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見帝辛,免不了就要去這王宮之中。但人皇居住之地,也非輕易就可進去的,總要想個由頭。
思前想後,也沒什麼太高明的辦法,楊戩腦子裡蹦出的盡是一些化作江湖術士在朝歌城行善積德,等名氣夠了,或許能被朝中大夫引薦。
楊戩也懶得花費力氣,徑直朝着王宮而去。
想做江湖術士,算命忽悠自然必不可少,但楊戩不善推演,這一碗飯當真端不起來。
走過繁鬧的街路,到了一片戒備森嚴的府邸羣,這裡應當是朝中官員的住處,四處街上都有甲士巡邏,門口也守着兵衛,往來行走的盡皆車馬,也不見商販。
“站住!哪裡來的?”
一隊甲士攔在楊戩面前,似是看他面生,橫矛攔下了楊戩。
楊戩自然不會因幾個凡人的呵斥就怒火連天,淡然笑着,道:“王叔比干邀我一敘,我自雲外而來。”
這隊甲士立刻變了面色,對楊戩恭敬的行禮,向後退了兩部,躬身相送。
“冒犯,冒犯。”
“嗯,”楊戩點點頭,邁步走過,身影飄逸隨和,不類凡人。
王叔比干好結交能人異士,更是有一顆能辨忠奸善惡、思慮天下萬事的七竅玲瓏心,通數理、知陰陽、善解人意。
這七竅玲瓏心是一味珍貴的藥材,也算一樁機緣,但楊戩卻是萬萬接受不能,不會打比干什麼主意。
行走間,楊戩看到了兩棵大樹,便走去了大樹中間,身影頓時消失不見,並未引起任何人注意。
他化作了一隻百靈鳥,振翅高飛,衝向了王宮。
王宮之上的金龍似有感應,那雙有些虛無的雙眼睜開看向前方,看到了那隻百靈鳥,卻察覺不出半點異樣。
這金龍乃是帝辛的帝王運勢所化,也是大商國運所凝;因上古末期,龍族對人族頗多關照,人族不少部落以龍族爲圖騰,故而凝成的人皇氣運盡皆是龍形。
而氣運金龍和龍族並無半分關係。
百靈鳥對金龍不管不問,直接朝着王宮那連綿的宮殿撞去。
金龍突然探出一隻巨大的手爪,遮天蔽日,罩向了楊戩的身軀!
凡人看不見,只覺得王宮處陽光突然熾烈了些。但潛伏在朝歌城各處的修士見到了這一幕,紛紛皺眉。
又是誰,在硬闖帝辛所在之地?帝辛的命數未絕,那金龍更是被聖人威壓所驚擾,正如驚弓之鳥,想混進去千難萬難,還容易折損自身運道。
但接下來的一幕,讓這些藏在此地等機緣的修士們瞪圓了眼。
便見那隻小小的百靈鳥對那遮天蔽日的龍爪視若無睹,被龍爪直接抓在手中;但突然間金光閃耀,這隻百靈鳥竟然直接把龍爪的一側撞了個窟窿,撲閃着翅膀朝一處宮殿飛落。
金龍似乎有靈性一般,此時也是愣了。
而那百靈鳥鑽入宮殿之後,即刻失去了蹤影,龐大的金龍‘愣了一會兒’,向下探着的龍爪緩緩收回,並未搜尋。
與此同時,在王宮最中心、也是最高的大殿之中,高坐在龍椅上的青年男人,眉頭皺起,心中略微有些煩躁。
“就這麼闖進去了?”
酒樓的雅間,有些矮胖的道人咂舌不已,對同桌的一男一女笑罵兩聲:“那闖進宮殿的傢伙是什麼來頭?命硬運強到這般地步,人皇氣運都攔不下他!”
“趙大哥你說笑了,帝辛之運,也敢稱之爲人皇氣運?”
那女子輕笑了聲,目光露出些回憶,“想當年三皇五帝的運勢,鎮壓整個南贍部洲,咱們就算是在金鰲島也能遠遠的看到。”
那俊朗的男子也道:“到了夏啓,已是隻能覆蓋一國;換到成湯,只能勉強護住一城,而這帝辛,卻只能護住王宮……當真令人唏噓不已。”
‘趙大哥’趙公明嘿然一笑,搖頭晃腦的說了句:“此乃天道變化,內含頗多定理,俗世王權,也是一門大道啊。”
“趙大哥你說,剛纔闖進去的,會不會是闡教的那楊戩?”
同桌的女子一句話就讓趙公明差點把剛喝下的茶水噴出來;趙公明額頭掛滿黑線的看着這位師妹,無奈的一笑。
“別總是想着那小子了,他師父那麼寶貝他,怎麼可能讓他來這大劫之地溜達。”
“也對,楊戩此時應當和他母親團聚纔是,”這女子輕嘆了聲,美目中頗多感慨與嚮往,“若是我也能有這般的兒子,英俊神武、有蓋世神將的風姿……嗯!當真是妙事!”
一旁的男子笑道:“師妹,那你該成家纔是。”
趙公明挑挑眉,“我覺得你們兩個倒也不錯,若是想要個兒子,不如等此間事了,互相探討一番?”
饒是清修多年的修士,此時也是忍不住面紅耳赤;女子對趙公明啐了兩口,身形立刻消失不見;那男子卻對趙公明苦笑不已,似乎是怪趙公明說的太直白了些。
“來來來,喝酒喝酒!這俗世的美酒,也是別有一番風味啊!”
趙公明哈哈大笑,拉着師弟開懷痛飲,只是喝酒時心裡也有些犯嘀咕。
該不會,真的是楊戩吧?
闖氣運這事,並非有修爲、有神通就能做到的,必須是有運道、有大氣運才行。
剛纔那百靈鳥之所以能穿透金龍的龍爪,通俗點來說,就是命比帝辛硬,也身居大氣運庇護。
這般想來,近來比較活躍的身攜大氣運之人,好像也就是玉鼎的徒弟,那個棘手的小混……
“師兄怎麼了?”
“沒,沒事,”趙公明放下酒杯,站起身來,拿起了一旁的幡旗,戴上了一頂布帽。“我去王宮那邊溜達溜達,你等會記得結賬,凡人生存也是不易。”
“師兄等我,”和趙公明對飲的男子也站起,扔下兩塊金餅,笑道,“左右無事,我也回商容府上繼續煉丹了。”
“嗯,記得多打探一些有用的消息。”
“我省得,師兄放心。”
趙公明點點頭,提着自己那幡匆匆下樓。
瞧那幡,正面寫着天地玄黃四個大字,北面則是兩行標語。
‘問卦求仙改命途,遷宅驅鬼定風水’
可謂相當專業。
據朝歌城巡邏守衛感覺,這幾個月,城中各處出沒的江湖騙子,明顯激增了幾十倍。
而且更神奇的是,平日也沒見有幾個江湖術士闖出名聲,但這麼多江湖術士天天出入酒樓之中,似乎各個都是富商士族一般。
王宮,一隻小蜜蜂在花叢中四處飛舞,卻正是施展了變化之法的楊戩,在尋找帝辛的蹤影。
寢宮沒人,王后、王妃們的宮殿之中都沒男人的影子;倒是意外撞破了某個‘美人’和侍衛暗通曲款,這也是宮中常有之事,楊戩自不會驚訝。
只是駐足觀摩學習了一番洪荒的知識。
終於,在一處靠近中央的偏殿,楊戩聽到了玉質物件摔碎的動靜,尋聲飛去,見到了帝辛。
帝辛,紂王,大商最後一名君主,在後世人盡皆知的暴君……卻未曾想,倒也是生的好面相。
帝辛身形修長,面若冠玉,雙目隱含逼人神光,面容棱角分明,發怒時嘴角會露出些冷笑。但他的氣度、威嚴,倒是個合格的王者。
此時,帝辛面帶怒色,站在一處書案前,腳邊有破碎的琉璃盞,幾名宮人跪在地上撿走那些碎片。
帝辛似乎是煩悶極了,擡起一腳將一名宮人踹開,大刀闊斧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又是砰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
“說!繼續說!”帝辛冷笑了聲:“你們平日裡勸寡人不要納妃、莫要享樂不是口若懸河嗎?呵,這時候怎麼都啞巴了?”
案前,有四人站着,兩人面容蒼老,兩人較爲年輕,但也頭髮花白。
這四人楊戩都不認識,可他在最前面那名老人身上感覺到了微弱的道韻,思忖少許,明白這位應該就是號稱唯一能‘管住紂王’的太師聞仲。
“陛下,”聞仲躬身低頭,嘆道:“諸侯聯名請求降賦增兵,已非一年之事。陛下何必動怒?此事自前朝而今,無一年不有之。對諸侯,安撫則是,稍後展露兵威,自可安頓個十年五載。”
帝辛額頭有十字筋跳動,冷然道:“寡人不想安撫,又能如何?”
“這……”聞仲沉吟少許,看着帝辛,老眼中也有些無奈。
“大王!”一旁的老者拱手,中氣十足的道了句:“自古以來,對諸侯都是恩威並施,此舉並非一味的退讓,只是讓這些諸侯安分下來,靜等大王收拾!”
這老者身後的中年武將也勸道:“如今東夷之地戰火不停,確實無太多精力應對這些諸侯。其實,大王,哪怕您不給他們政令,他們私下也是募集私兵,更是可惡!”
“哈!”帝辛突然一笑,倚靠在龍背上,突然一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這名貴木材雕刻而成的長桌直接從中炸開!
砰!嘩啦——
“看看!這就是寡人所擁的天下!這就是寡人的天下!八百鎮諸侯,半數心懷叵測,半數佔地稱王,不尊調令!寡人要他們到底何用!”
四位重臣盡皆緘默不言,此事他們聽帝辛已經抱怨不知多少次。
可在先帝已在位時,八百鎮諸侯便已勢大,帝辛繼位之後,諸侯更是肆無忌憚的招兵買馬,其心可誅。
聞仲道:“陛下,天下諸侯以四大鎮爲首,若殺雞儆猴,不若在此四人中選其一,多做籌謀。”
“太師欲如何籌謀?”
帝辛挑挑眉,目光之中頗多期待。
而一直在房樑上聽着這些的楊戩,心底卻泛起了些古怪的情緒。
真正的封神之戰,莫非是帝辛想鎮壓八百諸侯、反被八百諸侯掀翻的過程?
這還真是……
具體如何,聽下去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