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點墨
直忙活了三四天才把積下的事處理完,朱佑樘伸手捶腰,起來走動。
小豬想吃火鍋,磨着張語做給他吃。張語也很喜歡在冬天燙火鍋吃,覺得一家人圍爐而坐纔有家庭氣氛,便讓人準備。
“媽媽,煮鴛鴦鍋。”
“你不是能吃辣麼?”只有朱佑樘才吃不了辣。張語便乾脆把後世四川的特色紅白火鍋(一邊清湯,一邊紅湯)搬到了乾清宮,一家三口吃。
“照兒想兩種味道都吃。”張語瞟他一眼,應了。小孩子的心情也要照顧到。
小豬噔噔噔跑到了前殿。
“父皇,母后今日煮火鍋給我們吃,你要早點回來。”
朱佑樘忙完積壓的事,本來就打算回去和張語一起用膳,便牽着他一起往後面走。
兜兜和小邑端上來一大碟子各類白切肉片和各式菜蔬。還有十幾個小菜:蜜汗豆乾,什錦滷拼,漬脆羅卜皮,肉末炒蕨菜...
“好了,你們也出去吃吧。”在暖閣裡另擺了一桌,餘嘉與小初子已經喝上了,就等着她們倆。
張語認爲吃火鍋就是要像毛主席說的‘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所以一貫不要人在旁邊服侍。可這爺倆...看了一眼桌邊同樣表qing動作,等着吃現成的父子倆,認命的又一次當起了老媽子。清湯是用豬、雞、魚的骨頭熬成的高湯加入了一些藥材,味道清淡而鮮美。張語往裡面下菜蔬,往紅鍋裡下肉。朱佑樘喜歡茹素,小豬喜歡吃肉。
張語手腳麻利,一邊用長長的筷子涮菜,一邊給那兩父子佈菜,還能把自己的口味也照顧到。
想起小五寫信來託她的事,她放下筷子:“皇上。”
朱佑樘擡起頭來,有絲訝異。張語很久沒有主動跟他說過話了。溫聲迴應:“什麼事?”
“五弟說,他還不想娶王妃。想請您容他緩上一緩。”
原來是爲了老五,“他想緩多久?”
“他說您答應過,讓他找個喜歡的女孩兒湊做堆。”
“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他?”朱佑樘愕然反問。
張語微微笑了一下,“您答應過的,臣妾聽到了。”
透過蒸汽,朱佑樘有些失神的看着那抹笑意,沒聽到她說什麼。
張語又重複了一次:“就是那次他玩雪打溼衣服,在臣妾牀上睡覺的時候。”
朱佑樘想起來了,就老五把張語壓箱底的避火圖翻出來那次,他隨口哄過他。吃驚的問,“他還記得?”
張語點頭,那死小子的記性實在是太好了一點。
朱佑樘想起往事,他和阿語便是從那時開始不一樣的。心頭溫暖了幾分:“既然許過他,那就讓他緩緩吧。不過,不能超過三年。”
“小叔叔要娶媳婦了麼?”小豬吞下一個香菇,出聲問。
張語給他再夾了幾片肉,“還早。”
“媽媽,照兒什麼時候娶媳婦啊?”
“你急什麼?再等十年吧。”張語不能接受自己太早升格做婆婆。
“還要十年啊。那這十年都沒有人陪照兒睡覺。”小豬的眉皺到一起。
“誰跟你說娶媳婦就是陪你睡覺的?”
“父皇說的。”
“我可不是這麼跟他講的。照兒,父皇的原話是什麼?”
小豬停下筷子,想了會,照本宣科:
父:“照兒已經大了,會騎馬、會射箭,是男子漢了。不能再跟媽媽一塊睡了。”
子:“父皇比照兒還大,還不是每晚都跟媽媽睡在一起。”
父:“媽媽是父皇的媳婦,自然要睡在一處。等你以後有了太子妃,她也會和你睡在一處的。”
子:“天天都可以睡在一處麼?”
父:“嗯。”
張語聽着,這不就是一個意思麼。於是對小豬說:“你現在還小,等你再大一點,媽媽再跟你講這些。不過,你確實大了,要學着獨立,學着照顧自己。你看你上次出疹子,媽媽都擔心死了。”
“嗯。”
小豬吃得很開心,吃完後抱着肚子在榻上午睡,張語把羊毛毯給他蓋在身上。
朱佑樘移步到她身後,從後面擁住她,雙脣在她脖頸上游移。
還真是飽暖就思那個啥了,這纔是得寸進尺了。
張語掙脫開,“皇上,白日宣淫,非明君所爲。臣妾身爲皇后,有規勸之責。請皇上恕罪!”說罷,斂襟跪在他面前。
“阿語不覺得跟我說這話有點不合適麼?”眼睛往兒子身上瞟瞟。
張語知道他言下之意指的是弘治四年自己那次從後殿跑到前殿的壯舉。
“臣妾如今想來,也覺後悔。皇后本當是天下女子的表率,過去臣妾失儀之處甚多,決心從今往後都改了。”
朱佑樘把她從地上拉起來,“你後悔什麼?”
後悔輕信你的誓言,後悔愛上你。
張語輕嘆口氣,“臣妾早就說過,不如略過中間那一步。臣妾今日也不至對陛下懷有怨懟之心。”說着,從腰下的荷包裡掏出當初跟他要的腰牌,輕輕放在桌上,轉身出去。
阿語連這個都不要了?
朱佑樘追了出去,在書房找到張語,“我知道錯了,你再給我次機會。”
張語取了一支筆,輕輕點了一個墨點在雪白的宣紙上,“臣妾生平最恨被人欺騙,何況這欺騙與背叛是來自至愛之人。而且,臣妾雖然一貫隨性,但對愛情要求真的很高,也會回報給愛人同等的尊重與信賴。現在,臣妾已經不敢再信陛下了。一切都不會變,您是臣妾孩子的父親,是臣妾在這裡仰賴的天。臣妾會學着相夫教子,真正做到母儀天下。”
“只是不肯再愛我而已。”
張語挑眉,難道你以爲在你做了那樣的事以後,我還能一如既往的愛你?
“我知道阿語你在懲罰我,我甘願受罰。可是,你想要疏遠我,也要看我答不答應。”
那你隨意吧,我不參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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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語不出宮了,但有人可以進宮。
一大早被召進宮來的錦瑟和鈴音並肩跟在引路的太監身後。
“錦瑟姐,你說這不年不節的,怎麼突然召咱們入宮?來宣旨的還是餘公公的手下。該不是出什麼事了吧?”
錦瑟搖搖頭,“別說了,先去覲見娘娘。”
進到乾清宮後殿,兩人雙雙跪下來:“奴婢錦瑟(鈴音)參見皇后。”
張語納悶的看着她們,“你們怎麼來了?”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了,鈴音都有老二了,錦瑟也做了母親,這也有一年多沒見過了。
兩人對視一眼,齊聲說,“奴婢想娘娘了,想小殿下了。”
“少來,先起來吧。”
兜兜和小邑快活的給兩人各泡了杯茶,兩人趕緊推辭。
張語把手裡的書擱下,“坐吧,你們現在回來就算是客人了。她們給你們泡茶也是應該的。”
鈴音嘴一扁,“娘娘,奴婢跟錦瑟姐都當自己是回孃家呢,娘娘卻說我們是客人。”
“打住。那你們回孃家,小妹子給你們泡杯茶,有什麼好辭的。再這樣就讓人把你們打出去。”張語看見她們過得好,心裡也很歡喜。想了一想,應該是朱佑樘把人召進來陪她解悶的。還算他能摸着她的穴道,沒把金氏給請進來。那樣她就鬱悶大了。
“看你們這面色紅潤的樣子,家裡一切都好?”
錦瑟點了點頭,她生性謹慎,雖然聽小方無意中透露了一點帝后失和的消息,卻也不敢對鈴音說起。如今看娘娘整個人都淡淡的,彷彿什麼都不上心的樣子,心裡有幾分難過。她跟張語的時間最長,知道她越是淡然,越是不好過。
鈴音就不同了,她前後一想也揣測出了幾分。帶點撒嬌的把身子往張語傾了傾,“奴婢還等着娘娘出來替奴婢做主呢。”
“怎麼?袁元還欺負得了你?”張語稀奇的問。
“他,”鈴音一開口就帶上了點哭腔,錦瑟給她遞臉色也不理。徑自往下說:“他總是約人去那些煙花之地談生意,奴婢跟他鬧,他還說他是爲了回春堂。說奴婢不懂事,不識大體。”
“哦,那你怎麼辦?”
“奴婢什麼招都用出來了,讓他睡客房,直接鬧一場,可他還是不理。最後,奴婢還是把主子搬出來才鎮住他。”
張語撇嘴,我是鎮妖塔不成。
“主子放心,奴婢沒敢耽誤主子的生意。回春堂現在生意可好了,我們把藥材生意也做起來了。每年抽出一成紅利以主子的名義救濟那些窮人。”
張語笑笑,“要是哪天他還去呢?”
鈴音一攤手,表示沒輒了。問張語:“那怎麼辦?”
張語的身子也傾過來,“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回去買一捆甘蔗,他要是再去,你就讓他腳上踩兩根,手裡再抱上一捆,情節比較嚴重頭上也可以加一根。讓他在房中站一晚上。這比讓他跪在牀頭好,又不太失男人尊嚴。記得,一定要掐死在萌芽狀態。”
錦瑟已經明白過來鈴音的意圖,也配合的說:“嗯,要是小方也幹這事,我也這麼收拾他。”
待她們走後,張語啐了一口,兩個死丫頭,引得她噼噼啪啪說了一下午才反應過來,這倆丫頭估計是猜着出事了,又不好也不敢勸。所以把自家男人拉出來,她們仨在這口誅筆伐,讓她可以勉強把心頭憋着的氣出出來一點。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錦瑟姐,你說娘娘能好過一點麼?”
錦瑟拉起鈴音的手,“還是你貼心啊,難怪娘娘總說你古靈精怪的。娘娘跟皇上的事咱們管不了,只希望他們能好。不過,你這麼說袁元,你就不怕他生氣,怨你破壞他在小魚大夫心中的形象。”
“所以不能讓他知道啊。你不知道,主子在他心頭那就是觀世音再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