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屠子卿對親人多麼無情也好,但他確實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第二天,他便下了一道聖旨到景涯宮,命人將薛昭楚和北堂君傲送出皇宮。
“君墨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太好了!”
北堂君傲興奮得像個孩子,連連用右拳砸着左掌心。
他若高興得厲害了,都會做這個動作。
“就這樣離開,有什麼用?”
薛昭楚臉上不見一絲喜色,上下看了自己一眼,再看一眼北堂君傲肩上那兩個小小的包裹,無比的沮喪。
屠子卿只是要送他們出宮而已,沒說他們可以迴文景國(郡),那,依他們現在無錢無勢的,能做什麼。
“呃……”
北堂君傲登時語塞,不敢太張揚了。
但他還是很高興,至少妹妹兌現了對他們的承諾,薛昭楚應該不會太恨她吧。
“快走,那麼多廢話!”
侍衛不耐煩起來,推了薛昭楚一把。
這個討厭的人,怎麼看怎麼討厭。
“推什麼推?!當心我---”
“哥哥!”北堂君墨和王騰一前一後,急匆匆奔來,抓住哥哥的手,“你們出去之後,要照顧好自己,我……”
她左右看一眼,將脣湊近他耳邊,“我會想法子去找你們。”
北堂君傲臉色一變,這時候卻不好多說,點頭,“我會服侍好皇上,君墨,你也要小心。”
“我沒事,你們……快走吧!”
屠子卿並沒有說她可以來送行,她是偷偷來的。
到現在她也不知道,屠子卿爲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所以,這些天還是小心一些,不要惹到他纔好。
“走吧。”
侍衛向北堂君墨施了一禮,將他二人送走。
他們會去屠子卿爲他們安排的宮外別苑---紫竹林,地方不大,不過很清靜。
哥哥,等着我,我很快會來!
北堂君墨怔怔瞧着他們的背影,淚不知怎麼的,就掉了下來。
“娘娘,回去吧,皇上若是不見了娘娘,不好。”
站了許久,王騰適時出言提醒。
“王公公,你說皇上爲什麼會突然同意放我哥哥們的?”
北堂君墨回身,邊走邊問。
依古井國現下的形勢,按說屠子卿不應該放敵人離開,這不是給自己添亂嗎?
她實在捉摸不透,屠子卿在想些什麼。
“老奴不敢妄言,也許是皇上對娘娘好,所以不想娘娘心裡不痛快吧。”
王騰抻量着回答,心裡卻在想別的事。
宗室親王日衰,嚴禧祥勢力越來越大,長此以往,古井國危矣。
可他只是一名宦官,根本不能說什麼、做什麼的。
最要命的是,現在國中一時平靜,太后說不定又要開始逼着皇上立皇后了。
這幾方要鬥個你死我活,就更糟了。
“是嗎?那也許……是我想多了吧。”
北堂君墨笑笑,用力甩甩頭,把腦子裡那不好的念頭都給甩出去似的,昂首快步離去。
哥哥們已經離開,以後她再也不用到景涯宮來了。
只是以後的日子,得多多謀劃謀劃。
棲鳳宮裡,程據剛剛爲太后把完脈,正把東西往藥箱裡收拾。
“老太醫呀,我母后到底怎麼樣,你倒是給句痛快話!”
屠嶽卿拿手指敲打着桌面,話是這麼問,卻不見他有什麼擔心的樣子。
太后就是說胸口有點悶,應該不會有大事。
“回五皇子話,太后鳳體尚算康健,就是心裡太多事,所以有些氣滯,臣開些藥,給太后服用,便會無礙。”
程據陪着
笑臉,在屠嶽卿示意下坐到桌邊,極其仔細地開藥方。
“母后,你到底有什麼事這麼想不開,自找不痛快?”
屠嶽卿白了太后一眼,很不以爲然。
人嘛,一輩子就那麼幾十年,還不及時行樂,儘想些沒用的做什麼。
“都是你這不爭氣的東西,哀家光是爲你,還不夠愁嗎?”
太后費力地支起身子,咳嗽了幾聲。
人不服老是不行了,她眼看着也是要過半百的人,精神體力大不如前了。
偏偏她想的事,都不曾實現,她不氣悶纔怪。
“兒臣哪裡氣到母后了,還不是母后你自找氣生,”屠嶽卿老大不高興,“母后不知道嗎,自打皇兄殺了這個殺那個,兒臣有多久沒出棲鳳宮啦!”
說到這裡,他還委屈着呢。
那些個親王要反,皇兄要殺他們,是他們活該。
他沒有想要反,就想做個快快活活的皇子,皇兄怎麼會把他怎麼樣?
偏偏太后就是愛擔一些無謂的心,說是怕皇兄會對他不利,不但不讓出宮門,甚至這兩天都把他留在棲鳳宮。
簡直氣死了,害他什麼樂子都尋不到。
“你就是個冤家!”
太后氣不過,笑又笑不得,又躺了回去。
她怎麼能不氣,梅皇后的孩子沒有生下來,姚妃又不受屠子卿待見,幾個幫她的宗室親王如今又被屠子卿恨入骨髓,她沒有愁到一夜白頭,算不錯了。
不過,再怎麼說也得讓屠子卿把皇后人選定下來了。
你想,這古井國後位已空了兩月有餘,再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
紫竹林附近的景色,很美。
站在門口往外看,一片藍天、白雲、青山、綠水。
如果不是因爲這囚奴身份,北堂君傲還真以爲,是到這裡來避世隱居的。
雖然從表面來看,是這樣。
“哥哥。”
北堂君墨輕盈地從車上跳下,一眼看到朝思暮想的人,眉眼間的笑意瞬間盪漾了開來。
以前在皇宮的時候,她很想他們離開。
這一下離開了,她才發覺,她居然沒辦法忍受他離她這樣遠。
不然,她也不會隔三岔五就要來一趟,都不怕會引人疑心。
“君墨,你怎麼又來了?”
北堂君傲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往她來時的路上看。
不是他要這般小心,實在是他本以爲離開皇宮就可以做很多事,原來只是一個笑話。
屠子卿是沒有派侍衛再看着他們,卻把他和薛昭楚的畫像貼滿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只要他們一上街,就會被指指點點,弄得他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屠子卿這一手,夠絕。
“我想你,哥哥,你不高興?”北堂君墨笑容一凝,斂去,“哥哥,你不想見我?”
難道哥哥已經忘記了,當初跟她約定過什麼?
如果他要反悔,那她還有什麼期待?
“不是,君墨,我是怕你會出事,你畢竟是……這樣的身份,經常出入皇宮,會讓人逮到把柄的。”
北堂君傲心裡一凜,就怕妹妹會想多。
但,對於她說的事,他是沒可能答應的,所以只能想辦法拖延一時是一時。
他甚至想,要是妹妹真心愛上屠子卿,永遠跟他在一起,就太好了。
“不怕,哥哥,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有皇上親賜的令牌,出入無礙的。”
北堂君墨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哪裡去,重新又高興了起來。
“你有令牌?爲什麼不早說!”薛昭楚快步從屋裡出來,又氣又急切地伸手,“給我!”
有令牌就太好了,他就可以出古井國,迴文景國去
。
“不行!”北堂君墨本能地後退一步,大聲拒絕,“皇、皇上你彆氣,我是說這令牌就算給了你,也沒用的!”
她現在已經完全忘記了薛昭楚的皇上身份,更不會拿以前的態度去對他。
他於她而言,只是一個曾經認識過的陌生人。
“當然有用!”薛昭楚也惱啦,上前一步,居然要搶的樣子,“朕只要能出古井國,他屠子卿算什麼東西,朕用不了多久,就會把他古井國給滅掉!”
大話誰都會說,可薛昭楚這話,也說的太大了。
滅古井國,他憑什麼?
“皇上,你拿了令牌,真的沒用,他們不只認令牌,也認人的,皇……屠子卿已吩咐過,這令牌只能於我有用,別人都不行。”
北堂君墨這話是說真的,屠子卿又不是笨人,難道會讓任何一個拿了這令牌的人隨意出入皇宮京城嗎?
那算什麼事。
“北堂君墨,你根本就不想幫朕,是不是?!你已經讓屠子卿那畜牲迷了心智,根本就成了沒有廉恥的女人,是不是?!”
薛昭楚惱羞成怒,破口大罵。
他堂堂一個男人,居然被奪走了所有,江山、地位、權勢、美人,還有尊嚴!
“皇上,別這麼說君墨,她受了那麼多委屈---”
北堂君傲聽不下去,不悅地爲妹妹開脫。
薛昭楚這樣罵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他很生氣。
“難道不是嗎?!”薛昭楚的怒火立刻轉向他,眼神憤怒而鄙夷,“你們兄妹兩個都得了屠子卿的好處,就死心塌地爲他賣命了,是不是?!你們覺得朕沒用了,什麼都沒有了,所以要背叛朕了,是不是?!”
“我對你,從來沒有過承諾,何來背叛。”
北堂君墨臉色數變,最終是雪一樣的白,說這話的時候,她是揚着下巴的。
薛昭楚,我對你,徹底失望了。
“你---”
薛昭楚突然被噎住,說不出話來。
北堂君墨這個樣子,他是絕未料到的。
“皇上,我已救你出了皇宮,兌現了我自己當初說過的話,我知道你不屑於依附於我而活,那麼從此後,你請便,你我各安天命!”
沒了這樁負擔,她才真正解脫了。
“北堂君墨,你、你敢說這話---”
薛昭楚伸手指着她,身子猛地一個趔趄,臉無人色。
儘管嘴上罵得痛快,也一直把北堂君墨對他的救助表現得很不屑,但他很明白一件事:
如果沒有北堂君墨,他的下場要多慘有多慘。
“爲什麼不敢?反正你給的,從來都不是我想要的,如今這樣,不是正好。”
北堂君墨冷笑,移開了視線。
這一下她才發現,哥哥正瞪着眼、張大着嘴看着她,那樣子就像看到了鬼。
大概她在薛昭楚面前這樣大膽,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他都給嚇傻了吧。
“北堂君墨,你、你這個賤人!你、你少得意,朕、朕有朝一日復國,一定叫你、叫你生不如死!”
薛昭楚咬牙,撲過去就要打。
北堂君墨只是冷笑着不動,旁邊幾名侍衛衝過去,隔開了他們兩個。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認了。”
話落,她輕盈轉身離開。
薛昭楚傻站在原地,反應不過來。
這就是說,北堂君墨放棄他們了---不,是放棄他,因爲她每次來,都是直奔哥哥而去的。
“賤人……賤人……”
他晃盪着身子,雙臂無力地垂在身側,整個身子都軟榻榻的,像被人拆了骨頭。
不過,話又說回來,今天這樣的結果,該怨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