共產黨的天下,很少同共產黨打交道的崔霽清一直認爲八路軍是軟柿子。
因爲這一段時間與崔同配合得比較默契,弟兄兩個經常在一起商量軍機大事,這次也沒有例外。
崔同聽了崔霽清的話半晌不語。
崔霽清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崔同,彷彿崔同是他的救星。事實上他也離不開崔同了,他的威信在軍中日益下降,部隊之所以沒有散,崔同在裡面起了很大的作用。
崔同終於開口了,他點着一支香菸幽幽地說:“老六,所謂狡兔三窟,方得萬全,我們把所有的人馬拉到商芝鎮,萬一遭到攻擊我們連退路也沒有啊!”
“大哥的意思是——”
“留下一個我們信任的人駐守這裡,萬一西去不順可以有迴旋的餘地。”崔同特意把“我們”二字加重了分量。
但是留下誰呢?兩個人商量了半天也沒有定下來,留下誰也不放心。兩個人面對面抽着香菸,菸蒂擺滿了他們的腳下。
“大哥,還是你留下來吧,只有你能守住我們的這個地方!”最後,崔霽清下了這樣的決心。
“老六,我是不行的,你知道我不是帶兵的料;再者說,讓你自己去商芝鎮我也不放心。”崔同堅決拒絕。
“大哥,你人緣好,只要我離開這裡,王佔山和李瑞玖就不會難爲你,商志豪也不會把你怎麼樣。——記住:要以柔克剛,不可同這些人硬拼。”在崔同面前,崔霽清儼然以軍事家自居。
崔同再三推辭,但是他越推辭崔霽清越堅定要他留下來,半天之後,崔同終於接受了留下來的任務。
崔霽清給崔同留下了一個營的人馬,然後他帶着大部隊在夜間浩浩蕩蕩地開往商芝鎮。一路上倒是沒有遇到什麼阻礙,兩天後他們於夜間襲擊了商芝鎮,婦救會幹部和區小隊幾乎沒有作什麼反抗就撤出了。
攻下商芝鎮的崔霽清一邊向崔同報捷,一邊加緊築修工事預備外來之敵,然而工事修得再好,民心已失不可挽回。參與修工事的商芝人沒有一個人真出力,都在那兒混飯吃,用當地的俗話說這叫“出毛子工”。
崔霽清自己坐在火山口上尚不自知,但是有很多人看得清清楚楚,於昭湘和徐明侯在崔霽清佔領商芝鎮的當晚就得到了消息,劉兆初在旁邊說,姓崔的是沒吃過椒子不知道什麼是辣,見過找死的沒見過這樣找死的。
劉兆初在河陽東北角屢次同八路軍打交道,這幾年和八路軍第十團屢次配合作戰,深知八路軍的厲害,這些人以一種堅定的信念維繫着,打起仗來視死如歸。
“崔同跳出苦海的日子不遠了,準備着迎接崔縣長上任吧。”徐明侯這樣說。
不出所料,六月底,八路軍獨立團就派代表偷偷來到鳳鳴鎮,請求於昭湘和徐明侯持中立態度,不要幫助崔霽清。獨立團的代表並沒有見到於昭湘和徐明侯,只是見到了一縱隊的政訓主任趙魏,趙魏對來人說他們司令和副司令早已經厭煩戰爭不想再摻入其中,甚至都不想聽關於打仗的事。
三天後的晚上,獨立團兩千多人繞道落霞縣開到商芝鎮,他們對着商芝村東、南、西三個方向猛攻,商芝村的地下黨組織羣衆用簡陋的武器在村中襲擊崔軍,他們神出鬼沒,使得崔霽清的部下渾身癢癢找不到蝨子在哪裡。雖然崔軍人數同八路軍相當,雖然他們有着無以倫比的地利,但是在英勇的八路軍面前,崔部簡直不堪一擊。
戰鬥只是持續了一個晚上就宣告結束了,打掃戰場時沒有發現崔霽清的屍體,有人提出要乘勝追擊,徹底消滅崔霽清。袁子才笑着說:“就這樣的蠢貨,反不了他,我們沒有必要弄髒了手。”
崔霽清是在三更時候逃出商芝鎮的,他帶了一個班的護兵匆匆出商芝村北大門,惶惶如喪家之犬急急如漏網之魚。後面有農救會幹部帶領的一個區小隊在後面追擊。
好在這十幾人都騎着馬,區小隊戰士們離着他越來越遠,崔霽清到了龍吟河之後不做停頓驅趕着戰馬就下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