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一直覺得,能長長久久伴白頭的,不一定是轟轟烈類、要死要活的那種愛情,而應該是彼此互相尊重,互相之間有所依賴,相處起來會很舒服的……那種。
心珂便是這般的女子。
進得殿中,敖己自不會煞風景的在這裡呆着,只有楊戩與敖心珂二人相對。
心珂斟茶,楊戩坐在那張椅子上,隨便找了話頭,兩人就開始緩慢的交談。
問候近況如何,可有什麼煩心之事;詢問修道瓶頸,言說一二自己所參悟之道。
時而品評詩詞歌賦,時而談論洪荒漫漫;或是玉人輕搖慢晃,展示下近來新學的生澀舞姿,或是楊戩打拳揮槍,耍一段最新領悟的武藝。
絲毫不感無聊,便這般融洽的相處下去,彼此也靠的更近,直至心無間隙。
一晃便到了夜深時。
敖心珂尚未出閣,楊戩也顧忌她的名節,告辭欲行。
她本就有些臉面薄,又不諳男女之事,自不敢相留楊戩,只是問他明日是否還來這邊。
楊戩稍微有些猶豫,看到了她眼中那有些掩藏不住的期盼,笑着點頭。
反正還有近一年的時間,他去除惡龍、尋鳳血,雖都不是擡手就能做成的小事,但有龍族相助,都不需花費太多時日。
“我在這裡住幾日,手中之事都不算太急,也要好好陪你。”
敖心珂柔順的點頭,嘴角帶着淺笑,靠在牀邊,目送楊戩隨引路的蚌女離去。
一連三日,楊戩都是在敖心珂的萬知殿中度過,兩人每日風花雪月,端的是羨煞旁人,但並未有半分逾禮之舉,郎情妾意,也已是板上釘釘之事。
楊戩也去看過蘇妲己,但並未現身,只是遠遠的看一眼。
蘇妲己不斷垂淚央求龍宮的蚌女送她回去,那些蚌女卻只是照顧她的起居飲食,並不說半點言語。
就這般,蘇妲己鬧了兩日,也漸漸消停了下去。
楊戩不忍這般佳人就老死在龍宮中,讓敖己稍作安排,選一龍女做她師父,看她有沒有修道之資。
若無,等封神事了,楊戩自會放她離開,生死禍福,那就與他無關了。
第三日夜,敖心珂看出了楊戩的離意,心中有些不捨,卻並未表露的太多。
“你、你在外……多小心一些,”敖心珂兩隻小手勾連着,垂落在身前,對楊戩情濃細語的叮囑着,“大、大劫已、已動,聖、聖人交、交鋒,你、你別……逞強。”
“放心就是,安心在此地等我,”楊戩向前一步,這三日來總算有了一大進展——他抓住了敖心珂的那雙小手。
敖心珂頓時面紅耳赤,想向後躲避,卻又怕惹惱了楊戩,勉強自己站在他身前,低頭不敢看楊戩。這讓本想再進一步的楊戩,也只得鎩羽而歸,不敢勉強她太多。
“這個給你吧,”楊戩並未猶豫,直接將玉生造化丹拿了出來。
他笑道:“有位前輩囑咐我,需等娶你過門之後再將這顆丹藥給你,它能補全你先天不足,便可助你踏入此時的瓶頸。”
敖心珂的面色並未有任何震動,彷彿就不像是一個修道之人,對突破瓶頸這四個字,完全沒什麼興趣一般。
她只是溫柔的看着楊戩,將瓷瓶小心的抓在手中,臉上像是抹蜜一般。
這等寶物,肯定是楊戩費盡辛苦爲她尋來的;而且還有前輩囑咐,讓楊戩多留一手,但楊戩在自己面前並未有半點保留……
換做哪個女子,怕也都會欣喜不已吧。
“我、我……我只、只會……嫁於、於你……等、等以後,我我再……用、用它。”
心珂如此說着,自然是有她自己的思量;楊戩對她卻是絲毫不擔心,輕輕捏了下她的手掌,她的脖子都開始泛紅了。
楊戩輕笑而去,走路都有些飄飄然。
第四日,楊戩辭行,龍宮派出大批高手隨行,他們要同去小千世界之中斬殺毒龍,爲楊戩煉槍取魂。
楊戩雖是龍宮的女婿,也不能主宰任何龍族的生死,更不要說是取龍族魂魄煉槍這種事——哪怕是龍族太子敢如此做,都要承受生死大刑。
唯一例外的,便是‘後天化龍’的龍,尤其是毒龍。
龍族對毒龍一向深惡痛絕!
其他蛟蟒化龍之後,龍族哪怕不重視,但也都是認可的,給與庇護和修煉資源。唯獨禍害一方,拖累龍族氣運的毒龍,龍族但凡發現,必會安排高手剿滅。
比如那三頭碧波蛟原本的族羣,便是被龍族重兵鎮壓,一度近乎滅絕。
楊戩臨走時,龜丞相相送,龍王龍母在殿外目送。
敖己將一方錦盒暗中塞入他手中,楊戩神識掃過,卻見錦盒之中乃是一塊散發着七彩霞光的金石,便是彩金之晶。
楊戩沒言謝,只是拍拍敖己的肩膀,用只屬於姑父的慈愛眼神,換來敖己半個時辰的跳腳大罵。
前有龍族戰將開路,後有幾位龍族長老相隨,楊戩一行三十多道身影,朝着天涯海角飛去。
敖心珂前來相送,但只是遠遠的站在龍宮宮門內側的一處涼亭中,注視着楊戩的身影飛出龍宮,衝出東海,消失在天邊……依然沒收回目光。
她手中抓着那丹藥,並未直接服下。
若說誰最知她修行的狀況,卻非她自己莫屬。
服用了這顆由玉鼎煉製、神農氏重煉後的丹藥,她的先天之傷不說完全恢復,肯定能改善大半;而她距離準聖本就是差了一線,本源之傷只要多癒合一分,她即刻便是聖境中人。
她不想,也不願,更不敢去嘗試。
唯恐和他的事,多上哪怕一丁點的變數。
半個時辰後,龍宮角落的一處別院中。
換上了一襲白裙的蘇妲己愣愣的坐在鏡前,看着鏡中的自己,這幾日憔悴了許多,一直未能睡的安寧,面無血色。
她被人擄來這海底之下,八成便是因這張臉蛋、因自己這幾分姿色吧。
只是,抓了自己的那人爲何一直不現身?哪怕是要強行擄她做個侍妾,也總該去一封書信給自己父母,免得二老擔心纔是。
咚咚。
突然響起了叩門聲,蘇妲己嚇的直接站起身,驚疑不定的看向門口。
兩位照顧蘇妲己起居的蚌女推門而入,對着門外恭敬的躬身;一男一女進得門中,那男子有些無禮的指着自己,道一句,“這就是他帶過來的女子了。”
蘇妲己暗中打量,卻見那男子也算英俊,面若溫玉、身段修長,舉止自有不凡一番氣度。
便是他嗎?把自己一個凡俗女子,抓到龍宮之中的……就是他嗎?
卻也算不錯呢,總歸不是什麼凶神惡煞一般的妖魔。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敖己和敖心珂;本來,敖心珂早就聽人說起了楊戩帶一女子來龍宮之事,本是不聞旁事、一心讀書的她,卻有些按耐不住,楊戩剛走,就讓敖己帶她親自過來看看。
一蚌女小聲道:“還不向前拜見,此乃東海六太子殿下!”
蘇妲己怔了片刻,而後立刻向前,眼淚打着轉流了下來,又不敢太過失態,直接跪在了敖己面前。
“太子!”
蘇妲己潸然淚下,那小模樣當真是讓敖己也不敢多看,唯恐多看了會忍不住放她離去。
“若太子殿下瞧上了我這薄柳之姿,我自欣喜,卻請太子莫要傷我家中父母兄長!”
在凡人眼中,龍族是神仙,行雲布雨,那是遠在天邊的神話。
更何況,眼前站着的還不是旁人,還是那什麼六太子殿下。
“咳,”敖己咳了聲,看向敖心珂,那眼神滿是催促。
敖心珂卻低頭想了想,開口道:“先、先起、起來,我、我們,不,不是要害、害你。”
蘇妲己看向敖心珂,自不敢流露半分詫異,恭恭敬敬的站起來。
一想到自己青梅竹馬的伯邑考,再想到自己今夜或許就要在一位從未見過的男子身畔承歡,當真苦澀酸楚一併涌來,站在那止不住的流下眼淚。
“怎麼這般好哭的?”
敖己小聲抱怨了句;敖心珂卻走向前,拉着蘇妲己溫聲安慰。
雖然言語有些結巴,但敖心珂的安慰卻有奇效,讓蘇妲己頓時擦乾眼淚,滿是希冀的看着敖心珂。
敖心珂說的話,總結過來便是:
‘你不必着急,帶你來之人是救了你,將你暫時安頓在此地。等他外出歸還,去南贍部洲時,便會送你回去。’
“真的嗎?”蘇妲己聲音之中滿是不敢置信。
敖己卻揹着雙手,淡然道:“放心便是,吾族傳承何其久遠,如何會誆騙你這小小凡人?左右你在這裡也無事,明日我便會讓人過來與你講道,看你有多少福源,運氣好,或許還能邁入長生大道。”
長生?
但凡生靈,都無法抗拒這兩個字的魅力;就算是蘇妲己,此時也是怦然心動。
莫非,這不是災禍,反而是自己的福源?
蘇妲己欣然下拜,說了幾句感謝的話語;敖己自始至終不敢多看她,心中不斷提醒自己莫要動心。
這可別是楊戩看上的女子,若是自己動了心思,惹怒了楊戩那就不美了……
他送敖心珂回萬知殿時,見敖心珂如釋重負的模樣,忍不住問:“小姑你看出什麼來嗎?那女子甚是貌美,不過小姑你也別擔心,她頂多做個侍妾,你纔是大婦!”
“胡!胡說、說什麼!”敖心珂瞪了敖己一眼,嚇的後者一縮脖子。
敖心珂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露出些輕笑,道:“他、他不、不喜歡,太、太魅的女、女子,沒沒事。”
敖己聞言一陣擠眉撇嘴,但也不敢亂說什麼。
他算是看出來了,如今的小姑一顆芳心都掛在了楊戩身上,容不下旁人說楊戩半點不是。
那蘇妲己……
敖己還想多提醒敖心珂幾句,但敖心珂已經入了殿中,且封了大殿的門戶。
見此狀,六太子也唯有搖頭苦笑,轉身離去,在心中不斷思量,自己該如何處置那蘇妲己。
與此同時。
東海之動,天涯海角,楊戩和數十位龍族高手魚貫而出,衝入了洪荒周圍的虛空,朝着那茫茫混沌海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