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麗你快別這麼說。你哥他怎麼能和你比?你如今都是正縣級幹部了,你哥他四十大幾還得給人打工。這個孩子太內向,成家晚。”老人說着又是一聲長嘆。
“嬸,你看這樣行嗎,你找時間給勇平哥說說。要是他願意回來,我幫他在崇寧開家飯館。賺多賺少的總比給人打工好些。我忘不了勇平哥對我的好。”欒麗傑一邊在菜板上切蔥一邊說。
“那感情好,我抽空和你哥說說。”老嬸答應着,就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欒麗傑依然白嫩漂亮的臉頰。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有些臉紅了。
我忙低了頭苦笑。這老太想歪了,以爲欒麗傑還對他兒子有什麼想法。
當着我的面,顯然很多話題不好展開。可是我也躲不開,總不能不吃飯就到外面去。
熱騰騰的餃子出鍋了,小桌中間擺了加了鹽和香油的蒜泥。老人招呼着我和欒麗傑坐在小飯桌旁。本來我還對羊肉餃子有些怵頭,但是看這陣勢我不吃點是不行了。我就硬着頭皮開始吃。也不知道是餓了還是什麼,我連着吃了兩大盤餃子也沒怎麼覺出羶來。
“一楠,多吃點蒜。不怕辣的話,直接吃蒜瓣。這樣就更好了,省得你反胃。和你說,小時候我最大的願望就是來這裡吃上一頓羊肉水餃。所以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我嬸。打小她就疼我,給我梳頭。我爸買了花布也是拿到這裡來,我嬸就給我做衣裳。”欒麗傑一邊吃一邊對我說。
我看到在水餃湯熱氣瀰漫的氤氳裡,欒麗傑汗涔涔的臉上細細的絨毛。那張臉在這間小屋裡是如此的真實,長長的眼睫毛忽閃着,嘴巴熟練地磕着蒜瓣,吃着餃子,毫無做作。可愛的樣子倒象個小姑娘。
我突然有了一種想法,想回去看看欒麗傑的老照片。
吃過了飯,又拉了一會家常。欒麗傑說小孫,你到外面等我。我和我叔嬸有點私房話說。
我答應一聲就出來了。我的胃開始有反應了。
站在門口不一會,老頭兒出來了。手裡提着一個白色塑料袋,我一看就知道那裡面裝的是葡萄。老頭兒說,小師傅,這點葡萄是給麗傑的,麻煩你給她放到車裡去。都洗乾淨了。你們路上吃着解渴吧。
我替欒麗傑道了謝,提着葡萄往車那裡去。從小院到奧迪車的距離不過200多米,但是我走着走着就開始反胃,羶味泛上來了。我強忍着把葡萄放在後座上。這時候,我遠遠地看到欒麗傑出來了。在向我招手。
我跑過去。
“一楠,走。跟我去看看我家的老屋。”
“好。在哪裡?”
“就那邊。”欒麗傑說着回頭向兩個老人道別。
在兩位老人的目送中,我們倆轉過那個舊水塔,路邊原來的花壇都長滿了茅草,顯得有些荒涼。剛纔吃飯時聽老頭兒說,這裡住着的大部分都是些退了休的老人。礦部大樓早搬走了,在市中區那邊搞了個洗煤廠,又新蓋了小區。年輕人在礦裡工作的都到那邊去買樓了。
路上,欒麗傑和我說剛纔她給老人留了錢。先給他們2000塊錢作爲孝敬,另外的5000是叫老頭爲她媽媽和弟弟再尋一個比較好的墓地。老人待我不薄,我不能忘了。欒麗傑說。
我說:“應該的。”
“我把我的名片也給他們留下了。我真想幫幫我勇平哥。他也挺苦的,找了個老婆還是個討債鬼。”
“姐,你說忘不了勇平哥,老嬸兒還打量你的臉色呢。可能老人覺得你還對他兒子有什麼舊情吧。”我說。
“滾!盡胡說。”欒麗傑紅着臉要啐我。這時候,忽然有人騎着自行車從旁邊過來,她忍住了。
欒家的房子還在,但是因爲多年不住人已經不象個樣子了。從外面看這個兩間房子的破敗小院已經成了麻雀的天堂。從窗戶上釘着的爛木板縫隙裡,不斷地有麻雀飛進飛出。我們就沿着外面的矮牆往裡看了看。看着看着欒麗傑眼圈就紅了。
“一楠,我不想看了。咱們走。”欒麗傑用手背擦着眼睛轉身就走。我馬上跟過去。兩個人一直來到車子旁邊,欒麗傑才停下來。
“姐你怎麼了?”
“我一到那裡就想起我爸打我媽,我弟弟打我奶奶的情景。咱們快走吧,我不想在這裡了。”欒麗傑有些失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