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健擡頭,夢雪桐已飄然迎面而來,微微站定,只聽輕柔悅耳的聲音已然傳來:“東海之上有仙島,曰瀛洲,你可否聽說過?”
張行健搖頭,然後接着向着前方走去。
夢雪桐臉上露着淡淡的笑意,後面跟上,接着道:“傳言此島實乃人間仙島,地方四千裡,海外遙遙千里。生神芝仙草,又有玉石,有泉如酒,甘而香甜,既然你如此嗜酒何不前去試試?”
緩緩的定住身形,遲疑片刻張行健還是轉過頭望着夢雪桐,眼中帶着不解的意味。
夢雪桐輕笑一聲,不介意的來到張行健身邊,道:“當然這些也終究只是傳說而已,不過東海之上卻有一處島嶼名叫瀛洲,人煙希絕,奇花異草,鳥獸爭鳴,說是仙島也不爲過。不過如今這座仙島卻被南方大山深處的妖獸佔據,妖獸橫行,島上已成爲荒蕪一片。”
說完這些夢雪桐已經不說,似乎已料到張行健必定能曉得她的意思。
張行健臉色絲毫不見變化,只是慢慢擡頭看向遠處,遠方正有一道黑影倏然而至,卻正是獬豸。只見獬豸來到張行健身邊向着夢雪桐呲牙咧嘴的瞪了半天,顯然是頗爲憤怒,眼中的綠芒更是越發詭異。
張行健摸了摸獬豸的長長毛髮後擡起頭望着夢雪桐,平靜的道:“這些又和我有何關係?”
夢雪桐對張行健的這樣回答絲毫不以爲意,眼神看着獬豸,道:“可是我知道青雲等各大派一定會前去查看究竟!”
張行健卻奇怪了,不禁問道:“你難道希望我去殺了青雲?”
“不希望,”夢雪桐回答的很乾脆,甚至是沒有一絲猶疑的神色,甚至比一刀切碎一顆西瓜還要乾脆。
張行健靜靜的望着眼前這個來自那傳說中九天玄女門的傳人,似乎有一種破人心扉的魅力,慢慢的吸引着人前去探索去追求,可是她卻是如此的讓人難以理解,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是九天玄女門的傳人,可是她的過往,她的生活,究竟又如何呢?
張行健想要將其看透,卻發現面前的人始終籠罩在一層祥雲之後,任而望穿秋水也難以曉得她的真面目。
可是又何必要看透別人呢,能看透自己已經是一種收穫了,張行健譏笑般的搖頭。
“你爲何要笑?”夢雪桐已詫異的發問,雖然張行健的整個人都可以引起她的興趣,可是眼前的這個笑意卻更能引起她的發問。
夜幕已來,天上點點星光,朦朧而悽迷,前面一處火堆,熊熊燃燒,火焰直欲破空而去,然而卻終究是逃不脫命運的束縛,它只能在地上咆哮掙扎。火堆旁正坐着兩人一獸,獸是兇獸,而人呢?
一身黑色,一襲白色,在火光的映襯恍惚間竟成了一種絕望的對比,更甚至是一種生與死的寫照。
良久的沉默,只有火堆噼裡啪啦的作響之聲,然後就是獬豸在夢雪桐望向它的時候發出的不是友善的哼次之聲。
“我想笑,只因爲我覺的自己很可笑。”張行健竟然又對着白天沒有完結的談話繼續補充道。
夢雪桐微微擡頭看向對面的男子,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種落寞流露,只是忽而已被一種堅強的外表所掩飾。掩飾雖然很無奈,卻總比坦然面對要舒服上許多,正如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夠坦然相對!
“其實,你沒必要笑。”夢雪桐遲疑片刻,然後輕聲說道。
張行健微微遲疑,手中木頭正要向着火堆中扔去的姿勢也微微一頓,不禁詫異的望向夢雪桐。
夢雪桐底下頭,避開張行健的目光,火光立刻映在她潔白如玉的面龐上竟是如此的晶瑩。“因爲你並不可笑,”忽然夢雪桐又輕聲的說道。
張行健詫異然後將手中的木頭放到火堆中,然而火堆並沒有因爲這一根木頭的緣故而變的烈起來,反而是曇花一逝轉瞬又恢復了原狀。忽然獬豸站立起來,掙脫開張行健的撫摸向着林中深處而去。
沉默,沉默到那心底最深處的寂寥恐懼之感悠然而生,慢慢的蠶食着彼此的心靈。
夢雪桐微微動了下身形,向着火堆裡面投了許多木頭,似乎生怕這光明逝去黑暗降臨,火堆也立刻再次旺盛了起來,熊熊有騰空之意。
“其實這次妖獸南襲其中必有原因,”終於夢雪桐還是說話了,這樣的靜寂就算是如此玉潔冰清的她也無法承受。
“那五行法陣所召喚出來的陣靈其實是也是一隻上古異獸,只是後來被法力高深的人封入陣內,造就了這五行法陣。只是此陣的陣靈不滅,妖獸不知從何處得悉,率衆而來,而那妖獸首領更是通過神識從陣靈口中得悉了一件非常要緊的秘密,所以才立刻遠赴海外,前往了瀛洲仙島。”
說完之後夢雪桐緊緊盯着張行健,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一絲變化,然而卻失望了,張行健臉上絲毫沒有變化,竟然還是一副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出山之時,家師曾言這次妖獸之亂其實和你有何很大的關係,如果想要終結這場浩劫的話,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你,不然天下黎民必將是水深火熱、萬劫不復。雖然我法力低微不知曉其中因果,但家師所言必定有理,況且禪宗的道成現大師已達大無量之境所言亦是如此,我想你也不希望看着天下黎民受災受難吧?”
張行健的臉色微微變化了一下,雖然是在這黑暗的叢林中卻還是被夢雪桐發覺了,接着又道:“九天玄女門已經幾百年沒有出世了,據門內典籍記載距離最近的一次出山也是在六百年前。六百年前天下大亂,邪魔外道橫行,典籍中有記載:魔主古樸虞邪凌四海,遂遷門下弟子凌瀟瀟出山,其後餘年古樸虞攜五行法陣勢凌神州,統一魔門。”
張行健似乎並沒有什麼動作,但夢雪桐卻知道他正在仔細的聽着,於是他繼續說道:“這五行法陣當然正是古樸虞所設,只是其中的陣靈究竟爲何卻不知了,後來古樸虞卻突然失蹤了,而我門下卻再也沒有人再去談及凌瀟瀟了。”
張行健忍不住終於開口問道:“這凌瀟瀟去了哪裡?”
夢雪桐並不奇怪張行健的發問,只是搖頭道:“沒有人知道,師傅也不說,雖然我曾經問及,但師傅卻諱忌莫深,不曾泄露半句。”
張行健露出思索的神情,突然兩人同時轉頭望向林中,只見林中不遠處正有光芒流轉,似乎有人正在鬥法。不過這光芒怪異,似乎與修真者的法寶有些不同,但張行健二人也不答話飛身而起向着光芒處而去。
二人隨風而來剛落定腳步向着鬥法處望去,只見正有一道身影與一道黑影相互顫抖不休,兩者似乎暫時鬥了個平手,誰也難不了誰,只是糾纏不休。
天上星光已然暗淡,遠處相鬥的兩者越發朦朧不清,忽的只聽一聲嘶吼之聲,兩人都不禁一怔,夢雪桐正要上前的時候卻被張行健攔住。
夢雪桐詫異的望向張行健,只見張行健向着場中喊道:“小黑,回來。”
夢雪桐才驀然明白過來,只見從場中穿出一條黑影眨眼間被到了張行健的旁邊,不正是異獸獬豸麼,卻不知張行健爲何要給它起了個這樣的名字。
而另一道人影也慢慢的走了過來,張行健仔細望去差點就認錯,這人不正是妖狐黃玲麼,卻不知她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黃玲頗顯狼狽,看來這上古兇獸的威名的確不虛,只聽她道:“你這寶貝倒是挺兇悍的,我剛一走近就被它發現了。”黃玲望着小黑倒也沒有懼意,只是淡淡的說着。
張行健已經語氣不善的問道:“你爲什麼會在此處?”
黃玲隨意的一笑,然後將剛纔弄亂的髮絲向着後面拂了一下,狀態嫵媚之極,然後她看向夢雪桐道:“這位就是來自九天玄女門的夢仙子了?”
夢雪桐看着黃玲,眼中飄過一絲驚訝,不過還是微笑的點點頭卻沒有說什麼。
黃玲再轉頭望向張行健,見張行健眼中閃爍着惱怒的目光,不禁輕笑一聲道:“你難道還不知道我爲何在此處麼,人家真的黃玲回來了,我這假的黃玲不趕快離開能行嗎?”
“你竟然又到這裡來害人!”張行健語氣之中的怒意自是散發了出來。
妖狐黃玲卻凌然不懼,還是一副隨意的姿態,臉上的笑意從來都不曾減少,道:“你那隻眼睛看到我去害人了?”
“你……”張行健一時語塞,接着語氣微微緩和了一些道:“那你去做什麼?”
“如果我說我是去救人,你會相信嗎?”黃玲臉上的笑意終於消失,語氣頗爲蕭索的道。
望着黃玲灼灼的目光,卻見張行健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向着後面走去。
黃玲卻身心大震,她怎能料到張行健竟然會相信自己是去救人,這世間能相信她的又有幾人。她已悲痛失笑,然後向着前面逐漸沒入黑暗的身影喊道:“你爲什麼相信我?”
身影微微一怔,然後似乎是轉過頭來,道:“我爲什麼不相信你?”
很熟悉的話語,也很簡單,卻又有幾人能如此坦然的相信別人,同樣也值得別人去相信?
黃玲已怔住,夢雪桐已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