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城
而隨着賈芳率領騎軍自外間加入雙方戰團,城中的女真兩紅旗旗丁一時間驟然受襲,頓時,驚慌失措。
騎軍兵卒的一柄柄馬刀,明晃晃的刀光閃爍,一下子撕開了依託城垣與漢軍廝殺的女真兩紅旗旗丁,漸漸沖垮了陣線。
但不少身披玄色甲冑的旗丁,此刻手持一柄馬刀,奮力廝殺,仍是悍不畏死。
在這個過程中,顯然給漢軍的江南水師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江南水師提督韋徹見手下將校傷亡太重,難免心疼,此刻率領着親兵扈從,壓着陣腳,圍攻着女真的兩紅旗旗丁。
賈芳本人一襲亮銀色山字甲,身上披着白袍,這會兒騎在一匹白色鬃毛的馬上,掌中揮舞着一柄明晃晃的長槍,在一次次的橫掃之下,可見一隊隊女真兵卒,宛如野草倒伏。
而這會兒,勒克德渾與副將鄂倫,也相互招呼着馬弁,翻身上馬,大約湊足了兩三千騎,向進城支援的漢軍騎兵發起反衝鋒。
女真兵丁原就弓馬嫺熟,此刻,翻身上馬,手挽繮繩,徹底變爲騎軍,一時間,反而增加了幾許戰力。
可以說,遼陽城因爲城破的突然性,以及圍攻的漢軍並非京營主力,並未在城破之後造成完全的一邊倒局面。
反而是僵持不下,進入了真正的廝殺。
雙方斷兵相接,喊殺聲震天。
就這樣,雙方廝殺,一直到天色漸漸近得傍晚時分,夕陽西下,晚霞彤彤如火,披落在整個城牆上,恍若罩上了一層金紅紗衣。
“鐺鐺……”
兵刃相碰發出此起彼伏的聲音,與喊殺聲、悶哼聲交織一起,宛如一曲交響曲。
就在此刻,勒克德渾正在率領一衆親衛將校,正在抵抗着漢軍的圍攻,然後指揮着大批軍卒向內城撤去。
一時間,城中的女真兵丁分爲兩部,一部數千人是在城中與漢軍作戰,一部萬人進入內城。
所謂內城,是在城中套了一個小城,在古代軍事要塞當中,常用內城、甕城。
而康鴻凝眸看着不遠處漸漸封閉了城頭的內城,眉頭緊皺,高聲說道:“來人,拉紅衣大炮來!”
說話之間,身旁的親兵衛將開口應諾一聲,然後轉身去準備紅衣大炮。
康鴻高聲道:“先行肅清街巷殘敵!”
就這樣,外城至內城的零星戰鬥,也漸漸步入尾聲,不少女真兩紅旗的旗丁已經被漢軍清剿一空。
就在這時,伴隨着鐵騎的“噠噠”聲音響起,就見賈芳騎着一匹駿馬,拍馬而看來,面色冷峻,目藏神芒。
康鴻面上一喜,說道:“小賈將軍,來了。”
這位可是一位猛將,攻城拔寨,無往不利。
賈芳在一衆親衛將校的扈從下,行至近前,問道:“康將軍,韃子還有多少蝟集在內城?”
康鴻目光微凝,道:“還有近萬人,仍在負隅頑抗,冥頑不靈。”
賈芳皺了皺眉,目中見着一抹冷厲。
古代的城牆當中,凡緊要之城池,內有甕城,還有內城,爲得就是防止外城一破,即行崩潰。
以江南水師的陸上戰力與河北邊軍的戰力,根本就無法與先前攻破寧遠城的京營大軍相提並論。
這也造就了現在的攻城曲折之旅。
賈芳面上若有所思,高聲說道:“這內城不高,但關要是城中守軍,如果強攻,我軍可能會有不少傷亡,影響後續進兵盛京。”
這一路上,漢軍與女真兩紅旗的精銳旗丁短兵相接,已然傷亡不少。
康鴻道:“我已打算調集紅衣大炮,先行攻破此城,傷亡之事,之後再說。”
這會兒,身後的一位面容剛毅,龍行虎步的將校快步而來,目光炯炯有神,拱手說道:“軍門大人,紅夷大炮已經拉上來了。”
這就是紅夷大炮改進後的威力,便攜性和戰場上的生存性無疑拔高許多。
康鴻與賈芳轉眸看去,只見一輛輛馬車上放着紅衣炮銃,此刻黑黢黢的洞口,黑不溜秋,似乎散發着無盡的殺氣。
康鴻濃眉之下,目光冷峻,舉目眺望着那城牆,沉聲說道:“來人,朝城中開炮!”
隨着康鴻一聲令下,身後的炮銃的黑色銃管,頓時散發出一股濃郁的黑色硝煙,一粒粒炮彈,向着城牆上迅速打去。
剎那之間,就見炮銃銃彈落在城池上,可見煙塵四起,城牆坍塌一片。
而城上的女真兵丁則是在這種炮轟的火力覆蓋下,向着城門樓還有城牆根下躲藏。
鄂倫面帶惶急之色,說道:“王爺,漢廷又用上了大炮,我們的內城也未必守得住。”
勒克德渾面色凝重,心頭恍若蒙上了一層厚厚陰霾,沉聲道:“守不住,也得守!哪怕流乾我等的最後一滴血,也要堵住漢軍。”
漢軍的這路偏師,如果不給予大的殺傷,後續一路打上盛京城,盛京城未必抵擋得住。
鄂倫濃眉皺緊成一團,那張沉靜、白皙的面容,在此刻恍若蒙上一層厚厚陰霾,低聲道:“王爺,盛京城還需王爺主持大局,萬一城破,還望王爺保留有用之身,以爲大清社稷着想啊。”
此刻的大清,已經快沒有了獨當一面的大將。
而勒克德渾其人,則是其中最爲驍勇善戰的郡王之一,與其留在這裡玉碎,不如返回盛京城,幫助盛京城組織防務大局。
勒克德渾聞聽此言,臉上默然了下,顯然聽進了這句話。
“轟隆隆……”
伴隨着陣陣炮轟之聲此起彼伏響起,而後就是一顆顆轟天雷一下子在天空炸開,無盡的碎鐵釘與彈片四處散開。
而後,一衆兵丁中得一根根鐵釘,頃刻之間,就已是中傷在地,呻吟與哀嚎不停。
過了一會兒,內城之中的八旗旗丁已經苦捱了一陣。
但還沒有完,終於,隨着內城城牆的坍塌,漢軍士卒向着內城涌進而來,手持一柄柄軍械,向着八旗旗丁廝殺一起。
而賈芳更是一馬當先,率領身後的河北邊軍騎軍軍卒,進入內城城中,風馳電掣地收割着女真旗丁。
剎那之間,內城就可聽到殺聲震天,迴響不絕。
勒克德渾面色凝重如冰,濃眉之下,目光閃爍了下,高聲道:“弟兄們,盛京城都是我等的家小,後退一步,家小難保,我們和漢狗拼了!”
在勒克德渾的鼓動下,在場的一衆將校士卒,紛紛涌起一股“保家衛國”的熱血。
“弟兄們,給漢狗拼了!”周圍的衆將校士卒紛紛高聲說道。
在這一刻,在場的女真衆將校,心頭涌起同仇敵愾,倒有幾許悲壯之意。
而大批女真旗丁向着漢軍衝殺而去,喊殺聲響徹雲霄,傳至遠處。
“鐺鐺……”
“噗呲,噗呲……”
短兵相接,狹路相逢,雙方一隊隊兵卒展開廝殺,而西方天穹的一輪火紅日頭,似乎也有些不忍看到這一幕,自天穹緩緩垂降而下,而暮色從四方天幕籠罩。
但城內喊殺聲不停,康鴻已經命將校士卒紛紛打起火把,準備提前照明,用以夜間廝殺。
此刻,雙方的軍卒自早上以後,除卻中間吃了一些乾糧,根本未及用飯,但全無疲憊之態。
賈芳手裡拿着一根亮銀長槍,騎在馬上,開始用長槍橫掃着一個個兵丁,凡槍芒所過之處,可見一蓬蓬血霧氤氳升騰。
勒克德渾自是一眼看到了那騎在馬匹上的賈芳,眉頭緊皺,目光煞氣騰騰。
勒克德渾一挽胯下馬匹的繮繩,大喝說道:“來人,隨本王斬殺此小將!”
一旁的鄂倫聞言,面色倏變,拉住勒克德渾的戰袍,說道:“王爺,不可硬拼。”
“此人是賈珩小兒的族人,我爲我大清除其一臂!”勒克德渾面色凜肅,目光咄咄,沉聲說道。
說着,這位大將拿着手裡的一把大刀,宛如風馳電掣一般,向着賈芳殺去。
“小兒受死!”勒克德渾面色鐵青,似有怒氣翻涌不停,目如閃電,凌厲無比,冷聲說道。
賈芳冷哼一聲,目中神芒閃爍,怒喝道:“老匹夫,拿命來!”
說着,掌中長槍在空中宛如亮起一個槍花,向着勒克德渾面門刺去,帶着一股凜冽的殺機。
“轟!”
伴隨着兵刃相碰,就見火星四濺,而後就是“鐺”地刺耳聲音,震動耳膜,讓人心神一凜。
勒克德渾眉頭挑了挑,目中現出一抹震驚,暗道,這小兒果是一員猛將。
而賈芳此刻的槍芒,在這一刻閃爍搖曳,向着勒克德渾身上幾大要害刺去。
勒克德渾此刻在以掌中大刀同樣揮舞的風雨不透,抵擋着賈芳的長槍絞殺。
鐺鐺鐺……
兩人走馬燈一樣的戰鬥,馬匹撥動,而胯下馬匹發出一聲聲嘶鳴,馬蹄繁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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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周圍二人的護衛,也在這一刻交手在一起,雙刀碰撞,不時傳來喊殺聲與悶哼之聲。
從高空看去,此刻漢軍正在瘋狂圍剿着女真的騎軍。
勒克德渾此刻已經與賈芳戰至三十回合,只覺得後背大汗淋漓,胳膊痠痛。
勒克德渾雖然驍勇善戰,但畢竟是上了年紀,比不得血氣方剛的賈芳。
賈芳此刻掌中一根亮銀長槍,宛如蛟龍出水,在瞬息之間,就已包圍了勒克德渾周身。
勒克德渾這會兒,開始有些疲於招架起來。
在這時,周圍的漢軍兵丁,此刻向着大批的女真兵丁圍殺而來。
大批女真兵丁漸漸減少,一時間,漢軍重新佔據上風。
這時,鄂倫見勒克德渾,在賈芳的刀兵攻勢之下,疲於招架,心頭一急,說道:“王爺,此人交由末將。”
其實就是在隱晦提醒勒克德渾,不要戀戰,即刻離開遼陽城,返回盛京城,以大局爲重。
而鄂倫說話之間,手中擎一把鋼刀,向着賈芳殺去。
刀光凌厲,宛如驚鴻,似是霜華滿天。
鄂倫武藝走的同樣是大開大合的路子,此刻與賈芳手中的長槍相撞一起,可見火星四濺。
而這時,勒克德渾在這一刻,撥馬而走,而身側的馬弁和護衛連忙跟上,一路向內城深處遁逃。
這會兒,天色已經擦黑。
賈芳見勒克德渾逃走,心頭大怒,道:“匹夫,也敢擋我!”
而後,其人掌中亮銀色的長槍化爲一條銀蟒,向着鄂倫絞殺而去。
而鄂倫雖然武藝精妙,但比之勒克德渾的老辣,自然多有不如。
雙方交手大約有二十合,就已左支右絀,疲於招架。
而賈芳槍勢綿綿如水,一下子朝鄂倫劈頭蓋臉包圍而下。
沒有多大一會兒,鄂倫一時不慎,就覺得長槍刺向自家胸口,頓時就覺得一股劇痛傳來。
“噗呲……”
聲音似乎比槍刺透而過還要晚來一些。
賈芳冷哼一聲,掌中長槍陡然而起,一下子將鄂倫挑馬下。
不知不覺,已是月懸中天,松油火把噼裡啪啦響起。
而此刻,大漢的騎軍士卒在月光下絞殺
但這種昏暗的環境,無疑也爲女真兵丁的逃亡提供了夜色掩護。
尤其是隨着勒克德渾的離去,大約兩三千女真精銳兵丁也隨着逃出了遼陽城,一路向盛京方向逃奔。
而剩下的女真兵丁,此刻也與漢廷官軍展開了捉對廝殺,喊殺聲響起,雙方兵刃相碰,發出叮叮噹噹之音。
而就這樣,一直等到近子夜時分,喊殺聲才稍稍平息幾許。
隨着大漢軍卒大批涌入城中,肅清殘敵,遼陽城重新迴歸朝廷之手。
此刻,城門洞兩側,一路火把如練,噼裡啪啦,映照着一張張年輕的面容。
就在大批騎軍護送之下,北靜王水溶騎在馬上,聞着空氣中漂浮的獵獵血腥氣,白淨、俊朗的面容之上,頓時也有幾許欣然之色。
此刻,遼陽城既下,盛京城也就不遠了。
“王爺。”這時,康鴻從城中打馬而出,拱手道。
“康將軍,遼陽城攻下了。”北靜王水溶白淨面容上現出笑意,語氣當中更是不乏輕快。
康鴻面上現出悲愴,聲音低沉說道:“只是傷亡有些大。”
兩三萬女真騎卒的殊死抵抗,尤其是城破之後的短兵相接,根本不可能沒有大的傷亡。
北靜王水溶兩道劍眉之下,面色微頓,說道:“傷亡倒是難免的。”
說着,問道:“賈芳將軍呢?”
康鴻點了點頭,朗聲說道:“小賈將軍正在清剿殘敵,此外,女真的虜王大約率領兩三千兩紅旗旗丁,逃出了遼陽城。”
北靜王水溶面色微頓,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派人追擊?”
康鴻解釋說道:“夜色深重,路途不明,容易遭遇埋伏,況且我大軍廝殺了一天,已然是強弩之末。”
北靜王水溶聞言,輕輕點了點頭,贊同道:“康提督所言甚是。”
兩人說着話,在“噠噠”之聲當中,馬匹一下子穿過拱形的城門洞,向着遼陽城快步進去。
而此刻松油火把噼裡啪啦,宛如兩道蜿蜒起伏的火龍,在匹練月光照耀下,巍峨聳立、硃紅樑柱的城門樓下,可見青色條石上的“遼陽”二字,在皓白月光之下清晰映照。
隱隱傳來北靜王與康鴻漸漸遠去的對話聲音:“當以飛鴿傳書,給衛國公報捷。”
康鴻點了點頭,說道:“還有朝廷,向朝廷奏報,需要補充一批紅衣大炮炮銃,最好是能夠調撥一些兵丁。”
當然,主要是向朝廷報功,這樣露臉的機會,很可能事關他的封侯大計。
北靜王點了點頭,道:“等衛國公那邊兒有了消息,再看我軍下一步動作,是前往盛京,還是駐紮在遼陽城。”
畢竟需要配合主力行軍,不能自行其是,這都是應有之義。
“不管如何,暫且休整幾天,回覆軍力。”康鴻眉頭緊皺,目光咄咄,低聲道。
北靜王水溶而後與康鴻進入遼陽城的衙門當中。
隨着時間過去,已是後半夜,天穹之上,朗月高懸,月光清冷無比,照耀在大地上。
賈芳也率領兵丁,也徹底清剿了城內的女真八旗旗丁,而後,在扈從的陪同下,舉步步入廳堂當中。
因爲這是一座純軍事要塞,其內並沒有什麼百姓。
廳堂之中
北靜王水溶正在桌後吃一碗麪條,面色微頓,擡眸看向那從外間進來的賈芳,笑問道:“賈芳將軍,可曾用過晚飯?”
說着,拿着一方帕子擦了擦嘴上的痕跡。
賈芳道:“回王爺,方纔用過一些乾糧,晚飯倒還未吃。”
北靜王水溶笑了笑,道:“來人,去給賈芳將軍也盛一碗。”
護衛應了一聲,然後忙碌去了。
賈芳落座下來,問道:“王爺,城中殘敵皆已肅清,我軍何時攻打盛京?”
北靜王水溶笑了笑,說道:“這個我和先前的韋將軍還有康將軍商議過,這次攻打遼陽城,傷亡不小,我大軍起碼要休整兩三日。”
“末將可率領手下的騎軍,直撲盛京城,或許能出其不意,拿下盛京城。”賈芳道。
“出其不意?”北靜王水溶輕輕笑了笑,說道:“賈芳將軍未免小瞧女真了。”
賈芳剛想爭辯,忽而外面傳來陣陣腳步聲,而後,河北提督康鴻以及江南水師提督韋徹,兩人聯袂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