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邪伸出手指,輕柔地在月傾顏臉上的醜陋面具上觸摸。若非剛纔碰觸到她的臉,也不會發現原來這張活鬼般滿是傷痕的臉,只是一張薄薄精緻到極點的面具。
一瞬間,他忽然想揭下她臉上的面具,想看看,她本來的樣子是什麼樣,不是厭惡她這張猙獰的醜陋臉龐,而是想看看真正的她,瞭解她多一點。
這樣的想法和心情,讓無邪的心有些亂,沒有注意到五妖的命令和小動作。
“五爺,有些不對勁。”
一個隱衛在馬車的車窗外說了一句,五妖本來沒有注意那些隱衛和商人,聽了這句話才擡眼看了過去,卻看到那些過去徵用馬車的隱衛們,都跪在地上深深低着頭。
這些隱衛,都是東宮太子爺身邊的隱衛,見了地方的官員也大着一級,輕易不會向對方叩拜。
馬車中的商人,有着什麼樣的身份,讓隱衛也要當街跪在官道上,對馬車中的人跪拜?
“是什麼人在馬車裡面?”
一個隱衛從馬車前起身,躬身退後,縱身飛快地到了五妖的馬車之前:“五爺,請您過去,那邊是富貴候金大少的馬車和商隊。”
“什麼,是金玉……大少!”
五妖有些後悔,早就該想到,除了富貴bi人金大少,誰會用這樣拉風奢華的馬車,公然以一個商人的身份,這般的囂張高調。
他用力在額頭上拍了一下,是被月傾顏那個鬼女人弄昏了頭,敢用四匹純白色的駿馬拉車,沒有相等的身份,誰敢僭越?
他急忙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去通知大爺,富貴候在此,請大爺過來拜見侯爺,免得讓侯爺責備我們失禮。”
“是。”
隱衛答應了一聲,急忙去通知無邪,五妖匆忙疾步跑了過去,撩衣跪在馬車之前:“侯爺在上,奴叩見侯爺,不知是侯爺在此,奴衝撞了侯爺車架,懇請侯爺開恩,恕宥一二。”
富貴bi人金玉山,身上不是白丁,而是有着尊貴的爵位,天照國的富貴候。
他從來不願意提起這個身份,卻也不避忌用這個身份給他帶來方便和好處,就如此刻,他如果只是一個商人的身份,縱然富可敵國,也無法跟官府作對,不敢在朝廷官員面前,說一個“不”字。
無邪聽說是金玉山在這裡,五妖卻派人要去徵用富貴候金玉山的馬車和馬匹,不由得揉了揉太陽穴,這位五弟平時冷靜陰沉,到了真正有事情,發生大事的時候,到底是沉不住氣。
他急忙命隱衛嚴密地守護在馬車周圍,看護好月傾顏,疾步走到馬車前俯身下拜,跪在馬車之前:“侯爺在上,無邪叩見侯爺,不知道侯爺大駕在此,拜見來遲,請侯爺恕罪。”
“果然不愧是皇宮中的七妖,就是硬氣,身份也比別人高了幾分。本侯卻不知,什麼時候皇宮中的奴才們,也可以隨意出皇宮,有權利在民間徵用財物了嗎?”
“侯爺恕罪,奴是奉了太子爺的旨意出來辦事,剛纔遇到悍匪劫殺,隱衛折損很多,馬匹中毒不能使用。太子爺要
奴儘速將重犯押送到京都,不想半路衝撞了侯爺,請侯爺大度,饒恕一二,奴在此向侯爺磕頭賠罪。”
無邪側目盯了五妖一眼,五妖的頭垂的更低,幾乎碰觸到地面。
得罪衝撞了誰不好,哪怕對方是朝廷的大員,看在他們七妖是皇宮大內當紅的宦官份兒上,看在他們是太子爺的心腹,都要給幾分面子,輕易不敢得罪他們。
到底他們人在皇宮,日日陪伴在皇上和太子爺身邊,是皇上和太子爺的近臣,能說得上話。
官員們,甚至是王公貴族,都有意和他們接納示好。
唯有金玉山不同,金玉山無意功名爵位,雖然有一個富貴候的爵位,卻從來不以貴族侯爺自居,更樂於遊走江湖,寄情山水做他的生意,不位列朝堂,更不去參與朝堂的事務。
金玉山是一個另類,天照國上上下下都知道,這個所謂富貴候的爵位,是他用大把大把的金子砸出來的,是他用金山,從皇上的手中換回來的。
幾次天災人禍,抵禦外敵,金家拿出數不清的財物,金銀和糧食,資助朝廷,爲朝廷提供金錢財物上的援助,不是一次兩次。
爲此,皇上過意不去,才下旨褒獎多次,終究是不能只下旨意褒獎,便封了一個富貴候的爵位給金玉山。
如果只是如此,朝廷的官員和貴族們,也不會把金玉山放在心上,無邪等人更不會對金玉山諸多恭敬忌憚。
可以憑藉皇上賞賜的金牌,隨意出入皇宮朝堂,和皇上交情非同一般,和諸位皇子,甚至是衆多的貴族官員,都有極深的交情。或者說,天照國的官場上,上至皇帝,下至縣官,有太多人花過金玉山的銀子,欠過金玉山的人情。
馬車的簾櫳一直垂落,裡面的人連車簾都懶得挑開,似乎不屑露出面目給無邪他們看。
“如今七妖的大爺,還有五爺,可是要繼續徵用本侯的馬車,還有那些馬嗎?”
“不敢,侯爺息怒,求侯爺恕罪,奴御下無方,衝撞了侯爺,請侯爺賜罰。”
無邪低頭,向馬車連連磕頭,柔和的聲音中帶着些許謙卑哀求之意。他不敢得罪這位富貴候。金玉山是隨時可以入宮覲見皇上和太子爺的人,也可以隨意上表彈劾朝臣,或者上朝奏事。
只是金玉山,從未使用過這樣的權力,天照國滿朝文武,又有誰不知,富貴候是皇家所有人的坐上貴客。
御書房中,朝堂金鑾殿上,從來只有一個座位,便是皇上的龍椅。
但是,無論何時何地,若富貴候到了,金鑾殿上也好,御書房中也罷,永遠都有富貴候的一個座位。
當然,有很多人說這是因爲富貴候金玉山雙腿殘廢,不能走路也不能動。但是也能從這一件事上,看出皇家對金玉山的禮遇重視。
“二位乃是爲太子爺辦事,要徵用本侯的馬車和財物,本侯怎敢拒絕?”
瀟瀟雨歇,春雨過後滴落的水滴一般,帶着一抹柔弱無力低沉。
略帶嘶啞低沉的聲音,輕柔彷彿輕微的春風颳過草地樹梢
,繁花落了一地的紅。雖然略有嘶啞,入耳卻說不出的動聽,彷彿誰在撥動琴絃,彈奏出一曲蒼涼的暮春。
“請侯爺息怒,奴無邪,向侯爺磕頭請罪。好久不曾拜見侯爺,侯爺貴體大安?”
無邪輕聲問了一句,語氣中帶着關心和恭敬,希望能借着幾句話,消除金玉山的不滿。他不知道金玉山的心中,到底是什麼樣的想法,這位年輕的侯爺,是他看不透的幾個人之一。
“本侯,大概是太久沒有在長安露面,所以五爺纔要給本侯上點規矩吧?”
“奴萬死不敢,奴罪該萬死,求侯爺息怒恕罪。奴給侯爺磕頭賠罪,若不能令侯爺息怒,懇請侯爺賜罰,奴知罪。”
五妖連連在地上向馬車中的金玉山磕了幾個響頭,這位富貴候是他不敢得罪,也得罪不起的人。富貴候一句話,就足以讓他死上十次不止,皇上和太子爺,都不會爲他一個奴才,去讓富貴候不滿。
“無邪,你們抓了誰回來?能讓太子爺如此看重的人,江湖上可沒有幾個。”
“回侯爺,是乘月飛天月傾顏,前些時候她膽大妄爲,敢闖入皇宮大鬧東宮,刺殺太子爺,因而太子爺盛怒,命奴前去把她捉回來,交給太子爺處置。”
“是她啊,久聞乘月飛天的大名,聽說她醜陋如鬼,乃是天下第一醜女。聽聞她的容貌,能把活人嚇死,把鬼嚇的魂飛魄散,可是如此嗎?”
五妖急忙謙卑地道:“侯爺說的正是,奴從未見過比她更爲醜陋可怖的女子,看她一眼便厭惡萬分。侯爺,奴不敢耽誤侯爺大駕,求侯爺饒了奴這次。若知道是侯爺在此,給奴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冒犯侯爺尊駕。”
“月傾顏啊,無邪,她在何處,本侯十分好奇,意欲看看她到底是何許人也。”
無邪沉吟了一下,低頭拜道:“回侯爺,她身受重傷,如今昏迷不醒,若是侯爺意欲見她,奴帶她過來拜見侯爺。”
“哦,無邪,你還是如此不懂得憐香惜玉,把她傷的如此厲害。聽說太子爺可是想要活的,你下如此狠手,就不怕打死了她?”
“回侯爺的話,不是奴傷了月傾顏,她之前逃避緝拿之時,拒捕便身受重傷。剛纔在野外,遇到一夥神秘人,她再一次被對方重傷,奴連一根手指也不曾傷過她。”
“既然是如此,帶她過來給本侯看看,本侯這裡有杏林國手在,或許可以給她治療一下。”
“如此,拜謝侯爺恩典。”
無邪起身,彎腰躬身退了下去,他本不想說出是擒拿了月傾顏帶回長安,但是想到這樣會惹得金玉山不快,追究剛纔五妖的冒犯,不得已才說出月傾顏在他這裡,提醒金玉山一句,月傾顏是太子爺要的人。
無邪素知金玉山和江湖上的俠士,綠林道上的人,也諸多的來往甚至交好,自身又不願意受約束,有着侯爵的尊位,卻仍然遊蕩五湖四海,結交天下人士。
月傾顏被無邪抱出馬車,送到金玉山的馬車前面,此時衆人仍然跪在地上,金玉山不發話,誰也不敢起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