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問計
衆人看到二人一起回來,都鬆了一口氣。
朱佑樘坐下就吩咐餘嘉去取藥。兜兜眼尖,看到皇帝鞋上殘留的腳印,偷偷瞄了張語一眼。
藥取來,朱佑樘先給張語抹了腕上的活血止淤藥,再蘸藥膏上舌上的咬傷。上好後,把藥遞給她,“該你了。”
“臣妾的手不靈便”張語拒絕,正要叫人進來,繼而一想,給人看到皇帝的舌頭被她咬傷,終歸是不好。這才站起身來,給他上好藥。
張語打量了一下他的臉色,確實如兜兜所說,面色不好,眼眶下還有隱隱的青色。
“皇上要不要歇箇中覺?”
朱佑樘把頭擡起來望着她,過了一會輕輕點了下頭。
安置他睡下,張語走到外間添了一些安神的香。
“阿語!”
張語放下香走進來。
“我以爲你走開了。”
“你睡吧。”張語拿了本書。在牀頭坐下。打開書頁。卻半天沒有翻動。看牀上朱佑樘已經睡去。想要站起才發現他指上纏了一縷她垂落地髮絲。繞了幾圈。要取出來除非把他握拳地手掰開。只得照舊坐下。卻看不進書去。
這半個月。她想了很多。也想過什麼都不管不顧鬧一場。但那樣什麼作用也起不了。剛開始真是一輩子不再理會他地心都有。恨得牙癢地時候甚至盤算過。乘着龍舟停靠地離岸近時。藥翻身邊地人。避開侍衛。潛水上岸。可小豬怎麼辦?她地水性沒有好地可以把小豬一起安全地帶走。再說要避開所有侍衛也不可能。最後冷靜下來。還是退回到相敬如賓地位置最好。就這樣吧。
空氣中散發出淡淡地安神香。張語也有些犯困。手上地書一鬆。趴在牀沿睡了。
朱佑樘睜開眼。起身把她抱到牀上。這才真地閉眼睡去。
一覺醒來。日已西沉。張語閉着眼伸個懶腰。揉揉眼眶。坐起身來。外側朱佑樘靠着牀柱。正看着她。
“餓了嗎?要不要現在傳膳?”
張語合作地點點頭。
晚膳就擺在了寢房裡。菜色都是張語平素動筷比較多的,朱佑樘要給她佈菜,被她一句:“臣妾不想吃一頓飯老是在謝恩”擋了回來。
“就要回京了,阿語要不要上岸去逛逛,這裡離開封不遠。”
張語的手一頓,“謝皇上,臣妾沒那個心情。”是誰說的,關鍵不是風景,是陪你看風景的那個人。
“我今天考照兒,他雖然平時比較貪玩,但功課倒真是挺好。”
“都是太傅們教的好。”
“呃”
“皇上吃飯吧,您不是一向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張語順道給他夾了一筷子菜,然後埋頭吃飯。
吃完飯,張語見他流連不去,“皇上今天沒事麼?”
“沒什麼要緊事。來,我幫你修修指甲。”
張語看着自己的手,朱佑樘每次給她修指甲,都代表了他想...握了握拳,指甲掐在掌心。終於,把手伸到他面前,被緊緊抓住,好半天才鬆開,慢慢的替她修剪。
小豬的頭在門口閃了一下,不見了。
“小殿下,奴才沒有騙你吧,皇上和娘娘雨過天晴了。”
“嗯,那我今晚上不能跟媽媽睡了。”
餘嘉點頭:“小殿下最懂事了。”
朱佑樘牽起張語的手往內室走,把她按坐在梳妝鏡前替她卸妝。以往,張語也曾笑鬧着要他給她畫眉。只是今晚望着鏡中人的心態不再一樣。
“嗯,我的阿語無論怎樣都是最好看的。”
“皇上謬讚了。”
張語閉上眼,任他的吻如雨點般落下,卻再激不起心上半點漪淪。
這一晚,相較於他的情熱如火,她的身心卻始終無法一致。
朱佑樘讓她的手圈住自己,一手握住她的腰,一手撐在她身側,支撐起自己一部分重量,深深的衝刺着。額上灑下的汗珠不時滴落在張語的身上。他的脣舌不住的吻舔着張語的敏感地帶,試圖邀她共舞。
張語始終閉目承受着,終於,他加大力度**了幾下,在她體內釋放出來。人也趴在她身上不動了。張語伸手推了他兩下,他不肯動。
“我要睡了。”這個時候,她不想自稱臣妾。
“下午睡了那麼久,走了困哪睡得着。”
“那你先下去。”
朱佑樘又等了會,回覆點氣力,雙手握住她腰,帶她一起翻了個身。變成她趴在他身上,兩隻手再順勢纏在她腰上,令她無法起身。
張語睜開眼,盯着他近在咫尺的黑眸。也罷,就只在這個層面上交流好了。既然決定留下,這就是必然的事。
感覺到身下他的身體又起了反應,張語把頭扭開。
“我憋了好久,之前等着阿語回來,後來又...”
“侍寢是臣妾的本分。”
“你!剛纔你明明也得到了快樂。”
“本來就是互相滿足。”張語撇嘴,說白了不就是這樣。
“可是我還沒有滿足。”朱佑樘說着,擺動腰身,就着這個姿勢,重新律動起來。
連番激情,張語覺得渾身粘膩不已,想要下牀清洗。
“去哪?”朱佑樘抓着她。
“洗一洗。”
船上不比乾清宮引了溫泉水,只能用浴桶。
“你躺着,我去叫人送水進來。”朱佑樘下牀披了外袍,喚值夜的宮女去取熱水。兌好後,親手試了水溫,抱張語進浴室一起清洗。
“我自己可以。”張語推開他的手,自己清理。
“我怕剛纔沒有節制,把你累壞了。再說你以前不是都懶得動,要我幫你麼,還是讓我來吧。”
浴桶太小,不比在浴池裡,可以腳一蹬就游到別處,剩下不懂水性的他在池邊乾瞪眼。
“各洗各的,趕緊弄好回去睡了。”
回到寢室,墊褥臥具都早已換過了,張語穿着清爽的寢衣,爬上牀去,倒頭就睡。
“媽媽,太陽曬屁股了。”小豬已經寫完字,跑來找母親。誰知道掀開帳子,發現父親也在。吐了吐舌頭,“我沒來過。”轉身跑出去。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把牀上的二人吵醒。
“皇上還不起?”
“我倒是想起,可你把我的腿壓住了。”
張語把腿縮回去。
“阿語也快起吧,照兒都說‘太陽曬屁股了’。”
張語掀開被子下牀,穿妥衣物。讓小邑進來給她梳妝。
“本來想今早給阿語畫眉的,可惜手被你睡麻了。”朱佑樘倚在鏡邊,看她梳頭。
“隨行的官員恐怕已經在等着皇上了。”
“昨日就告訴了他們今日該做什麼,不必我去盯着。再說難得出來,也要放鬆一下。你真的不去開封城?”
“不去。”誰這個時候還有心參觀古城。
“那我可叫他們起航了。”說着叫餘嘉去吩咐。等了半天看張語真沒反應,他返轉身來,把小邑趕出去,從身後摟住張語,“阿語,我們好好過,好不好?不要慪氣了。”
張語氣惱的看着鏡裡梳到一半的髮髻和那個壓在肩頭的人。
“好。”
朱佑樘眼睛一亮,扳過她的臉親了兩口,看她一臉漠然,眼裡的光亮熄了下去。
“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張語嘆了口氣,“該怎麼做怎麼做吧,不是一舉一動都有祖宗成法在麼。”
“阿語,我...”
“別搗亂了,睡到現在纔起來,還半天不出去。這傳出去不好。”
“你什麼時候在意過這個。”
“現在開始在意了。”
朱佑樘直起身子,看她兩眼,邁步出去了,這一天白天再沒回來。
張語鬆了口氣,這麼癡纏下去她可受不了。
朱佑樘走出臥房,招手把餘嘉叫過來。餘嘉本以爲他今日必定是心情舒暢,喜上眉梢。哪知道還是這麼鬱郁。看來自己高興的太早了。皇后那裡顯然不會如此輕易就能把事情擱下。
“叫陸隨玉快馬加鞭給朕趕上來。”
“啊?哦,是。奴才這就叫人傳書給陸大人。”
龍舟走得慢,又走走停停的。饒是如是,陸隨玉收到消息,快馬加鞭還是趕了五天才趕上。
“怎麼這麼慢?”
陸隨玉仔細瞅瞅皇帝的臉色,確定沒有威脅性。這纔開口:“皇上,奴才日夜兼程,人都快散架了。”
朱佑樘看他確實形容有幾分狼狽,指指桌上的茶盞:“喝口茶,歇會。”
陸隨玉說了聲“謝皇上”,端起來,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他是真急眼了,以爲他傻妹子又幹了什麼傻事。一路真是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敢停留。早曉得當初還不如把雅兒送到鄉下避風聲呢。只怪自己仗着天子寵臣的身份,把妹子送進宮,結果傻丫頭竟喜歡上眼前這位主。還在皇后面前把皇帝的私事爆了出來,唉。
他剛把茶盞放下,皇帝就開口了:“朕給你一個將功折過的機會。”
陸隨玉不明所以,還是先謝了恩。
朱佑樘躊躇了一下,“聽說你家裡有十多房妻妾。”背起手,走下來。“朕想問問你,呃,若是你妻子不滿,你都是怎樣安撫她的?”
陸隨玉搖搖頭,“不用安撫,拙荊大度的很,還會定時給臣熬製補藥。”這纔是正常女人嘛。
朱佑樘轉過頭來:“你說朕的皇后小氣?”
陸隨玉搖頭,“臣不敢。”
過了一會兒,陸隨玉斟酌着開口:“皇上,臣知道的那些法子在皇后那裡應該都派不上用場。”
“你說說看。”
“譬如說打,我家的廚子收拾他婆娘就用這招,他跟我說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聽話了給她兩下自然就聽話了。”
朱佑樘眉毛立了起來,“朕給你兩下,說別的。”
陸隨玉低頭一哂,他都說了不適用了。
“臣對付妻妾用的是哄,有點女人她要地位,你給她地位;有的女人要金銀珠寶,那就給她金銀珠寶:呃,這些皇后都不缺;”看朱佑樘的臉越來越黑,他趕緊正色說道:“有些女人喜歡甜言蜜語,那就說給她聽;還有種女人,她什麼都不要,就只要愛,你要是愛她那就兩全齊美了。”
甜言蜜語?阿語說給他聽的還要多些。這個她不會稀罕。自己本來就是愛阿語的,可她現在也不要了。
“還有沒有別的法子?”他認真的問。
“臣跟娘娘接觸不是太多,對她的性子不太瞭解。真不知道娘娘吃哪套。”
“哼,你不是誇口說什麼女人對你來說都不在話下麼。”枉他還對他有所期待。
“這個,不包括皇后。皇后把什麼都看得很透,臣拿她沒法子。”
“你不是號稱‘人精’麼,連萬貴妃當年都讓你一雙小嘴哄得眉開眼笑的。”
陸隨玉跪了下來,“皇上,其實您跟臣一樣,都知道娘娘到底要的是什麼,可是您已經親手打破了。您想知道的是怎麼去縫合您跟娘娘的關係。”
“還不是要怪你。”朱佑樘遷怒於他。
“其實娘娘冰雪聰明,即使沒有隨雅說漏嘴,她早早晚晚的也一定會知道。”陸隨玉趕緊撇清自己和妹子。省得這位主哄不好太座,真把帳算到他頭上。
朱佑樘想想張語也說自己有所察覺,嘆了口氣。
“那照你這麼說,朕跟皇后是沒法子了?”話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頹然。
“那倒也不是。”
朱佑樘轉過頭來,盯着他。眼裡的熱切嚇了陸隨玉一跳。
“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又所謂‘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繡花針’。不過,像娘娘那樣的女子,要她對您傾心,已是大爲不易。您要獲取她的諒解,一定比當初虜獲她的芳心更爲艱難。”
“哼,反正朕有一輩子的時間和她耗。”揮了揮手,讓陸隨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