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無憂對這個中年修士有些憤懣和不滿。說好的“片刻”就關閉陣法,爲什麼讓自己再一次忍受那種難以承受威壓?你要覺得好受你來試試,別拿哥開涮啊!他走到桌前,忍住氣問道:“我通過了麼?”
黃冠搖搖頭,周無憂心中一驚,忙道:“你剛纔不是都說我沒問題了麼?怎麼這會兒又搖頭?”
黃冠瞟了他一眼,有氣無力的揮揮手,道:“沒有,不是說你……唉……你過關了,往裡走,還有最後一關,快去吧,沒時間了。”然後繼續低頭看着兩個不同的銘文,眼神中空洞無力。
周無憂這才放下心來,暗道一聲“神經病!”,待要轉身就走,眼角餘光卻看到黃冠正盯着的兩個銘文。他畢竟研究此道也有兩年,便不由有些好奇:“這兩個銘文怎麼了?看那麼久?出什麼問題了?”
黃冠擺擺手,隨口道:“兩個不同的銘文,爲什麼在同一陣法中都具備相同的功效?”與其說是解釋給他聽,不如說是再一次問自己。?? 鴻隙10
周無憂道:“這有什麼奇怪的?”
“還不奇怪?銘文啊,那可是不能有一絲差錯的!你可知道,每一個銘文都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千錘百煉啊,那可是固有的!”黃冠有些怒了,這種怒帶着一點無奈,帶着一點遷怒的味道。
“切!誰說銘文是固有的?其實你已經想到這個問題了吧?你好好把銘文拆開看看吧,呆子!”周無憂沒好氣的冷笑兩聲,轉身走了,他還要趕時間,沒工夫在這裡跟一個呆子廢話。
“拆開?”黃冠一愣,然後徹底陷入了『迷』茫之中。
周無憂拖着疲憊的身子向裡走,他有些着急了,天快黑了,不知還能不能趕上最後一關的考驗,不知道三清觀裡,有沒有“下班”一說?
他走到了一處峭壁下,一位少年好奇的打量着他。
“喲,都這時候了,還有一個應考的?”
“時辰過了麼?”周無憂有些緊張。
“那倒沒有,只是我都準備走了。今天可是最後一天啊。”那少年撓了撓頭。
“抱歉,來晚了。耽誤你休息,很不好意思。”周無憂有些歉然,畢竟,耽誤人家下班可真是一件討人厭的事情。
“算了,沒事。你上去吧。喏,就從這,上這條小路。很陡的,小心摔下來。實在上不去了,就下來吧,別逞強。我在下面等你。”那少年聳了聳肩。
在峭壁中有一條細小的山路,彎彎曲曲向上延伸,轉了幾個彎,便消失在古木青苔間。山路由石階組成,一階一階,也不知有多少階。
周無憂沒有耽擱,立即踏階而上。然後,他感到一股鑽心的疼痛,便如一根鋼針,直接紮在了心裡。這種痛來得很突然,讓他忍不住哼了一聲。
那少年在身後道:“如何?不行就下來吧,別逞強啊。”與其說是關心他,更不如說是想早點收工回去。
周無憂隱隱有些恚怒,暗道:“老子就是不讓你下班,你要怎麼着!”賭氣般往上再等一階,又是一股鑽心的疼痛襲來。看這樣子,每上一階都要忍受一次。他擡頭看了看上方的石階,就目力所見,便有上百階。
不就是疼嗎?都到這兒了,怎麼能半途而廢?周無憂咬着牙,再登一階。少年在下面無奈的看着他,嘀咕了一句:“倒黴,看來要錯過飯點了。”
周無憂登一階,疼一下,休息一陣,再登一階。這種疼痛是常人難以忍受的,但是剛剛經歷過廣靈威壓陣法摧殘的周無憂,似乎對忍耐痛苦已經有些習慣了,便強忍着往上行去。
當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他已經登上去五十多階。少年在下面擡頭看着,忽然嘿嘿一笑:“有趣。”
當週無憂登上六十階的時候,一股巨大的痛楚向他全身襲來,不僅是心頭,更是身上各處。他眼前一黑,好懸沒有栽下去,身子卻痛得彎了下來,再也挪不動步子。?? 鴻隙10
這股疼痛在籠罩着周無憂,不停的摧毀着他向上意志。周無憂彎着腰,邁不動腿,便雙手撐在石階上,一點一點往上爬。
他忽然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汪洋大海之中,懷裡緊緊抱着一塊木板,在波浪中起伏。一股大浪向他拍來,一陣巨力將他砸入海底。他死死的抱着木板,閉住氣,任憑自己在海底洶涌的暗流中翻滾着。暗流將他全身的力氣都耗盡,他幾次都想要鬆開木板,就此放棄,讓自己在海底好好休息,哪怕是就此死去,也好過這麼拼命堅持。
他忽然笑了,小樣兒的,用環境來『迷』『惑』哥?哥以前看過的小說還少麼?他努力向上一掙,便如衝破了海洋的羈縻一般,擡眼看到的是一片藍天。
一陣芬芳的幽香襲來,周無憂已經身處羅灣港繁華的街巷中,眼前是淚眼朦朧的花若溪。
“幺五七,別離開我……我也不去魔焰門了,我們找一個世外桃源,就你和我,我們誰也不見,就這麼一起過下去,好麼?”
“世外桃源?這天底下哪裡有?”周無憂苦笑着回答。
“我們可以去莽山,你不是在那裡過的很好麼?那裡沒有人,沒有百花門,沒有魔焰門,我們兩個可以一起打獵,採摘叢林中的鮮花,探尋山中的靈脈。”花若溪癡癡的遙想。
“那裡同樣沒有舒適的牀,沒有珍饌的佳餚,沒有綾羅綢緞,沒有廣廈華庭,有的只是無盡的危險和整夜整夜的妖獸嚎叫。你過得慣麼?”周無憂冷冷道。
花若溪沒有說話,只是流着淚:“我想抱着你,好麼?只求你回來,回到我身邊來。”
周無憂伸手將花若溪一把攬入懷中,閉上眼使勁抱了抱,然後將她放開。看着花若溪失望、痛惜的目光,他搖了搖頭:“我的生活不適合你,與其強行走進來,莫若各自隔岸揮手。”說罷,從花若溪面前走了過去,每一步都心如刀絞。
一個老道出現在周無憂面前,周無憂眼中流下淚來:“師兄,你也要阻我麼?”
老道嘆了口氣:“師弟,那片世界好麼?師兄我期盼了幾十年,師弟,能回來一趟,和我說說那裡故事麼?真想和你一起打打太極拳,吃一頓熱乎乎的火鍋呀。”
周無憂抹了抹眼淚,微笑道:“師兄,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等我修煉好了,再告訴你一切,好麼?”
老道消失後,一個一個人影出現,劉先生、郭如龍、吳四、錢師傅……周無憂一一揮手道別,這些人都想挽留下他,和他說說話,周無憂都微笑着致歉,然後毅然反顧的向前走着。這條路是如此漫長,彷彿永遠走不完一般。
“二子,快回來吧,孃親想你得緊!”周無憂一呆,看見這一世的母親周馮氏和父親周全相互攙扶着,站在東龍山下的莊園門口,向自己張望。
周無憂癡癡的看着兩位老人家,咬着嘴脣不敢說話,一步一步蹣跚的向前邁過,每一步都是那麼艱難,每一步都想要回去,回到那座莊園中,和爹孃一起,放牧種田,享受天倫。
最後一步,忽然跨越了無數距離,從東龍山下邁到三清山的峭壁之上,周無憂低頭一看,山路已在身後,身前是萬丈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