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萬啊。
夜裡,聽着屋外偶爾傳來的拖拉機咆哮聲,我失眠了。
欒麗傑打了電話來。這幾天她一直和秋秋還有秋秋的女兒菲菲在一起。
“一楠,你在做什麼?”
“屋裡很冷,我在被窩裡呢。”我說。
“哎,我和你說,你不知道秋秋的女兒有多可愛!以後我也要生個女兒,好嗎?”欒麗傑有些撒嬌地說。
“好。”我心不在焉地說。
“一楠,你怎麼了?不高興?”
“沒有。今天上午趙英傑來了,在我家吃的午飯。”
“奧,趙英傑和他爸都是很聰明很識相的人。那兩個工程的款項絕大部分已經到位了。說說看,給了多少?”
“六十萬。”我看着黑黝黝的屋頂,魂不守舍地說。
“是嗎?真不錯。我覺得能給個四十就不少了。我估算了一下,這兩個工程加起來他們毛利潤也該在三百五十到四百萬之間。他們這是要放長線。”欒麗傑在電話裡笑嘻嘻地說。“我都說了,你也別當公務員了。乾脆下海和趙英傑合夥做生意。等咱們賺夠了,就到北京生娃娃享清福去。”
“多少纔是賺夠了?我和你說,英傑的錢我準備退給他。我不要這種錢。”
“這是你的勞務介紹費,爲什麼不要?沒有你,他們還想在開發區承包到工程?門都沒有。你把錢退給他,趙英傑就可能和你翻臉你信不信?”欒麗傑鄭重其事地說。
“你這個女人,怎麼就知道錢?你的錢還少嗎?”
“一楠,我今天心情好不想吵架。以後在電話裡說話要注意,小心電話被監聽。東西你先收着,至於你要怎樣我不管。但是你可別搞出事情來弄巧成拙,我警告你。”說到這裡,欒麗傑口氣嚴肅起來。
“好了,那見面談吧。我掛了。”
掛了電話我更加心煩意亂。古語說富貴不淫,如今的世道能做到這一點的人肯定比熊貓還少。如果英傑不給我這個錢,我能陪着我父母過個開心的假期。我買了個新輪椅,這幾天經常推着我爸到外面曬曬太陽,到他勞動了一輩子的田野裡去走走。
就這麼張燙人的卡片,就把我所有的歡樂都給收走了。
金錢這個東西,說起來世間沒人不喜歡。可是一旦變得貪婪無厭慾壑難填,進而火中取栗鋌而走險,把自己轉進萬丈深淵那是遲早的事情。道理人人都懂,可爲什麼都要等到見了棺材才落淚呢……
從心裡,我很擔心欒麗傑。通過影響承包工程投標這事情來看,她這個人似乎很成問題。聯想到她以前告訴我的她在北京昌平買的豪宅。我的心裡就十分害怕。她有問題也就等於那個黑蜘蛛有問題。
經過了一番輾轉反側的思索,我還是決定把錢退給英傑,然後找欒麗傑談談。
五月四號的上午,我忍不住坐車回了崇寧。我要先找欒麗傑,然後去我表舅家走一趟。我媽讓我給表舅捎了一小袋炒菜用的乾紅幹辣椒和一點紅棗,那都是我媽種了曬乾的。純天然的綠色食品。
在路上,我撥通了欒麗傑的電話。我已經換了手機,用了她給我的那個諾基亞。
“一楠我在外面。和秋秋帶着菲菲玩呢。我不敢在家裡,這幾天找我的人很多。我那個號碼這幾天一直在秘書檯。這個號都是很少幾個自己人才知道。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我知道。你在哪裡?”
“鹹安湖。”
“你跑那裡去幹什麼,看鴛鴦?”
“玩啊,要不去哪裡?說你傻了不是?現在還不到鴛鴦北飛的時間呢。要再等些日子才行。我去接你吧,我開着車呢。馬自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