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陰曆年底,於昭湘的游擊隊人數已經達到近二千人,其中以李琪李營的人數爲最多,超過了五百人,完全達到了一個營的編制,其次是劉兆初,也有四百多人。
周裡據點和麻灣據點幾乎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鬼子和僞軍嚇得不敢出門。周圍村莊的僞村長們幾乎都成了於昭湘內線,他們經常去據點裡報告假情報,讓僞軍和鬼子出據點襲擊游擊隊,但是每次出去都要捱打。
據點裡的糧食都是由村裡徵集而來的,但是儘管僞村長們把各家各戶的糧食都徵集起來了,但是要運到據點裡就太困難了。
鬼子和僞軍不敢出據點運糧食,因爲被於昭湘的游擊隊給打怕了。很多時候,明明看到糧食已經運到了據點門口,但是不定從哪裡衝出一股游擊隊搶過大車小輛,趕着推着就走,鬼子和僞軍眼睜睜地看着到嘴的糧食被搶走而無可奈何。
“乾脆拔掉這兩個據點算了!”有一次於昭湘同徐明侯商量道。
“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殘荷聽雨聲。留着這兩個地方吧,將來還要有大用。”徐明侯說道。
松田看着於昭湘的游擊隊一天天壯大而無可奈何,終於有一天他的上司看不下去了,於是在陰曆年底把他調離河陽縣城。代替他的是竹內修臣大佐,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通。
竹內修臣一進入河陽縣境,就擺出一副與民同樂的面孔。
他到任的那一天正好是中國的陰曆小年,他把河陽縣城的維持會長、商會會長、保安隊長以及各行各業的代表召集到司令部設宴招待。竹內用比較流利的漢語說了一通中日同源同宗、*共榮之類的套話,然後他對每一個到場的中國人敬酒。鬼子司令部內出現了難得的其樂融融的氣象。
鳳鳴鎮人正忙着過農曆辛巳年的春節,已經一年多沒有受到日僞軍的侵擾了,鳳鳴鎮人非常知足。
徐明侯無論到那個地方都會留下無數傳說,在鳳鳴鎮也不例外。人們一直把徐明侯當做神來看待,他的一言一行都是鳳鳴鎮人的榜樣。
徐明侯的話就是真理。在大街小巷經常看到這樣的場面:兩個人爭得面紅耳赤,不分上下,突然一個人說道:“徐明侯也說我是對的。”另一個人立即閉口無語,承認自己失敗!
徐明侯在徐府時每天要刷兩次牙,來到鳳鳴鎮後,因爲條件有限,由一天兩次減到一天一次。這也成了鳳鳴鎮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老年人還不怎麼地,年輕人紛紛模仿徐明侯刷牙,爲此,徐明侯曾經向山海鐵路游擊隊隊長劉山民要來大量的牙刷供人們使用。劉山民原來在劫奪鬼子軍用物資的時候從來不要這些小東西,但是既然徐明侯提出來了,每次得手之後,他都要親自上車翻找牙粉牙刷之類的東西。
鳳鳴鎮人擦屁股從來不用紙,他們用來擦屁股的東西可謂五花八門,可以用土塊、石塊,也可以用樹葉樹枝,還可以用蔬菜的葉子。晚上小孩起夜大便,完活之後乾脆向門檻上一蹭就行!自從徐明侯常住鳳鳴鎮以來,這種狀況也有所改變,最起碼年輕人不再用亂七八糟的東西擦屁股了,而是用紙,用不起手紙他們就用廢棄的書本紙甚至燒紙。
“明侯怎麼怎麼說,明侯怎麼怎麼做”幾乎成了鳳鳴鎮人的口頭語。徐明侯的到來直接給鳳鳴鎮的文明提高了一個檔次。
在鳳鳴鎮,很少人知道徐煥爲何人,但是沒有人不知徐明侯。多少年後,人們提起這段往事,很多人仍然不知道徐煥就是徐明侯。人們只知道徐煥的字,名早已經被人忘卻。
自古美人愛英雄。於昭湘手下的幾個營長和連長成了當地人心中的偶像,託於昭湘和徐明侯做媒的人幾乎天天有,到了春節就更多了。
儘管李琪已經三十好幾了,也是無數春閨夢裡人。喜歡他的姑娘不計其數,但是每次給他做媒,他都婉言謝絕了。於昭湘非常納悶,問徐明侯,徐明侯說:“李營長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男女之事不可強求。”於昭湘只好作罷。
儘管都知道韓晉是有妻室的人了,但是追求他的也不在少數。游擊隊中的醫療隊已經擴大了規模,醫生增加到四人,護士增加到十人。醫療器械和藥品也豐富了不少,這些東西基本上是從劉山民的游擊隊裡購買的。韓晉常年駐紮鳳鳴村,和醫生護士們混得很熟,只要韓晉在醫療隊,醫療隊裡就會笑聲一片!久而久之,醫療隊裡的醫生和護士都盼着韓晉來。
韓晉自年輕時候起就願意和大閨女小媳婦拉呱,在這些人中他的嘴上功夫能發揮得淋漓盡致。他的趣話隨口就來,基本上不用打草稿。
有一次,他從外面走進來,眼睛裡可能落進一個小蟲子,他不停地揉着眼睛。李醫生問:“韓隊長,眼睛怎麼了?”韓晉摘下揉眼睛的手,抽一口煙,不緊不慢地說:“唉,老年人三不才啊:迎風就淌淚,尿尿先尿鞋,要想放個屁帶出狗屎來。”三句話中有兩句直指臍下三寸。醫療室內所有人都笑了,男人放聲大笑,女人捂着嘴偷笑。只有韓晉,安然坐在那裡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韓晉是個能把人笑死不償命的主,只要他在場就會有笑聲相隨。
護士韓雪梅見了韓晉就會無緣無故臉紅。
名如其人,韓雪梅不僅長得冰雕玉琢一般,而且話語不多,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沒有人敢和她開玩笑,但是韓晉例外。
韓晉每次見了她都不稱呼她的名字,而是稱她“一家子”,好像這個護士是他的親妹妹似的。韓晉幾天不去醫療隊,韓雪梅就會拐彎抹角地問他的去向,醫療隊裡的人都看出韓雪梅的異樣來了,但是都知道韓晉的背景,所以從來沒有人給韓雪梅提這件事。
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於昭湘和徐明侯的耳朵裡。“老槐,嫂夫人肯定是不能回來了,再娶一房媳婦?”於昭湘試探韓晉道。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槐蔭侯豈是朝三暮四之人。”韓晉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於昭湘正顏厲色地對他說:“那你以後少去醫療隊裡轉悠!”
韓晉愣在那裡,不知所措!
給狼勇和劉兆初說媒的也大有人在,但是這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倭寇未除何以家爲,堅決不成親,徐明侯再三勸說,兩個人執意不從,說得急了,狼勇對徐明侯說:“將軍爲了國家都捨棄了妻子兒女,我們還有什麼可留戀的呢?”看到兩個人這麼堅決,徐明侯只好作罷。
因爲有這些人在帶頭,所以在一縱隊,大多數人都選擇了打敗小鬼子後再成親。只有朱立祥是個例外。
朱立祥已經是好幾代單傳了,他的爹孃急於抱孫子,立逼着他成親。朱立祥不聽他爹孃這一套,乾脆一天也不回家了。他的爹孃從五六十里遠的朱家村趕過來,當着於昭湘的面就跪下了!
後來,於昭湘給朱立祥下了死命令:趕緊成親,不然的話馬上離開一縱隊,願意上哪就上哪!
本來就有人看中朱立祥,所以這件事非常簡單。朱立祥和護士隊裡的一個女子定下終身,決定在來年正月裡成親。
農曆辛巳年的春節是鳳鳴鎮人最爲愉悅、最爲愜意的一個春節。在周圍諸多地區不得安寧的大環境下,鳳鳴鎮竟然有一年多的安靜日子,這在敵佔區是多麼令人羨慕的事情啊!年除日那天半過晌,上墳的鞭炮聲就響成了一片,從這時候開始,鳳鳴村和附近村莊的鞭炮聲就再也沒有停止過,直到凌晨兩點多鐘。
駐紮在鳳鳴鎮以外地方的游擊隊員並沒有回鳳鳴村過年,而是在當地和老百姓一起度過了春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