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整日她們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難民身上,簡忻一旁煮粥,沁夢則是做着分粥的工作,古天揚和王欽遠更是成了火頭工,越是簡單的東西,越是容易將傷感淡去,雖然王雲兒去了的傷心是永遠都抹不去的,可是至少,在幫着難民做事情的那一刻,她們彷彿忘記了王雲兒去了,彷彿王雲兒也在一旁一起做着這最樸素的事情。
知道晚霞只剩下天接地紅彤彤的一線,簡忻一行人才回到客棧,當快要走到客棧旁,便見一個人遠遠的站在客棧門口。
走近了,簡忻才認出站在客棧門口的正是她今日本來想要去找,卻根本不知道對方住在哪裡的嚴律。
“嚴律,你怎麼來了?”
簡忻看着嚴律問道,這句問話簡忻問的太過直接,聲音也帶着生硬,給人的感覺絲毫沒有禮貌,根本不像似一個有學問的人做出來的。
這不能怪簡忻,如今的簡忻沒有禮貌心思,她只是要表現出一種意思,一種讓嚴律感覺的出來的一種不友好。
當然,對着一個可能曾經想要利用自己,還可能曾想過對付自己的人,她如今也很難禮貌的起來。
不過,簡忻這般不禮貌卻是有原因的,這原因很是簡單,因爲她在皇甫懷誠那裡知道了嚴厲做的事情,所以,她希望嚴律快些離開,雖然她猜測出了很多事情,可對方終歸是搶了黃記的銀子,也算是替她簡忻出一口氣,所以她不想幫皇甫家抓他。
古天揚微帶不解的看着簡忻,不明白一直以來對嚴律態度都不錯的簡忻,爲什麼對嚴律突然如此改變態度。
簡忻如此不友善的開口是嚴律沒有想到的,不過一瞬間他便反應過來,也想起自己屬下早上說的話,知道簡忻可能是知道什麼了,雖然不知道簡忻是怎麼知道的,想明白其中的緣由,嚴律嘆一口氣,對着簡忻開口說道:“在下今日來,是來和你們道別的。在下家中出了一點事情,必須要在下回去才能處理。”
聽到嚴律的話,簡忻嘴角浮現一絲絲冷笑,家中有事,怕是想要將災銀運走再說吧,不過對於這一點簡忻也不開口直說,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思想,反正她不想讓皇甫家找回這些銀子,當然這件事情她是要幫皇甫懷誠查到的,只是查到的時間要稍稍延後一些,延後到嚴律離開袞州城爲止。
“怎麼這快就要離開了?那你給書呆子找的那些幫忙的人也要跟着你離開嗎?”沁夢看着嚴律問道。
她和王欽遠要離開,到時候這袞州也就只剩下簡忻和古天揚兩個人,再嚴律要離開,將本來幫書呆子的人抽走,那書呆子豈不是就只剩下那些衙門的不頂事的人了,想着這些沁夢不禁擔心的看向簡忻。
聽到沁夢的問話,嚴律簡忻同時皺眉,嚴律是遲疑,覺得不好開口將所有的人都帶走,簡忻卻是不同,簡忻想的是怎麼樣才能讓嚴律將所有的人都帶走。
她已經決定在嚴律離開袞州後,將這件事情告訴皇甫懷誠,以此博取皇甫懷誠的信任,若是嚴律的人手還留在這裡幫忙的話,那這些人豈不是就要因爲這件事情受牽連。
幫助過難民的人,簡忻不想要傷害,想了想,簡忻先對着嚴律開口問道:“準備什麼時候離開?”
“明日早上便走,這一走卻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再見濟生兄了。”嚴律看着簡忻真心的說道,一個真心爲國,真心爲難民的人,即使是敵對勢力的人,也是會佩服的,而嚴律就真心佩服簡忻。
他佩服簡忻敢於直面死亡,當死亡就在眼前之時,還是不肯妥協,不肯以將一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方法,去換取生的希望。
“這麼着急家中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你這一路上也需要手下護着回去,你還是那些借給在下的人都先帶回去吧!”簡忻看着嚴律說道。
而簡忻的話一出,所有人不解的看着簡忻。
沁夢是不明白如此多的幫手,簡忻爲什麼還不要,還要往外推。
古天揚瞭解簡忻從不做沒用功的事情,而這一次卻如此開口,將幫着自己打理難民的人全都還給嚴律,這中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發生了什麼他古天揚不知道的事情,究竟是什麼事情呢!
王欽遠想的簡單,不是想簡忻爲什麼要將人還給嚴律,也不是想嚴律爲何突然要離開,還表現出要帶走所有人的模樣,他是在想簡忻做下這個決定後準備用什麼辦法在缺少幫手的情況下繼續幫助難民。
嚴律更是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將自己的人全部帶離,簡忻會這麼快的決定將他的所有的人都還給他。
聯想到簡忻會有這樣的表現是在去了黃記,見了皇甫懷誠後纔出現的表情,嚴律便知道這定和他拿了黃記的賑災銀兩有關。
在所有人的訝異中,嚴律也跟着欣然接受,嘴上一句很質樸的話隨着簡忻說完跟着流出:“謝謝!”
簡忻微微一笑,看着嚴律繼續說道:“這本來就是你的人,你又何必如此客氣,天色也有些晚了,想來你到此晚飯也是不曾吃,這會時間正好一起吃。順便一人喝上一杯。”
“不了,因爲事出緊急,在下還要回去準備一些相應的事情,所以不能在此多留,而此來也是爲了來和你們告別的。”嚴律看着簡忻認真的說道,說完一個停頓,稍稍一思緒,又對着簡忻繼續說道:“濟生兄,這一次是我嚴律欠你一次!”
也不等簡忻開口,嚴律又接着說道:“好了,在下也該先行告辭了,下次再會!”
“再會!”
嚴律來的匆忙也離開的匆忙,這次來朋來客棧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收穫,若是簡忻還不知道嚴律拿了那筆銀子,想來嚴律還是會在袞州呆上一段時間的,可是簡忻字裡行間之間已經明着暗着都在暗示着他離開,他也就自然而然明白了簡忻的意思。
所以他來了不久便選擇離開,連坐下一起一頓道別宴都不參加。
他這一走,卻是帶着這些銀子回大遼,再回來卻是經年以後,而那時候他們卻不知要如何面對彼此了……
長亭邊,古道邊,楊柳凸着枝幹低垂着,。
絲絲離別傷感隨着微微的清風,慢慢的融入整個空氣之中,吸入一行人的肺中。
時間在一步一步的前行中溜走,說不上是快還是慢,對幾個將要離別的人來說,這時間太複雜,若是爲了快些感回去將這件事情告訴在京都的大佬,那這時間便是慢了,若是想着不要離別,那時間便是快了。
如今的時間特別的像一個五味的瓶子。
裝着的是煎熬,是傷感,是惆悵和是悔恨!還是那揮之不去的疼痛!
簡忻靜靜的在王欽遠身邊跟着王欽遠前行,從蓬萊客棧,一直到城門,從城門,如今又到了這專門送人離別的長亭古道。
王欽遠手中捧着一個瓷瓶慢慢前行,這是一個特殊的瓷瓶,藏青的顏色訴說着莊嚴和傷感。
這不大不小的瓷瓶中裝着一樣東西,一樣讓這一行人的心思都變的沉重的東西——王雲兒的骨灰,一個缺了頭顱的骨灰!
“別送了,就到這裡吧!”王欽遠停住腳步看着簡忻和古天揚說道。
簡忻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她內疚,是她害死了王雲兒,若不是她帶着王雲兒一路從京都出來,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也不可能讓她變成一片灰塵歸回大地。
“濟生,這或許就是王家女人的命,紅顏薄命!不過雲兒已經做了她做想做的一件事情,那就是爲你留下這麼一件東西,讓你投靠皇甫家,爲朝廷的存亡留下一個希望。”
王欽遠深吸一口氣看着簡忻繼續說道:“所以你無須內疚。還有就是,在我們離開袞州後,你要好好繼續做難民的事情,別荒廢了雲兒做的事情。”
“我知道欽遠!你放心,我會的,我會將難民的事情都處理的好好的,我絕不會讓雲兒付出的心思付之東流!”
簡忻這一句話說的鏗鏘有力,這是說給王欽遠聽,也是說給她自己聽,這是她在告訴她自己不可以放棄,也告訴她自己,要好好的堅持替皇甫家做事情,得到皇甫家的信任,不負王雲兒的一片心思。最後將皇甫家這顆毒瘤從朝廷中搬走。
“有濟生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沁夢,我們走吧!”說着王欽遠將王雲兒的骨灰系在胸前,牽過古天揚手中的馬匹,一個蹬腿上了馬。
沁夢看了一眼王欽遠的動作,想了想,走到簡忻跟前。
“書呆子,我就要走了!”沁夢低下頭不敢看簡忻。
“恩,路上小心,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簡忻對着沁夢認真囑咐道,王雲兒出事後,不單單沁夢變了許多,簡忻也變了許多,她變的是心裡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