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園位於崇宗園的東北角,進了崇宗園大門直往裡走,右側拐過兩道月洞門穿過一個小花園便是了。
這裡的景色宜人,每一隅都是大老爺商崇飛在世之時精心設計建造的,只不過商崇飛過世之後,老太太偏疼二老爺,纔將這處院子給了二房,也是自打那時候起,商少行就再也沒邁進過崇宗園一步。
如今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他心中百感交集。這個院子中,他曾與父親和兄長度過愉快的時光。雖然他自小就沒見過母親是什麼樣,父親待他也嚴厲,但他們父子三人之間,總是有一種微妙的默契。而如今,早已經物是人非了。
感慨之間,商少行已經跟着青蓮進了蕉園,踩着平整的石子路穿過花叢,來到了正對着院門的正廳門前。
商少行剛要進屋,青蓮卻道:“三少爺,小姐讓您直接往廂房去。”
“廂房?”
“是,小姐日常在廂房刺繡。”
商少行了解的點頭,紅繡也經常如此,在繡房裡一呆就是一整日,會客也常在那處。
轉了個彎去往西廂,商少行有些奇怪的左右看看,“你們小姐往常身旁都沒人伺候?”院子裡太過於安靜,怎麼連個小丫頭都不曾瞧見?
青蓮笑着解釋道:“回三少爺的話,小姐刺繡時候喜靜,下人們怕擾了小姐清靜,便到丫鬟房去做些小活,小姐需要時候自會喚人的。”
“原來如此。”
青蓮先一步上了臺階,爲他挑起了門簾。
商少行冷着俊臉邁步入內。
誰知道纔剛進了門,卻瞧見金藝嵐正巧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全身一絲不掛,身上發上滴着水珠,屏風後沐浴的大桶還隱隱約約冒着熱氣,顯然是纔剛出浴。7Z小說?
“啊!!!”
金藝嵐雙手掩着胸尖叫着繞回到屏風後。
門口的青蓮也是一聲驚呼:“天啊,小姐您怎麼在沐浴!三少爺竟然看到小姐……”
這一吵鬧,原本安靜的院子裡不知何處跑出不少丫鬟婆子。聽了青蓮宣宣揚揚恐怕人不知道似的宣傳,皆是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商少行抿脣冷笑,很好,算計到他頭上來了。
紅繡獨自坐在繡房,爲尋辰的衣裳繡好領口處的玉蝴蝶紋,外頭突然傳來梅妝驚慌失措的聲音,嚇得她手一抖,險些扎到自己的手指頭。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慌慌張張做什麼,有話慢慢說。”
梅妝慘白着臉,氣喘吁吁地道:“纔剛老太太院子裡的小丫頭來傳話,請您速速去蘭思院一趟,說是,說是……”
“說什麼?”紅繡慢條斯理的放下針線。
“說是三少爺看了藝嵐小姐洗澡,藝嵐小姐還是一絲不掛的全被看光了。這會子二夫人正帶着藝嵐小姐在老太太那勸說着,可藝嵐小姐就是哭個不停,尋死覓活的,說是要上吊。”
紅繡愣了一下,她相信商少行不是那樣齷齪之人,金藝嵐纔剛找了三少爺去,定然是與丫鬟合謀訂好了計策,想逼商少行娶她而不擇手段了。
“好可憐的女人。”紅繡站起身來,隨意拿起搭在屏風上的雪白真絲披帛挽在纖細的手臂上。
梅妝急的跺腳,“都這個節骨眼兒了,小姐還可憐那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咱們都看得出,指定是她設計故意讓三少爺看到她,看到她洗澡的,想逼三少爺收了她。7Z小說?爲了跟小姐搶夫君,她連臉都不要了,您還可憐她!”
紅繡一面往外走,一面說:“我是可憐她愚蠢。這麼做,只會讓三少越加厭惡她罷了。她以爲到老太太那哭兩嗓子,拿着白綾比量一下,三少爺就會乖乖娶她了?”
“那三少爺……”難道不需要負責任嗎?後半句話梅妝沒有問出口。
紅繡搖頭,沉默着走上了抄手迴廊。商少行的爲人她再清楚不過,金藝嵐太天真了,她以爲商少行一身書卷氣,又似乎溫和,就是好捏的軟柿子嗎?逼急了,他可是什麼都敢做的。
梅妝亦步亦趨的跟在紅繡身後,看着自家小姐輕盈優雅的邁着步子,似乎一點都不急躁,自己本來焦躁的心也沉靜下來。小姐聰明絕頂,料事如神,她說會沒事,那就是真的沒事吧。
出了院子上了小轎,下人們一路小跑的將紅繡送到了蘭思院,這會院子裡忙作一團,不論是王媽媽還是豔秋晚秋,都沒了來巴結紅繡的意思,均站在門口耳朵貼着牆壁聽着裡頭的動靜。
還用得着那樣聽?紅繡挑眉,她纔剛邁進門檻,都已經聽見金藝嵐哽咽的哭聲了。
“老太太,藝嵐,藝嵐活不了了。您要給藝嵐做主啊!”
商金氏也哭嚎着,“母親啊,您定要給藝嵐做主,我的外甥女可是清清白白的黃花閨女,如今被行兒全都看了去,這可怎麼是好?若是行兒不娶她,她除了出家,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女子名節何其重要啊!好好的姑娘家,就怎麼莫名其妙的失去貞潔了,這叫我如何與她死去的父母交代啊!!”
……
紅繡緩步上了臺階,輕輕拍了下王媽媽的肩膀。
王媽媽正聽的入迷,不耐煩的甩了下胳膊,回頭一瞧竟然是紅繡,連忙恭敬的退了開。
“紅繡姑娘。”一旁的丫頭們也一同跟着行禮。
紅繡微微一笑,點頭致意,吩咐梅妝留在外頭,一個人進了屋。
繞過屏風來到側廳,紅繡就瞧見屋子裡一團混亂。
老太太穿着纔剛那一身衣裳,扶着額頭緊繃着臉坐在羅漢牀上。商金氏哭哭啼啼的站在老太太身旁。金藝嵐長髮披散,還滴着水,穿了身雪紡的襖裙,哭的眼睛都腫成核桃了。而商少行,僅是淡然的坐在老太太右手邊的一張圈椅上,端着細白的茶盞沉默的喝茶。
見紅繡進來。商少行眉頭緊蹙。紅繡並未與他有過多的眼神交匯,而是走上前行禮。
“祖母,二嬸。”
“紅繡來了,快坐下吧。”老太太懨懨的擺手,讓紅繡坐在身旁的錦杌上。也沒吩咐丫鬟上茶,就直截了當的說:“你也聽說了吧,行兒去蕉園,正撞上藝嵐在沐浴。”
紅繡微微一笑:“府裡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紅繡哪能沒聽說呢。纔剛三少爺正在我那用茶,祖母與二嬸纔回去不到半盞茶的時間,藝嵐小姐的貼身大丫鬟青蓮便來請三少爺了。”
紅繡語速極慢,看了一眼金藝嵐,笑着道:“青蓮說,是她們家小姐要請三少爺去一趟,有要事商議,若是去了,她以後決不再糾纏三少,若是三少不去,她就要拿我開刀。”
“有這等事?!”老太太看向金藝嵐。
金藝嵐嬌弱無比的抽噎着,哀怨的望着紅繡:“紅繡姐姐,你何苦這樣抹黑我?我知道,你想獨佔三少爺一人,我也不想做那棒打鴛鴦之事,可今兒個三少爺會來,我的的確確是不知情的啊,我出自書香門第,禮義廉恥還是懂的,不至於拿自個兒的名節做這等虧本的賭注,我,我……”說到這裡,金藝嵐已經泣不成聲。
紅繡冷靜的挑了下眉,笑道:“藝嵐小姐不必驚慌,我自始自終也沒說青蓮一定是你派去的,不過青蓮去了馨苑,那是許多人都瞧見的,我院子裡的丫鬟婆子看的清楚,三少爺的隨從也看的清楚。難道說,是青蓮要陷害藝嵐小姐?!”
紅繡說罷,笑吟吟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一拍桌子,道:“把青蓮給我叫來!”
“是。奴婢這就去。”外頭王媽媽應聲,不多時,青蓮就低着頭進了屋,哆哆嗦嗦的跪在了中間。
老太太怒聲問:“青蓮,你如實說,今日你爲何要叫三少爺去?你家小姐在廂房沐浴,你不知情嗎?”
青蓮磕了個頭,淚流滿面的道:“奴婢確實不知情,小姐早起曾經提過一嘴,說三少爺常年掌家,對月夕比評了解頗多,想與他商議一下今年月夕比評的繡活要怎麼做纔好。奴婢便記在心上,特地去馨苑請了三少爺。誰知道,就趕上小姐正沐浴。奴婢真的是無心的啊!”
老太太哼了一聲:“你不知情?那是誰教你說,如果不去,你們小姐就要拿紅繡小姐開刀的話的?”
“奴婢,奴婢自個兒想的,奴婢怕三少爺不去,就隨口胡謅的。”青蓮趴伏在地上,哆嗦着不敢擡頭。
老太太皺着眉看向金藝嵐,又看了眼商金氏。
商金氏見狀連忙搶着道:“母親,如今當務之急不是問原因,而是解決藝嵐的問題啊,這些事都可以放放,但我的外甥女的名節確實是叫行兒奪去了。不管他爲何去,總歸是把人都看光了,您要給藝嵐做主啊!”
老太太抿脣望着商少行,道:“行兒,你從進門開始就一直不吭聲,倒是也說句話。”
商少行鳳眸微眯,輕輕放下了茶盞,道:“祖母也聽見了,今日之事,全是因賤婢私做主張引起,行兒就算不掌家,也是府裡的少爺,處置個把奴婢的權利,祖母也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