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林黛玉經過反覆思量,她暗暗地打定了主意。這天正是輪到雪雁值夜,夜深人靜的時候,黛玉輕聲地對雪雁說:
“雪雁,我如今身邊也就你和紫鵑兩個心腹人了,但是紫鵑的家人和身契都在這府裡,行動不如你自由。我知道你的父母兄嫂都在京城的一個小莊子上,所幸這府裡還沒有人知道,這是這莊子的地契和你們的身契,明天你找個機會出府,讓你的爹孃儘快把它們賣了,不要在乎銀錢的多寡,把你們的奴籍也消了,我這裡還有五萬兩的銀票你也收好,別讓這府裡的人知道,等那莊子賣了你們就回姑蘇去,和姑蘇老宅的林老管家匯合。”
雪雁聽得她家姑娘這麼說,驚道:“姑娘這是什麼話?姑娘難道不要雪雁了?”
“傻丫頭,哪裡是我不要你了,只是這次和親朝廷自有規矩,哪裡需要我們自己家出侍女了?我這次不僅不帶你,紫鵑我也是不帶的。”
“可是如果姑娘一個人去那種地方,雪雁不放心,雪雁答應了老爺,要照顧好姑娘一輩子的。”
“雪雁,我身邊也就你們兩個丫鬟,紫鵑是這裡的,她一家子都在這府裡,我是不會帶的,你是我姑蘇帶來的,自幼就服侍我,我想着我走了以後,你就替我祭祀我的爹孃。”
雪雁聽了,半天方說:“姑娘放心,我們決不會忘了我們老爺太太的祭祀。只是姑娘我們家有賣那個莊子的銀錢儘夠了,這麼多的銀子我們不能收。”
“傻丫頭,這銀票我又帶不走,這府裡已拿了我們家那麼多的財物了,這些難道還要再便宜他們不成?況且以後我不在這裡了,我爹孃的墳墓修繕也是需要銀錢的。還有,雪雁,我這一去也許就再也回不來了,明天我們就收拾幾件我平常穿過的舊衣物,你在我爹孃的墓旁也給我建個衣冠冢,以後清明的時候,你給我爹孃上墳,也到我的墳前祭奠一番吧。”
“姑娘——你可不能做傻事,我們林家如今就剩下你一個主子了,以後的歲月那麼長,也許姑娘或者姑娘的後人還能回來的,我和我的家人就守在姑蘇,等着姑娘和姑娘的後人回來。”
“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呢,這些銀票你們先把它兌現了,在墓地附近買些田地什麼的,也許等我回來的時候,我們的那個家會變得更大了。”
雪雁想了想接過銀票,心裡不由得一陣陣地發酸,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一面哭一面小聲地咒罵着:“黑心爛肺的東西,天打雷劈、斷子絕孫,一家子都不得好死。得了我們家的那麼些財產,還要送我們姑娘去和親……”
林黛玉聽得雪雁的哭泣和咒罵,突然覺得如果賈家人真能遭到這些報應也還不錯。
因爲黛玉的催促,雪雁的家人果然很快就賣了那個小莊子。
林黛玉得到消息後,第二天就帶着紫鵑和雪雁來到了王熙鳳那裡。
“喲,什麼風把我們的郡主娘娘吹到我們這個小地方來了,郡主娘娘快請上座,郡主娘娘千歲,小的給郡主娘娘請安了,平兒,趕緊的,給郡主娘娘上最好的茶。”
“鳳姐姐就會開玩笑,我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正有事要請二奶奶幫忙呢。”
“郡主娘娘可折殺小人了,郡主娘娘有什麼事吩咐儘管說,小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給您辦得穩穩當當妥妥帖帖的。”
“如此,妹妹這裡就多多謝謝鳳姐姐了,說起來這件事雖然有些煩難,但鳳姐姐既如此說,妹妹也就不客氣了,就是要請鳳姐姐往那刀山上火海里去一趟呢。”
“個臭丫頭的,還消遣起我來了,有什麼事快說,沒什麼事給我滾蛋,我可忙着呢。”
“別,二奶奶,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剛剛不過是妹妹開了小個玩笑,別當真。”
“說吧,到底是什麼事?”
黛玉向兩邊看看,平兒見了忙要帶着人迴避。
“平兒姑娘留步。”
等屋內只剩下除鳳姐、黛玉、平兒、雪雁和紫鵑後,林黛玉方開口道:“鳳姐姐知道我很快就要去和親了,按照朝廷的規矩,陪嫁的侍女是由朝廷安排的,我這裡別人我不管,這兩個丫頭辛辛苦苦跟了我一場,我總要給她們安排安排一下。雪雁原是我從南邊帶來的,我已將身契給了她,她明天就離府回南邊找她的家人,望二奶奶放行。”
“這有什麼,好說好說,明天讓平兒和門上的人說一下就行了。”
“如此多謝了。這是兩千兩銀票,二奶奶請查收。這一千兩呢我給紫鵑和她的家人贖身,另一千兩是我孝敬二奶奶的,多謝鳳姐姐這些年來對我們主僕的照顧。”說着林黛玉離坐,對王熙鳳施了一禮。
“哎呀,當不得,當不得。郡主娘娘可折殺小人了,郡主娘娘吩咐的事小的一定辦得讓郡主娘娘滿意,只是這銀票還請郡主娘娘拿回去。”
“二嫂子這話說的,你幫了妹妹的忙,妹妹還能要你倒貼銀錢不成?再說了這銀錢放在妹妹身上是一點用處都沒有,還不如給鳳姐姐做個人情呢。”
王熙鳳一則本性就喜歡銀錢,二則確如林黛玉所言,這些銀錢林黛玉還真是不需要了,那麼與其便宜了別人,還不如自己拿來受用。想到這裡,她笑嘻嘻地從林黛玉手中接過銀票:“好,看在你這麼孝順的份上,我就勉爲其難的收了。”
“如此不就行了,我就愛鳳姐姐這股爽氣勁。好了,妹妹也耽擱鳳姐姐不少時間了,就不打擾鳳姐姐了,告辭了。”
“那我也不虛留妹妹了,平兒替我送送郡主娘娘。”
“是,郡主娘娘這邊請。”
出了王熙鳳的小院,紫鵑迫不及待地對林黛玉說:“姑娘,我要回家一趟。”
“去吧。”
紫鵑很快就回來了,同行的還有紫鵑的娘和嫂子。
打發了屋裡的人,紫鵑和她的家人就給黛玉跪下了:“姑娘,我們知道姑娘是爲我們好,替我們全家贖身,可是姑娘,我們是這府裡的家生子,從來沒有在外面生活過,離了這府裡我們在外面的生活會很艱難,求姑娘再到二奶奶那裡說說去,我們不要贖身,還在這府裡當差可好?”
林黛玉不妨紫鵑家人這麼說,她轉過頭問紫鵑:“你也是這想法?”
“姑娘,紫鵑也是這麼想的。”
林黛玉呆了一下:“好吧,那你再陪我到二奶奶那裡去一趟。”
王熙鳳看到林黛玉和紫鵑來了,忙把其他人打發下去:“妹妹來得正好,紫鵑他們的身契我已找好了,正要讓平兒給你們送去呢。”
“這——二奶奶,是這麼回事……”
王熙鳳聽說可不高興了,剛剛林黛玉拿的那兩千兩銀票,到了她的手裡,她早就把它當成自己的了,現在這紫鵑又反悔了,自己是不是還要退回這銀票?哪有吃進去的東西再吐回來的道理?
平兒一見王熙鳳這個表情,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笑着就來打圓場:
“哎呀,我的紫鵑姑奶奶,你就放心把這些身契拿走就是,反正我們府裡的事還是要人做的,你和你們的家人還跟以前一樣照舊在府裡當差就是,只是一樣,這事就我們幾個知道,決不能讓別人知道,否則你們就都要走。”
紫鵑聽平兒如此說,又見王熙鳳連連點頭,頓時喜出望外,她原本並不贊成一家子世世代代爲奴,只是離開賈府之後一家子又沒有了差事,生計馬上就成了問題。而且在外面,老百姓的生活是頗爲不易,如果你無權無勢,即使你再有錢,也難免要受官府的欺負,如今平兒這個提議簡直太好了,她馬上跪了下來:
“紫鵑謝謝二奶奶,謝謝平兒姐姐。”
“好了,這事你告訴你的家人最好別說出去,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把你們全家都趕出去。”
“是,是。二奶奶儘管放心,奴婢知道輕重,奴婢不會把這些身契交給其他人的,奴婢自己把它們收好,回去後就和他們說二奶奶同意他們不贖身了。”
“嗯,你這個丫頭到是蠻聰明的,好了平兒送送林姑娘。”
“是。”
紫鵑果然和她娘和嫂子說了,他們全家仍舊在府裡當差,她娘和嫂子聽了很是高興,她們理所當然的認爲他們的身契仍舊在這府裡,也沒有多想,也沒有多問。
當晚,林黛玉還是給了紫鵑兩千兩銀票和一些首飾:“這些你拿着,做個念想”
“姑娘,這些銀錢奴婢不能要,姑娘一個人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沒有銀錢傍身可如何是好?”
“你這個丫頭,給你你就拿着,且不說這銀票到了倭國沒地方去兌換,就是有地方兌換,姑娘我一個堂堂的大華郡主難道還會缺銀子花不成?”
“姑娘——姑娘對奴婢的好,奴婢一輩子都記得,奴婢別的不求,只求菩薩保佑姑娘一生幸福平安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