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子卿到底會立誰爲皇后,北堂君墨是一點都不會關心了。
她原先有那麼一絲念想,也是想借會到手的權勢,救哥哥於水火之中罷了。
既然她想的事已經實現,其他一切都已不重要,最重要的事,她要想法子,安然消失於屠子卿眼前,跟哥哥遠走高飛。
至於薛昭楚,想要復國,就讓他復去。
當然,她不急,有人可急得要命。
“叔叔,立後的事,皇上怎麼說?”
嚴妃懶懶地倚在榻上,百無聊賴。
反正屠子卿幾乎不到她這裡來,倒省得她因爲接駕而忙不開。
“那時候我提過,皇上正煩,沒說,”嚴禧祥是一臉的志得意滿,“不過,也是時候了,纖華,你就放心吧,這皇后除了你,誰也別想做。”
誰做誰就死,梅皇后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梅皇后的事,了了吧?”
嚴妃不安地往門外看了一眼,這大白天的,怎麼讓人有種陰森森的感覺。
她是這會兒纔想起來,今日是梅皇后五七之日。
傳言死了的人會在這一天回來看自己的家人,然後纔去投胎。
莫非這陰風陣陣的,是梅皇后回來了不成?
“應該沒事了,皇上沒再問。”
嚴禧祥倒不怎麼害怕,畢竟直接下手害梅皇后的,是嚴妃,不是他。
“那就好,對了,叔叔,那些個宗室親王,有沒有要再反的?”
這個嚴妃,還真是惟恐屠氏一門活着的人多,還想着有人死。
“都剩下些老傢伙,沒什麼用,現在當務之急,是你當上皇后,把皇上死死攥住,到時候……嘿嘿……”
嚴禧祥這算盤,打得真不錯。
而且,嚴妃在這後宮,人緣絕佳。
那些后妃一來得了嚴妃不少好處,二來她們雖是女子,卻也看得出來,嚴妃最有可能爲後。
不趁着這時候爲自己鋪條路,更待何時。
嚴禧祥和嚴妃對後位勢在必得,也難怪太后會急成那樣了。
這所有一切,都被北堂君墨拋在腦後,如今她唯一的期盼,就是趁着屠子卿忙於國事,就偷偷出宮,去跟哥哥見面。
如同往常一樣的,今天她前腳才走,屠子卿就站在不遠處看着她,眼神冷靜而悲哀。
少頃,他一個眼神過去,路遺就無聲地跟了上去。
其實,何必跟去看呢,有些事情,不用看也知道。
最好笑的是,薛昭楚聲稱再不想看到她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每次只要一看到北堂君墨去,他就會有多遠去多遠。
他說什麼也不會想到,這一來正稱了北堂君墨的心意。
“哥哥,你又瘦了很多,是不是沒有人照顧你,你不習慣?”
北堂君墨心疼地摸着哥哥的臉,那尖尖的下巴甚至硌疼了她的手。
“我沒事,君墨,你知道,我一向吃的不多。”
北堂君傲似乎有些尷尬,也有些忌諱,躲開了她的手。
“哥哥?”感覺到他的冷漠,北堂君墨臉色一變,渾身冰冷,“你、你在躲我?你---”
“君墨!”北堂君傲受不了似的大叫,“君墨,我是你哥哥,你別這樣!”
雖然他們兩個沒有血緣之親,可這麼多年來,他就是拿她當親妹妹一樣看待,沒有別的。
“我們根本就不是兄妹!”北堂君墨喊得比他還要大聲,青紫了雙脣,“哥哥,我說過,我喜歡你,是真的!”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是這樣說的,可哥哥始終一笑置之,那神情,永遠當她是個長不大的小丫頭一樣。
可如今經歷了這麼多事,她長大了,懂事了,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可我不喜歡你!”
北堂君傲嘶聲吼,如狂風一樣的,吹滅了北堂君墨心頭的一點火星。
天地之間,突然就暗了下去。
良久之後,“哥哥,你……說什麼?”
北堂君墨慢慢的、一步一步地過去,身形僵直得如同地獄中出來的鬼。
聽到這樣的話,她寧可自己是鬼魂,就不會知
道,撕心裂肺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無法承受。
哥哥說,不喜歡她?
那,當初爲什麼要答應她,會一起離開?
“君墨,我一直對你說,我只拿你當妹妹,我喜歡你,當你是妹妹一樣的喜歡,不是你說的那種喜歡,你明不明白?”
其實,北堂君傲很後悔說出剛纔的話。
他應該像現在這樣說,讓妹妹明白,他們會一直是兄妹,他會繼續疼她、照顧她的。
“我不明白!爲什麼?!哥哥,你說,我哪裡不讓你喜歡?!我長得不夠美?我不夠溫柔?我不夠---”
北堂君墨已經沒有了理智,她的世間瞬間崩塌,既然話說到這裡,那麼,說清楚了也好。
“不,都不是!”北堂君傲痛苦地搖頭,一把捂住她的嘴,“君墨,你別這樣,我、我這輩子都是你哥---唔---”
話未完,北堂君墨眸子裡有狠絕之色一閃而過,突然一把拉開他的手,踮起腳尖就吻住了他!
“君墨,你真對得起朕。”
難道,她跟屠子卿會是心有靈犀,不然,爲什麼她才一想到他,他就出現了?
就靜靜站在門口,雙手負於背後,臉容沉靜如一池深不見底的湖水,淡然開口。
轟。
晴天霹靂了。
“皇上?”
北堂君墨慢慢回頭,陽光從屠子卿身後照進來,她只看得見他,卻看不清他的臉。
“還能認出朕?朕還以爲你們---北堂君傲,是你?!”
纔看清了壓在北堂君墨身上的人是誰,屠子卿失聲驚叫,猛地後退了一步!
他、他跟自己的妹妹---
“不,不是!”北堂君傲慘白了臉色,一個翻身起來,衝過去就要解釋,“皇上,我、我不是---”
要怎麼說?
這一切的一切,根本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說清楚的!
他們是兄妹,卻……
要是傳了出去,他們兄妹兩個會爲世人所不容的。
“北堂君墨,你,你們,很好。”
短暫的震驚過後,屠子卿已隱隱明白了什麼,冷然一笑,回頭就走。
“皇上---”
北堂君墨纔要追上去,卻撞上了路遺伸出的手臂,她只有死死咬住了脣。
不過,不可否認的,她雖怕,心裡更多的則是解脫。
反正早晚要讓他知道的,現在這樣,也好。
不用屠子卿吩咐,路遺便把北堂君墨兄妹兩個一起帶回了皇宮。
當然,是悄悄帶回來的,畢竟被一個女人背叛,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何況這個女人,還是屠子卿一直真心愛着的。
暉音宮裡,所有婢僕都被摒退,只留下他們三個人。
“你們,不是真正的兄妹?”
這一點不用問,屠子卿也能想到。
依北堂君墨和北堂君傲這樣心性的人,應該不會明目張膽地做這種不倫之事。
“是,臣妾是北堂家的養女,臣妾從小就喜歡哥哥。”
北堂君墨坦然看着他,倒真沉得住氣。
大不了一死而已,誰叫他們不小心,做的事被人當場逮到。
“君墨?”
北堂君傲急切地叫她一聲,示意她不可亂說。
本來他還想找個說辭,爲妹妹脫罪的。
“你們初來古井國時,爲何不說?”
如果說了,他是不是會成全他們?
屠子卿靜靜看着她,不知是喜是怒。
“說也沒用,何況那時候,哥哥正假扮皇上。”
這話一說出來,北堂君墨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那樣不才正好?
哥哥假扮皇上,她若對屠子卿說出真相,他再成全他們,也省下日後這許多麻煩,不是嗎?
“呵呵,”屠子卿笑笑,搖頭,“北堂君墨,你還真是不一般呢,總能時不時給朕些驚喜,這次如果不是朕親見,你還想瞞朕到什麼時候?”
被最親的人背叛,他已不是第一次,但心會這樣痛,卻是第一次。
那時候,景涯宮的侍衛告訴
他,北堂君墨留在他身邊,是想利用他救人,他就開始失望。
所以,他才故意放薛昭楚他們出宮,就是想給北堂君墨,也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
可惜,這結果叫他徹底絕望,他更沒想到,北堂君墨心上的人,會是自己的哥哥。
“既然結果已經是這樣,臣妾沒有話好說,只求皇上懲罰臣妾一人,不要遷怒哥哥。”
北堂君墨笑笑,早已不將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因爲她很清楚,她做這些事,無異於飛蛾撲火,稍一不慎,就會被燒到屍骨無存。
只要,別連累了心上的人。
“呵呵,”屠子卿笑,笑得很嚇人,“懲罰你一人?對,朕是要懲罰你,你急些什麼。”
他有的是懲罰人的法子,而且,保準叫人生不如死。
“皇上不要!”北堂君傲一驚,大叫,“君墨她---我們---”
他想說我們什麼都沒有做,但屠子卿不會相信。
都說“耳聽無虛,眼見爲實”,他們兄妹兩個那個樣子,屠子卿是親眼看到了的,多說何益。
“哥哥,別再說了,皇上已經知道我的心意,這樣也好。”
北堂君墨一笑,溫柔地握住哥哥的手。
她也許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多麼大的錯誤。
屠子卿此人,一向是吹軟不吃硬的,如果她哭泣求饒,要他放過他們,成全他們,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她卻表現得那麼理所應當,那麼得償所願,把屠子卿當成了什麼?
“哈哈哈!”屠子卿大笑,眼神卻冷酷而銳利,“北堂君墨,你是不是想說,你對朕,從來沒有動過心,你留在朕身邊,就是爲了利用朕,救你哥哥?!”
這話從侍衛嘴裡聽來時,他說什麼都不願意相信的。
可現在,由得他不信嗎?
“不是!”北堂君墨臉色一變,惶然搖頭,“臣妾、臣妾對皇上是、是真心的,可臣妾早就、早就喜歡哥哥---”
這話說的,很矛盾。
一個女人的心,只能給一個男人,給多了,就不值錢了。
“是嗎?”屠子卿眼神說不出的嘲諷,瞄了北堂君傲一眼,“那麼,是朕能滿足你,還是你哥哥更讓你快活?”
這話一出口,北堂君傲臉色一變,渾身都在哆嗦。
“皇上?!”
北堂君墨更是慘白了臉色,羞不可抑。
她是真的惹惱屠子卿了,不然,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君墨,你說,朕要怎麼處死你哥哥,才能消朕心頭之恨?”
屠子卿揚揚眉,很舒服地倚進斜榻裡去。
他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玩。
沒錯,他是曾經那麼愛她,那麼縱容她,所以就更容不得被背叛。
何況,這麼久以來,北堂君墨對他是不是真心,他居然一直感覺不出,是不是太蠢了些。
“不要!皇上,不要殺哥哥,是臣妾的錯,你殺臣妾吧,臣妾願意死!”
北堂君墨一呆,猛一下跪了下去,眼淚唰一下就流了出來。
“不要?你不想他死?”
她的反應在屠子卿預料之中,所以才更好玩。
“臣妾願意替哥哥死!”
“君墨,你說什麼混話?”北堂君傲叱責一聲,繼而攬過話來,“皇上要殺就殺我,君墨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你不能殺她。”
他根本不能行房事,屠子卿又不是不知道。
不過,這會兒當着北堂君墨的面,他不好說這話罷了。
“還真是兄妹情深呢,”屠子卿搖頭嘆息,眼底是隱隱的怒火,“好吧,君墨,既然如此,朕不妨給你個機會。”
“謝皇上!”
北堂君墨驚喜莫名,都不問是怎麼回事,就先叩頭謝恩。
屠子卿冷笑,起身就走。
離人跟着一頭闖進來,乍一見北堂君傲也在,如墜五里霧中,“娘娘,出什麼事了?怎麼娘娘哥哥會一起回來?”
北堂君墨慢慢起身,疲憊而又痛苦地搖了搖頭。
她和哥哥,到底是誰連累了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