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營中,呂嶽被楊戩擊退之後,這裡頓時亂成了一團。
十幾顆火球在空中懸掛,像是上古時的金烏之亂,只是沒多少熱量,只是看起來壯觀。
那是楊戩用玄氣做出的鳳凰真火,威力自然不如原版,但將那些瘟毒裹住還是綽綽有餘的。
西南方向傳來一陣陣劇烈的元力波動,都不用神識去看,就知楊戩與呂嶽已經大打出手,
李靖第一個衝出轅門,用玲瓏塔震散了籠罩在十丈之地的元神之毒,看着躺在那不知生死的幾道身影,這位平日裡頗爲鎮定的兵馬統領,此時已慌了手腳。
他連忙向前查看兩個兒子的傷勢,仙丹不斷塞入他們兩人口中,見哪吒和木吒性命得保,這才與後面趕來的一干仙人救助黃天化和曹寶蕭升。
這也是人之常情。
與呂嶽對戰不過須臾,他們精心佈置的陷阱毫無作用,請來助陣的闡教仙人也大多負傷,甚至還有兩人被呂嶽灑出的劍光切中要害,已然隕落入了封神榜中。
今夜,對周軍普通將士而言,只是折損少許士氣,但對原本有些志得意滿的仙將而言,卻是當頭一棒。
鄧嬋玉迅速穩住了局面,有條不紊的發出道道命令,一羣闡教仙人也聚在主帳之中,各人療傷,大多沉默不言。
“道友……曹兄!”
角落中,蕭升突然悲愴不已的喊了聲,李靖和鄧嬋玉連忙衝過去。
曹寶與蕭升,算是中神州散修中名望與實力並重的兩位大羅金仙,但在呂嶽種下的元神奇毒面前也毫無抵抗之力。
但蕭升只是昏闕了一陣,曹寶卻已元神被侵蝕,此時修爲都在不斷散去,眼前就要身死道消。
爲何如此?
只因那落寶銅錢只能護一人,落寶銅錢爲兩人共有,輪流保管,當時在蕭升身上罷了。
大概這也是命數。
李靖將剛纔已經喂曹寶吃過一次的仙丹又拿了出來,毫不吝嗇的塞入曹寶口中幾顆,但丹藥入嘴之後竟不化開,反而懸在曹寶口中。
李靖是人教弟子,人教本就只有寥寥數人,度厄真人自然不會缺了李靖靈丹妙藥。
剛纔喂曹寶吃的丹藥,已是僅次於九轉金丹的保命靈丹……
“曹兄!”蕭升身體輕顫,竟掩面慟哭,如凡人喪親失友一般,也可見這兩位散修相攜多年的情誼。
死者從兩人,變作了三人。
曹寶身死怕是冥冥中的定數,這邊剛撒手人寰,一縷元神入了封神榜,全力趕回來的楊戩也衝入了營帳。
若有楊戩的玄氣在,曹寶或許能多撐些時間吧……
“師兄!”
“大師兄……”
“楊戩師侄,如何了?”
帳內的仙人盡皆起身,半數相迎,半數問詢楊戩戰果。
“被那呂嶽逃了,”楊戩面帶慚色,“他被我重傷,近來應當不敢再現身,是我一時疏忽……”
鄧嬋玉在旁道:“還請丞相快些爲衆仙友療傷,既已重創呂嶽,今日之戰也不算全無收穫。”
楊戩也不含糊,帳內立刻瀰漫玄氣,哪吒、黃天化和木吒的面色頃刻好轉,不少被呂嶽劍光所傷的修士也鬆了口氣,傷口在迅速癒合。
一聲鶴鳴,楊戩連忙外出迎接,將那脣紅齒白的小道童迎了進來。
楊戩忙問:“白鶴師兄,師祖可有靈丹賜下?”
“在這,”白鶴倒是果斷,把一個琉璃瓶遞給楊戩,裡面有大半壺靈泉。
這東西也不知是什麼跟腳,楊戩只是拔起塞子,一股清香瀰漫而出,哪吒和黃天化就睜開了雙眼。
當下,楊戩倒出四杯靈泉讓中了元神之毒的四人喝了,又細細查看了傷者傷勢,這才外出將那十幾顆火球送入虛空,在一處漂浮的荒蕪仙山上砸碎,裡面的瘟毒瀰漫開來,這處荒蕪的仙山化作了一處毒山。
不過這瘟毒只是害凡人得瘟疫,對仙人無傷,扔在那也沒什麼太嚴重的後果,頂多是讓誤入的天庭中人上吐下瀉幾日。
等楊戩這邊忙完,也幫忙救治傷者的白鶴童子方纔湊了過來。
“楊戩師兄,聖人老爺讓我給您捎個口信。”
楊戩頓時整理了下衣衫,對白鶴做了個道揖,躬身聆聽聖人教誨。
“聖人老爺說,”白鶴清清嗓子,讓還是少年稚嫩的嗓音聽起來厚重些,“玄都生造化,掌中覆乾坤。幸得道運顧,莫驚洞中人……就這些。”
楊戩頓時有點懵。
聖人老爺神通廣大,知道自己和玄都大法師的約定——又或者說,這事本就是幾位聖人定下的,是自己這個所謂‘第九人’的‘福利’,但後半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莫驚洞中人?
一股夜風吹來,楊戩不經意間脊背滿是冷汗,心神恍惚間,像是站在一處大洞之前,向下窺探了一眼。
道不明此中詭異,說不完心中驚詫。
“此間事已了,我還要回去侍奉老爺,就先告辭了。”
“師兄慢走,”楊戩做了個道揖,目送白鶴童子化做一隻白鶴緩緩西行,腦海中那句‘莫驚洞中人’縈繞其中,總有些揮散不去。
師祖告訴了他很多天地隱秘,以及洪荒從何而來,盤古大神跟腳如何,也隱隱點出了洪荒所面臨的真正劫難。
而今隨着楊戩對還未曾去過的玄都城瞭解越來也深,元始天尊又似乎在警告自己什麼,讓自己多注意些什麼……
總之,這位聖人師祖對自己當真不錯。
這些還未接觸到的事不想也罷,封神之戰剛過半,後面還有萬仙陣這一關要闖,他也不能多分心去想其他。
送走白鶴童子,楊戩回了主帳之中,兩位闡教仙人與曹寶的屍首被安置在那,中毒的其餘四個盤腿坐在屍首旁,氣氛頗爲沉悶。
楊戩走回主位坐下,想着三四日前,也是差不多這羣仙人,在此地躊躇滿志的策劃算計呂嶽之事。
未曾想,他們低估了呂嶽,也有些高估了自身實力。
“死者已矣,所幸還有封神榜護其元神,”楊戩開口,“諸位不必太多傷感,今後的路還要繼續走。”
雷震子在旁點點頭,也知此時最重要的便是恢復士氣,說了句:“今日之憾,也是咱們有思慮不周之處,折損的這三位道友定不會白死,今後必用呂嶽之頭顱祭奠三位英靈!”
蕭升眼睛有些泛紅,在旁低聲道:“既然是鬥法,便沒有不死人的,敵人狡詐,是咱們還不夠機敏。曹道友死在呂嶽手中,今後我便與截教不共戴天!定要爲道兄報仇雪恨!”
他前半句像是在言說什麼大義,但後面半句毫無豁達之意,反而滿是恨意。
哪吒頹然低頭一嘆,想說話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李靖在旁沉聲道:“蕭將軍所說不錯,行軍打仗不可能只傷敵而不自損,鬥法也是這般。今日咱們棋差一招,讓三位仙友身隕於此,明日變本加厲奉還便是。”
“不錯!咱們一定要讓截教呂嶽血債血償!”
“這呂嶽忒卑鄙了些,竟用他弟子的性命做毒,如此歹毒,如何敢自稱道門弟子!”
“邪魔外道,終要自食惡果!”
諸多仙人開口罵人,藉着這股羣情激奮,帳內的氛圍也稍微活泛了些。
三位死者的屍首明日軍中厚葬,已被人搬出去,今夜會有將士守靈,也算這些凡人將士的些許心意。
楊戩與衆將商討如何應對呂嶽毒攻之法,但說來說去都沒什麼結果,像呂嶽這般敵手,非要楊戩在軍營中不動半步纔可威懾的住。
雖然楊戩重創了呂嶽,可誰也不能保證呂嶽就沒有九轉金丹這類神藥,故軍營一日都不可鬆懈。
這邊正商討的熱鬧,帳外有通令兵大聲稟告,說是轅門外有一名年輕道士,自稱玉虛宮弟子,提兩個包裹要見楊戩。
楊戩神識一掃,頓時來了精神。
來人他自然見過,也一直在等,之前這人的師父還送靈泉給自己洗眼,讓自己多關照他一番。
這‘他’是何人?
還能是誰,自然就是道行天尊的徒弟,闡教三代弟子中難得與哪吒本領相近的韋護。
楊戩帶着一衆師弟外出迎接,遠遠的便見一瀟灑飄逸的青年站在月光中,看起來有些細皮嫩肉。
韋護身形修長,面容比不得楊戩英俊,也不如天化清秀,但頗爲耐看。他目光沉穩,這與雷震子頗爲類似,都有些少年老成。
“拜見大師兄!拜見諸位師兄!”
韋護遙遙做道揖行禮,十二金仙之中就道行天尊排行最末,韋護見誰都要喊一聲師兄,這跟楊戩憑本領被稱作大師兄有所不同。
楊戩大笑兩聲,“總算將你盼來了。”
“大師兄請看,”韋護將手中包裹一抖,兩顆頭顱滾出,衆人定睛一看頓時大喜。
呂嶽與朱天麟師徒!
楊戩卻是一愣,他先前只察覺到了朱天麟的元神入了封神榜,並未察覺到呂嶽……
哪吒詫異的問了句:“韋護師弟,你打死的?”
“是師父指點,讓我緊跟這朱天麟,這才僥倖遇到傷重的呂嶽,”韋護嘴角一撇,頗爲失意,“可惜,我本領不濟,只是斬了呂嶽道軀,卻逃了他的元神。”
楊戩道:“呂嶽傷上加傷,仙軀已失,再泛不起什麼大浪。韋護師弟實爲大功一件,快進帳中敘話。”
言語一頓,楊戩喊道:“木吒將軍,你將這兩頭顱送去守靈處,祭奠三位將軍!”
“是!”
這兩顆腦袋,倒也是說來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