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討崇侯虎,七月方歸,直接將周國地盤擴大到了南洲北部。
北部二百鎮諸侯中,有一百二三歸降於周,天下皆聞周文王賢德,如今又見周國強勢崛起,紛紛送禮拜會。
這一戰,讓楊戩在周國徹底站住腳跟,下到奴隸,上到官員,對楊戩的政務、軍務,那都是心服口服。
楊戩師回西岐,姬發拜楊戩爲少師,只要得閒就跑去楊戩府上請教爲君之道、治國之策,楊戩也耐心教導,給日後的周武王灌輸點勤政愛民的思想。
若是凡人,做到楊戩這一步已經算是非常人之能;
但對於楊戩來說,這些也只是些許小事,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天上,等待着那些說不定什麼時候登場的道門仙人。
比干已死,接下來的大事,應該就是幾年後的黃飛虎造反吧。
楊戩在悟道之餘細細盤算了幾日,將接下來幾年的西岐發展步調定下,就繼續用化身四處溜達,真身躲起來領悟玄功。
他入住西岐之後,闡教仙人們並未露面,截教的高手倒是有幾人暗中觀察了幾次,並未發現什麼異狀,也並未久留。
就這般平靜的過了幾年,西岐越發富足,街路之上到處都是孩童亂跑,楊戩推行的學府也都是讀書聲,一片欣欣向榮。
這幾年功夫並非荒廢,隱隱的,楊戩感覺自己似乎抓住了一道靈光,找到了突破這一層極限之法。
但這種感覺模糊不清,尚未完全掌握。
修行總不能都依靠頓悟,更多時候是像楊戩這般,一點點的體悟,不斷的思索,探求更進一步的道路。
一日,大雪,宮中突然有侍衛急衝衝的跑到楊府,說周王召見。
楊戩一個閃身消失在了侍衛們面前,到了文王寢宮之中。
一股濃烈的藥味撲面而來,楊戩看着踏上躺着的老人,輕嘆了聲。
“老師,您如何來的?”姬發在旁喊了一聲。
“道術,”楊戩走到塌前,拿了一顆靈丹度入文王的口中,文王身上閃爍起些許光亮,那雙渾濁的老眼睜開,滿是感激的看了眼楊戩。
“多謝丞相……”
楊戩道:“只能爲大王續命半個時辰,可還有未曾交代之事?”
文王拉住楊戩的手臂,顫聲道:
“自聞丞相與我兒姬發斬了崇侯虎,吾心時刻難安,合目則見崇侯虎站於一側。早年呈蒙聖恩,坐鎮西北,統領西路二百鎮諸侯,皆是商君所給。”
“孤死後,有丞相輔佐我兒姬發,周自安穩。今商君雖暴虐,但禍不及西岐。倘若商軍不犯,定要我兒勿聽諸侯唆勸,以臣伐君,此乃大逆不道之事!”
楊戩默然,雖不想哄騙文王,卻也不想這老人帶憾而去。
文王並無伐紂之心,但姬發雄心壯志,卻有取帝辛而代之之意。
“大王放心,這都是我應當做的,”楊戩道,“可還有未曾完成之心願?”
文王問:“我兒伯邑考,可還能還魂?”
楊戩便道:“他將入天庭,來日福源深厚,不必掛念。”
“這便好……”文王不覺老淚縱橫,忽而厲聲喊道:“姬發!”
“兒子在,”姬發跪在塌前,長哭不止。
文王嘆聲道:“爲臣當有爲臣的本分,勿要以下犯上,不然,你這老父泉下難瞑!”
“孩兒謹記!還請丞相爲我父延命!”
“命數不可亂,”楊戩沉聲說一句,看門外,已有一隊鬼差等候,溫聲勸了姬發幾句。
文王閉上雙眼,面容祥和,漸漸的出氣多、進氣少,面上瀰漫死氣,已是不行了。
外有鬼差恭敬的喊一聲:“拜見真君,地府招魂,還請真君勿要阻攔。”
楊戩離開塌前,走到外間,一陣陰風吹過,殿內各處響起哭聲。
鬼差拿了文王魂魄,又來楊戩面前行禮;文王是鬼魂模樣,自然能見楊戩真身被一股金色氣息包裹,又見鬼差對楊戩行禮,更是驚疑不定。
鬼差道:“真君,我等這便回去覆命。”
“勿要爲難文王。”
“真君放心,自不敢爲難,”鬼差答應一聲,攙着文王的雙臂,朝着殿外飛去。
文王想說什麼,卻無法開口,只是扭頭看着楊戩,嘴邊露出些釋懷的微笑……
還真是神仙。
紂二十年,西伯侯姬昌甕,西岐縞素三月,天下諸侯齊慟。
鼎盛力強的武王繼位,勵精圖治,西岐各地氣運越發強盛;楊戩替王巡守四方,周國各城儲備糧草、訓練士卒。
楊戩推建奴兵,許諾只要累積戰功則可帶家人一同擺脫奴隸身份,令周軍越發勢大。
文王死前之囑還在耳旁,武王不敢隨意起兵伐紂,更何況他剛剛上位,民心不穩,也不宜動兵戈。
但武王就算不起兵,也總有麻煩找上門。
紂二十一年,有大星居中天西移,楊戩深夜入宮,與武王密談,而後匆匆離了西岐,直接施展金光縱,到了朝歌城中。
此夜,朝歌城依然是歌舞昇平。
楊戩也是藝高人膽大,徑直去了鹿臺,卻見鹿臺各處都有甲士跑動,在露臺一側,正有七八個宮女打掃清理。
雙眼綻放神光,便見數不清多少怨魂在鹿臺之下盤旋。但在這些怨魂之中,有道單薄的身影縮在角落,正痛哭不已。
商君宮中,怨魂厲鬼妖氣交叉縱橫,蠶食着大商最後的一點國運,地府鬼差也不敢來此地拿魂魄,只得聽之任之。故此,這道魂魄剛離了身體,也無處可去,只等被怨氣侵蝕,化作怨魂。
楊戩隱了身形,落在鹿臺的角落中,看着那道蜷縮的身影。
這是一位美婦人,看起來依然是年輕貌美,鵝黃臉蛋、楚楚可憐,一身華美的長裙染了血污。
楊戩道:“黃夫人,莫怕。”
“你、你是何人……”
“楊戩,黃天化的師兄,”楊戩張手,手中託着一顆法寶珠子,道:“先進來吧,我帶你離開此地,來日與天化相聚。”
美婦人的魂魄輕輕點頭,或許是楊戩身上的暖意讓她卸下提防,化作一縷豪光,沒入了這顆寶珠之中。
楊戩轉身而去,並未多做其他,出了朝歌城之後就在雲上停留,靜等朝歌城事變。
天化他娘爲何身死?
前些時日,商朝兵馬大元帥,武成王黃飛虎入宮中赴宴,因不滿妖后‘妲己’,故放出了神鶯,抓傷了妖后。
妖后心生恨意,伺機報復,於今日設下大宴,宴請朝歌城重臣的夫人。
歡宴時,妖后用法術將黃飛虎的夫人賈氏灌醉,令其在宮中熟睡。入夜之後,又令醉酒的帝辛見賈氏醉態,帝辛欲強加調戲,賈氏及時醒來,奮而反抗。
賈氏性情頗爲貞烈,於鹿臺一躍而下,身死當場。
帝辛醒酒之後頗爲懊悔,而黃飛虎之妹、宮中妃嬪黃妃聽宮差回報此事,頓時大怒,匆匆到了鹿臺之上,對帝辛破口大罵,又將‘妲己’摁在地上一陣廝打。
帝辛正煩躁,伸手去拉黃妃,卻被黃妃一巴掌扇在了臉上。
想這帝辛雖正懊悔,但何時被人打過耳光?當下一怒,將黃妃單手提起,順手扔下鹿臺,摔了個香消玉殞。
楊戩坐在雲上,雙目綻放神光,見此事之後稍有遲疑,卻並未去救黃妃的魂魄。
黃妃不同於賈氏,前者是帝辛的妃嬪,就算救了魂魄也無處立身。
不多時,武成王府上傳來大哭聲,黃飛虎帳下四位兄弟義憤填膺,提着刀槍就要殺入商君宮中,黃飛虎騎着五色神牛將他們攔下,大罵四人。
黃飛虎確實忠義,哪怕夫人被帝辛逼死,心中雖悲痛,卻也無反意。
黃家四將皆是悲憤,扔下兵刃回府中,喊來酒宴,大吃大喝,不斷撫掌大笑。
黃飛虎入府中來,見三個兒子黃天祿、天爵、天祥大哭,而自己出生入死的四個兄弟卻在一旁撫掌大笑,心中煩亂,又是上去大講道理。
這黃飛虎帳下有個將領名爲周紀,頗有計謀,等黃飛虎越罵越是氣,直到氣急攻心,便道:
“兄長你位極人臣、身披蟒袍,知道你生平戰功的,自知你勇武。可不知你過往的,還道你是靠嫂嫂姿色取悅君王,得來的這般富貴!”
“你說什麼?”
黃飛虎雙目瞪圓,心中又念及大婚至今的一幕幕相守,又想到了如今商君一件件暴虐之事,當下怒吼一聲。
“今日便反了他又何妨!”
四將大喜,立刻外出點兵,收拾細軟,又點齊了一千家將,數百車輛,連夜裝車,運出朝歌城。
黃飛虎便問:“咱們今日反出朝歌,投奔何處?”
四將之一的黃明道:“西岐武王雄踞西、北兩部,天下歸心,何不投奔?”
“也罷!”黃飛虎嘆了聲,道:“便西去投奔吧!”
周紀見黃飛虎神色又有搖擺,暗思自己之前的激將之法,也只是趁黃飛虎氣急攻心才奏效,若不將此事做絕,黃飛虎恐怕半路還會回返朝歌領罪。
黃飛虎忠義不假,但帝辛卻如何能再容黃飛虎?那炮烙酷刑必然是免不了了。
當下,周紀又道:“大哥!去西岐借兵再來爲嫂嫂、娘娘報仇,那時機未免太遲了些!嫂嫂泉下如何瞑目?不如今日便去宮中,找那暴君討個說法!”
黃飛虎雙眼血紅,招來五色神牛,披着金甲戰衣,提一把長劍,翻身跳到神牛背上。
“隨我殺進宮門!”
衆家將應諾,四將上馬跟隨直衝宮門。
黃飛虎的弟弟黃飛彪、黃飛豹押韻大車,率家將去西門,他們都是軍中大將,守軍如何敢阻攔?
且說黃飛虎殺氣凌然,騎着五色神牛衝到宮門之外,此時天色已明,守門的侍衛雖攔下了五人,卻也不敢對武成王動兵戈,只能去宮中稟告。
黃飛虎連連怒吼:“帝辛!出來一戰!還我妹來,還我妻來!”
宮門忽地大開,數百精兵擁簇着一高大的身影緩緩行出。
看這人,身穿九龍袍、座下地龍馬,手提金色大刀,面容威嚴,一身龍袍應着朝霞,身上甲冑卻散着冰寒殺意。
一聲冷哼,威壓朝歌。
楊戩在雲上挑了挑眉,若非知道這是洪荒俗世,還真以爲自己見到了呂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