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孝帶着賈環到了賈家祖宅的時候,大門緊閉,等着林之孝上前敲門時,裡頭打着瞌睡的人才開了一個角,往外探出了腦袋:“誰啊。”
“我是都中在二老爺前頭伺候的林之孝,帶着府上的三少爺前來,還請這位小哥將門打開。”林之孝客氣的跟對方拱了拱手,又悄悄塞了一個銀角進去。
小哥擦了擦眼睛,默默的了林之孝一會,總算把門給打開了:“你且帶着人進去,裡頭的金總管候着呢,前些日子又來了一位說是姓趙的,二房姨奶奶的哥哥,估計是三少爺的舅舅,也等着呢,趕都趕不走。”他嫌棄的說了一句,又縮回了角落,默默的打着瞌睡。
林之孝駕着馬車進了老宅,還未停下便竄出來一人,遠遠的看着有些眼熟,等着湊近了才發現是趙國基。兩人原本便認識,林之孝忙停下了馬車:“ 你如何來的這樣快,也不怕被撞着了。”
趙國基滿臉掛着笑:“這不,金大爺傳話來說是三少爺來了,我挺久不見他們母子,如今看看侄子也是好的。”他一邊說着小聲,一邊悄悄探頭看那掛着的簾子。
賈環掀起了簾子出來,今天他是獨自前來,原本池宸也想一起過來的,可是臨了出門接到了請帖,來頭估計不小,賈環也沒有問便自己過來了。
賈環下了馬車看了趙國基一眼,而後吩咐了林之孝一聲,便走開了,趙國基尷尬的收起了笑容,至少他今日見着了,總算回家也能給老父一個交代,一旁的小哥哼笑了一聲,轉身關了門便不見了蹤影。
趙國基沮喪的才走到偏門門口,嘴裡不乾不淨的嘀咕着,忽然擡頭就一眼便看到原本不應該出現在此處的賈環。
“我在此處等了舅舅許久,舅舅來的好慢。”少年掛着笑,笑的如同春風撫柳,讓趙國基忘記了所有的不渝。
“母親常常掛念舅舅,不知舅舅在金陵身體可好。”賈環走過了拱門,到了趙國基面前,細細的打量了一下,比起都中,還是到了金陵的舅舅看着比以往更年輕一些。
“挺好挺好,如今在金陵幫府上看些地,收收租子。”趙國基有些心虛又有些激動,誇張的用袖子擦了擦眼眶,要說,比起在都中做奴才時更舒爽一些,他手上又有些餘錢還把自己兒子送去了學堂。只是原本還以爲自己侄兒嫌棄出生,就好像妹妹第一胎生出來的女兒一樣,見了面從未有過一聲招呼。
“母親讓我帶了兩個香囊,說若是運氣好遇着舅舅便給你,她日常不方便出門,只能供些銀錢給外公外婆,還請舅舅辛苦了。”賈環把手裡玩着的東西遞給對方。
趙國基接過一看,果然是妹妹的針腳,頓時覺得胸口有些暖,點點頭,而後便跟賈環告辭了。
“少爺爲何要如此小心?”林之孝從一邊過來,剛剛他幫忙看着地方,防止有旁人看見。
“不過是不想打擾到他們的生活,有什麼,還是衝着我來得了。”賈環自嘲的笑了笑,回頭看着林之孝,“你又是爲何,這麼聽我的吩咐,所求什麼,便這會說明白了,我也好滿足你。”
“莫非少爺真的以爲老爺一點都不管你呢?”林之孝憨厚的臉上這會露出了一點狡詐,“都是自己的種,底下的人尚且珍惜,更何況是死了一個兒子的二老爺。”
“你的性子倒是跟你的長相不太相符啊。”賈環微微揚起了下巴,擡頭看着對方,又伸手讓他往下蹲,“你太高,我看着太累。”
“小的一家從來都是跟着府上當官的人手底下幹活,小的若是不識相,又怎麼混跡在官場底下?”林之孝沉默了一下蹲下身,正式着賈環,這個少爺自從出了賈府這小臉就日漸豐滿。
“如此,以後你便跟着我吧,再怎麼,至少也能考個七品芝麻官吧。”賈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伸手拍了拍林之孝的臉,而後雙手背在身後一晃一晃的進了屋子。
老宅看門的是鴛鴦的老子娘一家,那個看門的小哥就是鴛鴦的哥哥人稱金文翔,他老爹就是金彩,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老金出門在外人前人後都稱金老爺。
這會坐在酒樓等着自家兒子跑進來,他一手拿着筷子夾着菜,一手捏這小盞抿着小酒,一旁的小二一路帶着金文翔上了二樓,帶到了金彩面前:“金少爺,我可帶到了,若是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呀。”
“沒事沒事,你且去忙吧。”金彩揮手,招呼了小二走,一邊有問自家兒子:“如何,可是見着那三少爺了?”
“不過是一個奴才秧子的兒子,您老也太小心了。”金文翔抱怨了自己父親一聲,才道:“看着就是個小孩,遇着他那個孃家舅舅都沒見,要說那太太吩咐的事情,不過一件小事,如今這年頭,小孩子家家的,怎麼不是個死。”
“你倒是有本事,若是有本事怎麼還跟老子在金陵混了,那都中的事情能不參合就別參合,要不是當初在那位手底下被抓了把柄,我如何願意手上沾條人命,那些不過是年紀輕輕不懂事時候做的事情,人一老,可都怕報應。”金彩慢條斯理的又喝了一口酒,這纔回頭訓自己兒子。
老子訓兒子哪裡需要找什麼理由,金文翔被自己父親訓了,也不過是在肚子裡低估了兩聲,而後小心的挨着凳子坐了半個屁股:“我說爹啊,你說這次咱們到底是下手還是不下手?”
“太太吩咐下來的事情,我們不過人家手裡的刀子,只能臨了頭遮了那小子的眼。”金彩覺得肚子裡的酒繞着腸子轉了一圈,頃刻化成了黑水,咕咚咕咚的冒着黑泡。
第二日,池宸便帶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到了老宅,唬的金彩從牀上翻了下來,穿戴整齊了就爬到門邊,對着一排排的侍衛五體投地的貼在地上,好不容易就着趴伏的姿勢跪好,嘴裡喊着萬福,眼角卻看到侍衛腰間鋥亮的刀面,閃的老眼發花。
“本王跟阿弟約好了在府上住兩日,你跪一邊別耽誤本王進門。”池宸坐在馬車上,託着腮,隨意的揮了揮手,又捂着嘴打了個哈欠,撩了眼皮瞅了對方一眼,勾了勾嘴角。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開進了賈府,惹的外頭圍觀的都議論紛紛。
金彩滿頭掛着冷汗爬到了一邊,一時之間府裡的幾個小廝丫鬟都被南王府的人敢了出來,池宸倒也自覺,自動的收拾出了賈環的那個院子,麻利的掃去了陳年的灰塵,也就那麼一個晚上的功夫,等着金彩小心的在門口候着的時候,他都認不出這是他看了十多年的院子了。
“還請侍衛大哥幫忙通傳一聲,就說府上看宅子的老人金彩求見,不知環少爺是不是能抽空見上一面。”金彩小心顫顫的弓着身子。
“世子吩咐,旁人不得入內,你要真有事就過兩天再來。”看門的侍衛瞅了一眼金彩,冷笑了一聲說了一句便不再開口。
賈環坐在裡頭看着金彩離開,一會看着鳩佔鵲巢的池宸:“不是說悄悄的來,怎麼忽然就這麼大的陣勢了?”
“不過是讓那些想要算計的肚子裡都掂量掂量罷了,索性就一次性都解決完了纔好些。”池宸無所謂的聳聳肩,一邊扒着這兩天從底下收集上來的吃食,南方跟北方的用料有所不同,到底吃着新鮮,他一邊自己吃還不夠還伸手往賈環嘴裡塞,“你年紀還小些,如今吃的還沒我的一半,若是真餓瘦了身子,以後可不好跟着我東奔西跑的。”池宸一邊擔憂着阿弟以後是不是能長的魁梧壯碩,一邊努力的換着法子往他嘴裡喂。
“對了,你幫我找的師傅呢,你安排在哪了?”賈環忽然就想起了自己耽誤的功課,如今既然已經安定下來,不如多用功一些,自己做到盡人事了,剩下的皆是聽‘天命’
天命之一努力的吞下了梗在嗓子眼的糕點,差點就翻了白眼:“你放心,我肯定帶來了,一會我問問,到底擱哪了。”一旁的沐暮忙送上了茶水,池宸吃完就拿着茶杯喝了一氣,纔好些,轉頭就吩咐了沐暮去安置了沈燕雲,又帶去口信說隔日便開始教課。
哪裡也沒擱,沈燕雲就混在一堆侍衛裡如魚得水,他隨唸書唸的有些多,可是到底無心功名,他也深知自己混不了官場,索性就全了自己的清名辭官到了書院,誰知這年頭書院也不好混,他就收拾收拾老宅專門到人府上教書,這次被他混了南王世子身邊,那是八輩子燒的高香,既然上頭沒想到自己,他就隨遇而安的跟幾個侍衛交好了。
沈燕雲跟着沐震一個屋子,平日裡兩個人算是點頭之交,沈燕雲無事也不出門,等着一起到了賈府他就單獨有了個院子。
“先生切莫着急,若是環少爺有什麼不好的,還請先生多用些心思。”沐暮是得了池宸吩咐的,因着賈環的生長環境問題,許多名門子弟不需面對的,他都要重新教起來,於是就先在沈燕雲這邊敲了敲邊鼓。教書的跟陪着學的統一了戰線,如今只等着正主就位全方面的關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