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江帆就來了,昨天夏冬兒一宿沒回去,木白蓮很是不放心,一早就讓他來看情況。
江帆又給老太婆看了看,然後搖着頭就出了屋子,屋裡的人都跟了出去,大家就在院子裡說了起來。
“情況不好。”
夏冬兒一聽就落了淚,問道:“還有幾天?”
江帆說道:“冬兒,不管還有幾天,你都是已經有了準備不是嗎?今天抽空就趕緊準備了壽材和衣服吧,怕真是趕上了就來不及了。”
“壽材?衣服?”
江帆嘆了一聲,就知道這些她不懂的。
“壽材,就是棺材,衣服就是壽衣,還有孝衣,這些都要提前準備的。”說着,他拍了拍夏冬兒的肩,大致的將辦喪規矩講了一下,夏冬兒對這些還真是不懂的,她一面傷心着,一面認真的聽着他講。
春生和棗兒一聽這話,都知道是沒治了,兩人當即就捂着嘴嗚嗚的哭起來,夏冬兒被哭聲鬧的心煩,她雙眼紅紅的,其實也挺想大哭一場的,可家裡就這幾個人,若都只顧着哭去了,那後事誰來安排呢?
“好了,你說了這麼多我也記不住,要不這樣吧,你替我去找一趟八爺,讓他下山來家裡住兩天,還有村長,等下讓春生去通知一聲,若真是趕到了這幾天,免不了是需要他幫忙的。”
江帆應了一聲,之後纔去忙自己的事。
沒過多久,八爺就下山來了夏家,他先是進屋看了一眼老太婆,見她情況也確實是不好了,連忙就幫着安排起來,“春生,你先去村長家,家裡的情況大概的跟他說一聲,冬兒,你跟我一起去買壽材,棗兒,跟夏彤看着家,若是有事就趕緊先找村長來幫忙。”
“哎!”衆人紛紛應聲。
買壽材的事夏冬兒不懂,而且村裡也是買不到的,這要到鎮上去賣,春生因爲之前賭坊的事,目前還是不能輕易去鎮上冒險,所以算了算,也就只有八爺和夏冬兒能去了。
這時天已經不早了,不少村民也都開始出門活動,有串門子的,也有去趕集的,大家見了八爺趕着牛車帶着夏冬兒出門,不禁都好奇起來,這有的人就大膽的猜測,估計就是家裡老太婆快要不行了。
這消息沒過多久便傳到了夏家幾個叔伯耳中,幾個叔伯連忙放下手中事物就往夏李氏家跑,
“春生!家裡這麼大的事,你咋不來跟大伯說一聲?你這小子,眼裡還有大伯嗎?”
“就是!咱家也這麼多人,咋就讓一個外人去張羅着買壽材了?”夏家二伯也說道。
春生瞪了瞪眼睛,他剛從村長家回來,屁股還沒坐穩呢,這幾個叔伯就來找事了。
“我姐去了,她不是外人,還有我乾爹,他也不是外人!”春生冷冷的回了一句,這些人心裡打着什麼主意,以爲他看不出來嗎?
“哎?你這孩子咋說話呢?你姐是傅家的,你乾爹姓夏嗎?咱們可都是姓夏的,這纔是真正的一家人!有啥事你不敢自己人說,去麻煩人家做甚?”
說這話的是夏家大伯,乍一聽,挺
有理,可是再一想,這幾位不過是藉着這個由頭想要掌控他家而已。
春生白楞一眼,反問:“既然是一家人,當初咋還非要把我們家分出來呢?既然是一家人,沒我爹的時候咋沒見你們來幫我家一把呢?既然是一家人,我娘現在治病要用銀子,咋沒見你們誰給拿出一文來呢?”
“這……”幾人見春生咄咄逼人,一連問了三個還真是讓他們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問題,揶揄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一二三來。
“孩子,過去的咱就不再說了,我們幾個當叔伯的今天來也是好意,我們也是擔心你們幾個孩子應付不來啊!”
春生冷哼了一聲,就算應付不來他也會硬着頭皮去應付的。
當初的事春生是不想再提的,別看小時候他孬,可家裡的事他都看的明白,之所以他孬,其實也都是因爲破罐破摔的心理,若非家庭因素,估計他也不會渾渾噩噩的犯渾了那麼多年。
如今家裡好不容易翻了個兒,他們又憑什麼來摻和一把?他的家,他做主,除了自家大姐,他人休想來摻和!
春生心裡有氣,臉色也難看的很,幾個叔伯也只當是他擔心孃親的病情而未再多說什麼。
幾人就這麼直接進了屋,屋裡老太婆正喘不上氣呢,見他們來,沒給好氣的冷哼了一聲。
夏彤和棗兒也在炕上坐着,見烏壓壓的進來了一大羣人,連忙穿鞋下地,不管怎麼說,叔伯嬸孃的,這也都是長輩,她們倒是不好太給人臉色的。
“弟妹,還好嗎?”老大問道。
老太婆沒理,老二和老四也連忙問候了一聲,老太婆還是沒理,這時屋外又有一人走了過來,進屋便喊了一聲,“三嫂子?”
這是夏家老七的聲音,他規規矩矩的打了招呼,然後坐在炕邊關心道,“三嫂子,能聽到我說話嗎?我是老七啊!”
炕上躺着的老太婆仰了仰頭,看了老七一眼,喘着粗氣問道:“你回來了?”
老七這麼些年一直是在外面闖蕩的,那年分家時他就走了,眨眼十多年,如今已經是二十七八的人了!
“聽說你在外面成了家,還娶了親,是真的嗎?”
老太婆似乎對夏家老七還算不錯,見了他不停的問着。
“是,三嫂子,那年分家後我也一直沒回來過,這麼多年沒見你,你現在咋變成這樣了?”老七說着就掉了淚,自己的三哥走的早,沒想到現在三嫂人也快要不行了。
老太婆聽了老七的話,先是默默一陣掉淚,然後喘了幾口氣又說道:“老七,你三哥走的早,這麼多年了,也該是我去陪他的時候了。”
之前外面的話老太婆都聽的清楚,她是脖子長包呼吸不上來,可不代表着她耳朵不靈光。
壽材和衣服什麼的都已經開始給她準備了,這就是說明她真的沒幾天活頭兒了,就是她心裡放不下的事太多,她才三十六歲,這命也太短了些。
辛辛苦苦的半輩子了,這纔剛有點要享福的苗頭,她卻就這麼要走了,這讓她怎麼能甘心呢?
“三嫂,你還年輕,現在去陪三哥還太早,再說我回來了,三嫂,我還沒來得及孝敬你,你咋能就這麼走了?”
老七說的倒是心誠,老太婆聽了直個掉淚,一旁的春生也是鼻子發酸了。
老太婆新進夏家門時老七才十一二,許是年紀小,在家裡倒是跟她走的挺近的,後來有了夏冬兒,老七時常幫着她看孩子,有時還會省下自己的口糧給孩子吃,再後來,老三去世,族裡要分家,她就這麼被分了出去。
其實再想想,老七纔是最不公平的一個,因爲他什麼都沒分到,沒屋沒田,跟着老大也沒少受氣,後來實在是忍不了才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
那年他也就才十八,這一轉眼就是十年了。
“彤彤,”老太婆喊了一聲,“櫃子下面有個盒子,你快幫我拿來。”
夏彤應了一聲,掉着淚打開了櫃子取了盒子遞給老太婆。
這盒子有些破損,看起來年頭不少了,一屋子的人都將目光落在了這盒子上,不知道里面會是什麼,更不知道她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找出這盒子是何用意?
老太婆打開盒子,接着在顫顫巍巍的將手伸出來時,手中已然多出一個手帕來,手帕疊了一層又一層,裡面似乎包着什麼東西,她伸着手,費力的將手帕按在老七手上。
“老七,這個,你收着。”
老七怔了一下,接着淚就又下來了,這手帕他記得,上面繡着幾朵蘭花,水靈靈的,他曾說三嫂是夏家繡花最好看的,當初他要走時,三嫂就是拿這手帕給他抹淚的。
屋裡的人見老太婆塞給老七東西,臉上都露出了一絲不服的神色,只是眼下還不好說,只得羨慕的盯着那手帕看,猜度着裡面到底會是什麼?
老七將手帕打開,卻見裡面是一副玉鐲子和一張疊成了豆腐塊狀的銀票。
這玉鐲子好眼熟!突然蕭老大媳婦驚呼道:“這不是咱家老太太的東西嗎?”
仔細一看,還真是!幾個媳婦們站在那裡頓時如被蠍子蟄了一下般,一陣心痛!
老七蹙眉,問:“三嫂,你這是何意?”
“咳咳咳……”老太婆咳了一陣,才說道,“你收着,鐲子是當年咱娘留下的,咱娘心裡的惦記着你的,她走前交代過我,若是將來找到你,就一定要把這東西給你。”
嗚嗚,幾個媳婦要哭瞎,老太太果然是偏心的!如今老三媳婦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把東西給了老七,那就是說將來她這邊,也是讓老七接管了的。
夏家在村裡是大戶,人口多,大戶人家當然規矩也多,每個媳婦進門,老太太都是隻有訓話不曾有送什麼物件的,而她手上的玉鐲,那是夏家老祖宗留下的,是身份的象徵,夏家八個兒女,將來傳了誰誰就是當家的。
可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一直到老太太去世也沒聽她提起過此事,而夏家男丁有五女兒有三,卻是誰都不曾再見過那對玉鐲,主屋翻遍,不曾得知,大家也都以爲的老太太私下藏了,或者的帶走了,卻沒想到是給了老三媳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