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大士入了凌霄殿,大殿又被隔絕了神識查看,不知玉帝和佛門在商量些什麼。
此時知道佛門西遊算計的仙人其實並不多,知道那位葛長勞之事的卻有不少,些許流言蜚語在天庭暗處不斷醞釀。
但這些消息,對於‘藏身’在天庭的大能來說,當真不算什麼秘密。
“你說,玉帝心智是不是有點不正常?”
一處仙山高亭內,幾道身影湊在一起喝酒聊天,喝到盡興時,也開始有些口無遮攔。
但就算說了這話,放眼天庭也無人敢去打他們小報告。畢竟這幾位,除了平日裡一團和氣的財神爺,其他三位都是了不得的狠人。
坎宮鬥姆金靈聖母,三霄娘娘之一的碧霄,以及多時沒有露面,穿着一身紫金袈裟的大德高僧……多寶佛。
他們四個聚在一起,差不多就能號令截教衆仙,在洪荒隨意搞風搞雨,就算把天捅個簍子,背後還有三清祖師之中的通天教主撐腰……
無大劫,誰也動不得他們。
罵人的是多寶,此時正滿不在乎的罵罵咧咧,“你說,潛鴻道人在時,這玉帝和楊戩作對,那是天庭和道門有了間隙,可以說是爲了麻痹潛鴻道人。如今都開始跟至強者的手下直接交手了,楊戩剛斬了一個聖人,玉帝還在找他這外甥不痛快?當真是……被驢踢了腦袋?”
“玉帝的行爲確實有些反常,”金靈聖母頗爲冷靜的道了句,“雖然你我皆知玉帝明裡暗裡都在針對楊戩,但實際上,誰也拿不出玉帝與至強者有所關聯的證據。”
“還要什麼證據?”多寶道人嘴角一撇,“你是不知道咱們三位老師的果決,但凡只要有懷疑,定然是先鎮壓了了事。”
碧霄拿了一枚朱果,“那這麼說,就是三位老師現如今對玉帝也沒有什麼懷疑咯。”
多寶一想,倒也有幾分道理。
趙公明卻嘆了聲:“我現在在意的,其實是朝天閣。朝天閣能藏一個五行尊者,說不定還藏着其他隱患。玉帝當年建朝天閣時,其實只是搭建了個大概框架,隨後就讓朝天閣自行發展,且不說混入了那些天外強敵的爪牙走狗,就說朝天閣本身,也是藏污納垢。”
“不錯,朝天閣當真是藏污納垢。”
“我現在是見不到楊戩,”多寶趁着酒勁,一副唯恐天地不亂的架勢,“不然,非要勸他去找玉帝說道說道之前那些破事。”
趙公明道:“現在還想着對付楊戩的,怕也只有朝天閣那些人了吧。之前我跟李靖聊過,朝天閣一脈走出的高手,大多對楊戩有些不滿。”
“爲何?”碧霄有些奇怪的問了句。
“應當是楊戩當年明裡暗裡都拒絕了朝天閣總管一職,打了這些自認能夠掌控三界的老傢伙臉吧。”趙公明低聲道了句。
金靈聖母一直在旁邊思索着,隨後略微皺眉,低聲道:“我倒覺得,其實無關朝天閣,那些朝天閣的供奉不過是玉帝的口與舌,本就是玉帝在故意找楊戩不痛快。”
多寶眨眨眼:“爲何?他不怕楊戩真的一怒斬了凌霄殿?”
“大師兄,這裡好歹也是天庭,莫要總是說這些話,”趙公明低聲埋怨了一句。
好不容易聚一起喝頓酒,結果多寶道人嘴裡總是蹦出驚人之語,讓他這個習慣天庭和諧氛圍的財神爺多少有點不太適應。
碧霄嗔道:“讓師姐說說吧,我也納悶的緊,這天地間越來越多的事,是我看不懂了呢。”
金靈聖母道:“我其實只是隱隱覺得,玉帝……或許是想將楊戩當做接替他三界至尊之位的人選,方纔故意逼楊戩對他出手。”
三人面面相覷,而後像是凡人看鬼怪一般看着金靈聖母。
“師妹你被封神榜封昏了腦袋?”多寶道人有些哭笑不得的回了句,“玉帝要楊戩接替他位置,直接讓位不就好了?幹嘛非要這麼拐彎抹角?”
“這不過是我隨口說說罷了,”金靈聖母哼了聲,面色有些不善。
這也就是多寶道人能這般打趣於她,換做旁人,早就龍虎如意招呼了。
趙公明沉吟幾聲,“我觀玉皇大帝此人,心胸並不算狹隘,只是被潛鴻道人自遠古鎮壓至上古之末,心底不免有些怨氣,故而諸多事上多算計、多猜疑,且……被壓抑過後的野心極大,不可能輕易讓位。”
“你們莫忘了,”金靈聖母冷笑了聲,“你們莫忘了,玉帝就算頂着再多的稱謂,他終究是個修士。”
碧霄滿是不解,“修士又如何?”
金靈聖母道:“是修士,就有執念,若玉帝的執念是掌控三界,那他在封神之後早已達到,爲何其修爲依然只是準聖,並未因此功力大進?”
多寶道人摸摸自己已經肉堆到開始分層的下巴,“你這麼一說,倒也有幾分道理。”
“修爲騙不過旁人,自身道韻也騙不過旁人,”金靈聖母淡然道,“這位玉帝陛下得享天地氣運,更有那圓滿境的大成功法,契合自身大道。若非道心不圓滿,此時怕早已半步聖人了吧。”
趙公明讚歎一聲:“我就說師姐你粗中帶細……”
金靈聖母一眼掃過來,趙公明只餘訕笑,趕緊端酒來喝,心底一陣感慨。
且聽金靈聖母娓娓道來:“我自天庭初立時便注意到了玉帝的修爲,天庭初立時,玉帝只是大羅境;且玉帝所修功法極爲特殊,我在天庭元老口中打聽到,輪迴轉世一遭,玉帝的修爲就會極境昇華一次。但這麼多年,他從大羅,只是向前邁了一步,道心之中的執念必然深切無比,以至於讓他修行之路近乎完全截斷。”
多寶道人眉頭一皺,“聽你這麼一說,總感覺這昊天童子心底無比陰暗啊。”
趙公明問道:“那這般說來,玉帝的執念到底是什麼?”
“我怎麼知曉?”金靈聖母翻翻白眼,“此事你不如去瑤池問問王母娘娘,或許天庭之中最瞭解玉帝的,應當就是王母了。”
“算了算了,喝酒吧,怎麼扯了半天玉帝的心事,”多寶道人嘆了口氣,“現在我是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想了,就等那個至強者從幽冥澗鑽出來,我就衝上去找他拼條老命,總不想死在你們前面。”
“莫說這般晦氣話,”趙公明斥道,“大師兄,你怎得也要打起些精神!有楊戩,有天道聖人,咱們和至強者拼殺起來,也並非沒有勝算。”
多寶道人嘴角一撇,眼中醉意微醺,“勝算,有什麼勝算?你當至強者只有一個?”
三人同時停下動作。
“至強者有九人啊,”多寶道人長長的一嘆,“九人,而且當年和盤古大神廝殺的,只是當年毀滅太始時代的九至強中最弱的一個。唉,就算勉強贏了一場,後面還有更大的劫難,這是生靈界,有形之界每過無數歲月的一次輪轉唷……”
亭中三人頓時表露出了不同的反應。
趙公明放下酒樽,目光滿是凝重,想多問幾句。
碧霄靜靜思索,平日裡便是這般寡言多思的安靜模樣。
倒是金靈聖母,她端着酒杯抿了一口,神色一直如常,彷彿早就知道此事一般。
至強者有九位之事,楊戩雖對少數幾人提過,但三清卻將消息封住,並未大肆宣揚。
不然,洪荒修士就不只是恐慌,應當是徹底的絕望了。
金靈聖母低聲道:“現在只能看楊戩能否成爲至強者了。”
碧霄奇道:“爲何是楊戩,而不是天道聖人?”
“那位天道聖人出身天道,雖能成就大道聖人果位,卻被天道所影響,極限便只能是巔峰時期的盤古大神那般。”金靈聖母緩緩道,“三位老師被困於功德聖人,唯一打破了那些至強者和潛鴻道人算計的,只有楊戩這個變數。”
“不期望他,還能期望誰?”
趙公明皺了皺眉,壓低聲音道:“若楊戩真的成爲三界至尊,是否對他修行有益?”
“有益定然是有益的,不過作用應當也不大,”多寶道人手指在酒杯中沾了下,在石桌面上畫了兩條並行的直線。
“大道不鳴,二者同歸一身,若想自稱至強,何其難,何其難矣。”
“喝酒吧還是,”趙公明端着酒杯,“來,咱們截教仙誓死不屈,日後大戰,定要打出咱們殺伐第一教的氣勢!”
多寶道人頓時精神滿滿的應了一聲,惹的一旁兩位女仙齊翻白眼。
又喝了半日,觀音大士從凌霄殿出來,踏雲朝着南天門而去。
多寶道人笑道:“那慈航走了,不知道又跟玉帝商量了什麼算計。”
“應當是跟楊戩收的那隻猴有關,”趙公明笑道,“咱們等會不如去南洲遊一遭,去看看楊戩怎麼教徒弟的。”
多寶還有些不明所以:“猴?什麼東西?”
趙公明便將他打聽來的消息詳細說了一遍,楊戩化身菩提老祖、方寸山收徒那先天靈猴之事並未隱瞞任何人,能掐會算的稍微掐指推算,便知楊戩在壞佛門的佈局,都當好戲在看。
至於那猴子本身,除卻楊戩之外,極少有人關注。
趙公明如此一說,碧霄也來了興致,雖然金靈聖母面色有些不悅,但顯然也是想去見識見識楊戩傳授肉身修行大道是何等場面。
當下,這四位大能散掉仙亭周遭的大陣,駕一片雲,滿身酒氣的出了南天門,朝着南洲落下。
倒也是巧了,在他們之前,佛門觀音大士的白雲也在慢悠悠的走着,也是朝着方寸山而去。
趙公明和多寶對視一眼,這兩位通天教主親傳的唯二男徒,幾乎同時露出了一縷會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