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宮闡教大會過後三個月,洪荒各處已經紛紛傳揚封神使者更換一事。
楊戩,一個近數十年內不斷出現在衆修士耳中的名字,又牽動起各方勢力的心神。
讓人意外的卻是,對於楊戩執掌封神榜,截教竟未發聲反對。比起飛熊來說,楊戩天庭元帥的身份代天封神,更合理也更容易讓人接納。
天庭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默,凌霄寶殿中的那道身影始終在注視着洪荒大地。
自從楊戩接手封神之事,玉帝的心情似乎一直很不錯,服侍一旁的仙女經常見這位三界主宰面帶笑意。
朝歌城中。
楊戩一身白衣,走在人聲鼎沸的街路上,心情早已恢復如常。
這幾個月他都在玉泉山和梅山,哪裡也沒去。
直到南洲有消息傳來,說伯邑考獲罪被帝辛扣押,楊戩這才從梅山南下,到了南洲朝歌城。
朝歌城周圍還是那般,有一道道神識瀰漫,楊戩現身,自然引來不少人側目。
路過‘姜府’,楊戩扭頭看去,見姜子牙和柔兒在花圃旁讀書吟詩,嘴角扯動了下……
挖坑埋自己,說的就是此事了吧。
原本可以在一旁縱觀全局,伺機而動,如今卻成了漩渦的中心,又註定不會有任何封賞;還要去平衡三教勢力,更要護住闡教的根基、乃至道門的根基。
他一個三代弟子,卻要操着這麼多心,當真讓楊戩有點不爽。
“既來之則安之吧,這未嘗不是好事。”楊戩揹着雙手,身影飄然遠去。
讓他執掌封神榜……
那就別怪他暗中打壓燃燈一脈,護着闡教真正的底蘊。
只要聖人老爺不把‘封神名單’定死,那他大可以給闡教戰死上封神榜的門人封點悠閒自在的仙職。
還有自己表姐,倒黴的龍吉公主,這個必須要護一下,不能被洪錦那個半吊子佔了便宜。
若龍吉註定要上封神榜,那也別是‘紅鸞星’了吧,畢竟是自己大舅家的女兒。
正想着,商君的王宮已經在眼前。
楊戩就這般大大刺刺的走了過去,身影化虛,凡人如何能看見?
那庇護王宮的金龍,此時已經萎靡在那,早已是枯敗之像,只是勉強看了眼楊戩,完全無法阻攔。
倒是有幾道截教仙人的神識有所波動,但最後也並未現身。
楊戩是來殺帝辛的?
怎麼可能,楊戩經過一番分析,發現自己只有儘量按照朝封神演義的劇本靠攏,纔有些許‘先知’之明,更有把握將封神的局勢變化掌控在自己手中。
帝辛自不能殺,且讓他和九尾狐再繼續逍遙快活幾年。
楊戩去了王宮地下的牢房之中,找到了已經被毒打到不成人樣的伯邑考。
伯邑考算是俗世中久負盛名的美男子,琴技一絕,落得這般下場卻也是九尾狐作祟。
——九尾狐想勾引伯邑考不成惱羞成怒,在伯邑考獻寶物時,用妖法催使那隻老猿發狂,被帝辛定下了謀逆行刺之罪。
如今,這位風度翩翩的西伯侯長子被鐵索扣在牆上,氣若游絲。
楊戩弄暈了看守,慢步走到近前,爲伯邑考度過去了一絲玄氣;伯邑考輕哼一聲,感覺身上的疼痛消失無蹤,緩緩睜開雙眼,看到了站在面前的白衣男子。
“你是……何人?”
“前來救你之人,”楊戩溫聲說着,“莫要害怕,我這便帶你離開此地。”
“不可!義士不可!”伯邑考顫聲阻止。
楊戩問:“可是擔心西伯侯被牽連?”
“不錯,”伯邑考應了聲,隨即露出了苦笑,“我這條性命不算什麼,若能換得父親平安回返,死千百次也是無妨。但我若從此地逃了,大王必然會遷怒父親……”
楊戩輕輕點頭,並不堅持,他來這裡也只是和伯邑考見一面。
“便是如此,還要多謝義士前來搭救,”伯邑考擡頭看着地牢小窗之外的青天白雲,“雖然說這些恐爲人恥笑,但伯邑考還是厚顏相請……請義士能救我老父一命。”
“西伯侯有聖賢之名,我雖是方外之人,卻也頗爲仰慕。”楊戩擡手,在伯邑考身上刻下了一道符印,道:“此符可令你不覺痛苦,若你性命不保,也可護你魂魄。”
“多謝義士!”伯邑考頓時雙眼含淚,雖已有慨然赴死之心,可聽到‘死’字,當真難以忍耐。
楊戩做完這些便悄然離開,那些護衛緩緩醒來,而伯邑考則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伯邑考被殺,其身被做成肉羹,送至羑里姬昌被困之地。
姬昌雖知那肉羹是何物,但爲活命,只得面無異狀的吃下,並謝恩帝辛;待宣旨的使者走後,姬昌老淚縱橫,久臥不能動。
伯邑考被殺的消息傳回西岐,姬昌二子姬發哭的昏天暗地,當下就要效仿東伯侯姜恆楚,帶軍殺往朝歌城,但被文臣勸止。
文王四友定計重賄費仲、尤渾二人,營救姬昌歸來。
時過不久,朝歌城傳回消息,帝辛赦免了姬昌,總算是讓伯邑考的死有少許價值。
但帝辛並不傻,如何會將西伯侯放虎歸山?如今東、南兩大鎮諸侯造反,若西伯侯回返西岐,朝歌城則是三面受敵,雖不懼,卻也不願承此壓力。
故而,帝辛將西伯侯調來朝歌城,爲西伯侯加官進爵,讓姬昌留朝歌城做官。
姬昌誇官三日——加官之後都要遊街;朝歌城各處張燈結綵,不少商朝老臣激動不已,還道帝辛已幡然醒悟……
怎料,誇官第二日,姬昌與黃飛虎相遇,黃飛虎邀姬昌家中做宴,一語點醒姬昌。
姬昌星夜出逃,離朝歌,渡黃河,朝着大商西部重鎮臨潼關而去。
帝辛大怒,命殷破敗、雷開率三千兵馬追趕;文王車馬走的慢,後方追兵快馬加鞭,不多時便要追上……
“籲——”
駕車的馬伕拽緊繮繩,兩匹老馬嘶鳴,馬車在大路上急急停下,幾乎要散架一般。
三丈前方,楊戩靜靜的含笑站着,感受到了車簾後探來的目光。
“誰敢攔路!”趕車的車伕急忙喊道,“快些讓開!你可知車中坐着那般人物?”
楊戩道:“西伯侯姬昌,還請下車敘話。”
馬車中的老人掀開車簾走了出來,見楊戩相貌堂堂,不類奸詐之輩,又有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度,渾身上下裹着飄渺難定的氣質,頓時不敢大意,知道這並非凡夫俗子。
馬伕攙扶姬昌下了馬車;姬昌拱起雙手,道:“在下姬昌,不知高人有何指教。”
“西伯侯多禮,此地日頭正毒,不如去旁邊林中談些話語。”
楊戩拱手還禮,做了個請的手勢,姬昌愣了下,見楊戩那雙目光頗爲清澈,輕輕點頭,“先生請。”
那車伕忙要阻攔,楊戩擡手一點,這車伕頓時昏了過去,被楊戩一隻手提住。
而後,姬昌便見楊戩對着兩匹老馬點了兩下,兩匹老馬自行向前奔馳,拉着馬車沿大道西去。
“些許道法,,西伯侯見笑了,請隨我來。”
姬昌滿臉疲倦,聽楊戩說話,自忖自己毫無反手的機會,只能跟上。
走入林中,楊戩在一處樹下襬好了矮桌,上有清茶飄着些許白汽,邀姬昌坐下。
“先生何爲?”
“人言西伯侯有聖賢之名,心中仰慕,故來此地靜候……西伯侯請聽。”
楊戩話語剛落,林外響起一陣轟鳴聲,戰車疾馳、戰馬奔騰,不少人呼喝追趕,言說要去捉拿姬昌。
姬昌頓時冷汗森森,趕緊躲到矮桌之後,對楊戩一稽到底。
“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楊戩笑着擺擺手,“喝茶吧,稍後自有仙人來尋,護送西伯侯西去。”
西伯侯盤腿坐在了草地上,看楊戩爲自己斟茶,連忙道謝,便問:“不知先生如何稱呼,在何處清修?”
“修道中人,與世間隨處行走,這些不提也罷。”
西伯侯頓時心生敬佩,對楊戩越發尊重。
這般施恩不往報的品性,在西伯侯看來頗爲難得,料想這年輕人應當是神仙之流,便想趁此機會問些道易之事。
但西伯侯問了兩句,楊戩就將話題引到了治國安邦上。
楊戩問:“西伯侯回返西岐之後,可要爲長公子報仇?”
姬昌面容悲慼,“唉……若起兵戈,不知天下黎民有多少要葬身戰火,姬昌實不忍矣。”
“西伯侯卻要聽我一言,”楊戩拱拱手,將心中韜略侃侃而談,先是一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又說‘商紂暴虐無道,若能取而代之,更是拯救天下黎民’。
姬昌便問如何行之,楊戩便言說西岐要走的三步規劃……
第一步鼓勵農桑、讓百姓生活殷實,一兩年後糧食充裕則開始鼓勵生育,令西岐人口多增。外聯諸侯,與諸侯合圍朝歌,緩解西岐壓力。
第二步則是蓄力吞併周遭助紂爲虐的諸侯國,將版圖增大,再遷都城。之後再討崇侯虎,西征蠻夷安定後方,抵擋來自朝歌城的討伐。
第三步纔是東征朝歌城,必須靜待西伯侯所掌之地強盛過朝歌,纔可大軍東征,以威嚴四方之勢,取商而代之。
一番話說完,姬昌老臉之上滿是震撼,看楊戩像是看神人一般。
楊戩委婉拒絕了姬昌讓他同去西岐的請求,只道自己閒雲野鶴慣了,在人間多四處走走。
便在此時,林外又是滾滾馬蹄聲自西向東,不過這次不是氣勢洶洶的追趕,而是匆忙敗退。
“這是……”
“護送西伯侯西去的仙人已到,我便不久留了,再會。”
楊戩起身,對西伯侯拱拱手,漫步入了林中。
姬昌望着楊戩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空中一道身影落下,身後揹着一對雷翅,單膝跪在了姬昌身前……
楊戩站在樹梢上看着這一幕,嘴角露出些高深莫測的微笑。
嘖,又一個七歲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