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當下悄然皺了眉,卻並未顯露出其他神色來。
宋雲程責了和喜一句:“咱們宣寧宮不管後宮的事,皇上帶個女人回宮罷了,沒什麼大驚小怪。”
和喜立在一旁恭敬的低頭不語,沈越適時的拱手開口道:“多謝貴妃娘娘,本王已經求了皇上的旨意,本王傷勢未愈期間,可隨時請貴妃娘娘移步去碧霞居里。”
倒也沒想到沈洛連這樣的請求也答應了,一個被禁足的嬪妃去給幽居的王爺治病,沈洛是怕朝廷大臣說他苛待手足,卻不怕這宮裡傳出嬪妃與王爺有染的流言來,興許他就是打的如此算盤呢。
沈越回到碧霞居時,劉諱已經在書房裡候着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沈越一進書房便冷凝着一張臉問。
劉諱亦是滿臉的疑惑,回稟道:“皇上的確已經絕育,應該不可能會有女人懷上身孕,不然就皇上這樣折騰,後宮裡的嬪妃早該有孕了纔是。”
沈越聽此,也不由認同的點着頭,劉諱辦事應該不會出差錯,而且後宮嬪妃也不見有身孕,沈洛在宮外找的十幾個女人,也只有這一個女人懷上了孩子,宮外畢竟比不上宮裡,這個女人的孩子極有可能不是沈洛的。
“此事,本王會親自出宮去查探清楚,皇室血脈絕不可混淆!”沈越道,示意劉諱先退下,“你離開的時辰太久容易惹人懷疑,新充媛剛進宮,皇兄應該有不少事情交代你辦。”
劉諱躬身應下:“奴才告退。”
等着劉諱退下後,沈越立即喚了吉祥進來,道:“本王要出宮一段日子,宮裡這邊你安排妥當,別讓人察覺。”
“是。”吉祥應下,頓了會兒,道:“蘇才人這要是幾天不見您,怕是要往碧霞居里闖進來,蘇才人可比先前的崔美人大膽許多。”
沈越沒有答話,轉身將八寶格里的一隻花瓶扭動,靠着牆壁的書架微微移動,露出一條通往別處的通道來。等着沈越從通道離開,吉祥趕緊將暗道關上,蘇才人的事還得是他自己想法子。
沈洛賜了新進宮的於春娘住在永慧宮裡,親自選了宮人去永慧宮裡伺候,一切都仔細小心。於春娘懷上身孕,可是讓他在朝中的壓力少了許多,總算得以鬆口氣,接下來還會有其他被臨幸過的女人懷上身孕,他便也無需擔心再有人以無嗣的理由謀逆造反了。
劉諱匆匆忙忙的從碧霞居離開,在快到永慧宮的時候,他停了停,拿出帕子擦了額頭上的細汗,才躬身低頭慢慢的往永慧宮過去。見着沈洛和於春娘時,恭恭敬敬的道:“皇上,充媛娘娘。”
沈洛不滿的斥責了他一句:“你這一下的跑哪去了?於充媛剛入宮,對宮中尚不熟悉,也沒親近的人在身邊,你是宮裡的老人,又是朕信任的人,你和幻春就暫且留在永慧宮裡伺候充媛娘娘。”
劉諱和一旁靜默候着的幻春恭敬的應下:“是。”
交代一些事後,沈洛又溫和的同於春娘道:“春娘,宮裡人如有什麼伺候不到的地方,你儘管斥責懲罰,幻春和劉諱是朕身邊可靠的人,有關宮裡的事和規矩,他們會慢慢告訴你,你也儘量少跟後宮的嬪妃來往。等朕下了朝就來看你。”
於春娘拉着沈洛的衣袖,淚盈於睫,一副緊張害怕又不捨的樣子道:“皇上,宮裡好大,臣妾害怕。臣妾聽說天子的後宮裡佳麗三千,個個貌美如花,多才多藝,臣妾只是個粗鄙的農女,臣妾怕皇上今兒一走,就把臣妾給忘記了!”
“朕忘了誰,都不會忘了你,你是朕未出世的孩子的母親。放心吧,朕跟大臣議事完就會來永慧宮裡陪你。”沈洛將春娘擁在懷中,輕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向一旁的劉諱道:“傳下去,朕今兒的晚膳在永慧宮裡用。”
好一會兒,才放開於春娘,出了永慧宮直往德章宮的方向去了。
於春孃的嘴角揚起一抹不經意的笑,輕柔的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淚水,低頭看着自己這一身金絲雲緞鳳凰牡丹的嬪妃宮裝,她這輩子,可是第一回穿上如此好看華貴的衣裳!伸手摸摸自己的小腹,一甩袖轉身昂首闊步的走到殿中正位上坐下。
她做夢都沒有想過,一個小小的農女居然也能走入這宮闈之中,成爲天子妃嬪,還懷着龍嗣。她的人生將從此改變,富貴險中求,既然讓她握在了手中,那她就絕不會讓它溜走。
幻春讓宮女端了專門準備的蜜茶遞過去,躬身恭敬的道:“充媛娘娘剛進宮,對後宮還不清楚,奴婢先同充媛娘娘說說後宮裡的其他主子。”
於春娘喝着蜜茶並未開口,示意幻春說下去。
“自從去年時皇后產子薨逝,中宮皇后之位懸空至今,蔣貴妃住在宣寧宮裡,因着假孕一事被皇上禁足半年,張德妃住雍和宮,楊淑妃住育德宮,王賢妃常年禮佛,一直住在佛堂之中,四妃的位分在您之上,若是往常您見着四妃是需要行禮請安的,不過充媛娘娘懷着龍嗣,皇上親允了您見着後宮任何嬪妃無需行禮。另外,餘昭儀住麟趾宮,楚昭容住風華宮,蕭充儀住承德宮,孫充容住宜康宮,這幾位同您都是九嬪,但是又排在您前面,所以您還是要喊這幾位一聲姐姐,在她們面前自稱臣妾……”
幻春將後宮裡排的上名號的嬪妃一一的跟於春娘說了一遍,聽得於春娘都發困,後邊的都有哪些嬪妃她也沒仔細記,說在前面的那幾位,她可是好生的都記下了。
原來壓在她頭上的嬪妃還有這麼多!
中宮、四妃、九嬪,而她只是排在九嬪的末位。明明九嬪之中排在前面的昭媛、修儀、修容、修媛都空着,皇上卻只是給了她一個末位的充媛,可見皇上對她並不看重。
好在她有孩子,也明白皇上對子嗣急切的需求之心。
“幻春,你是皇上身邊信任的宮人,那皇上最寵愛這後宮嬪妃裡的誰,最不喜歡誰,你想必是知道的。”於春娘問道。
幻春也如實的回答:“先前的時候,皇上最寵愛的嬪妃是蕭充儀,眼下應當是娘娘您,至於皇上最不喜歡的人,應該是貴妃娘娘,不過貴妃娘娘不管做出什麼事,皇上都不會處置貴妃娘娘。”
“爲何?”於春娘疑惑的問。
“貴妃娘娘的兄長是已故的平陽侯,平陽侯爲大齊建功無數,還有貴妃娘娘之父蔣老國公,更是輔佐皇上登上帝位之人,曾權傾朝野……”幻春將有關蔣家之事一五一十的全都告知了於春娘。
於春娘
雖是農女,但生活在天子腳下的京城,也是聽說過不少有關蔣家的事蹟,雖說皇上能登基,能坐穩皇位全是靠的蔣家,但如今平陽侯和老蔣國公都死了,新的蔣國公不過是個十六歲的蔣弘,蔣貴妃都被禁足了……蔣家和蔣貴妃都不足爲懼。
突然的一聲響,將於春娘從沉思里拉回神來,她當下就皺了眉慍怒道:“這怎麼回事?”
幻春側頭看了眼,回道:“新來的宮女笨手笨腳的,擦桌子時打破了茶杯。”說罷,便過去斥責那小宮女:“真是毛手毛腳的,下回可小心些!趕緊的收拾一下出去伺候着!”
那小宮女正要應下出去時,於春娘走了過來,攔下道:“慢着!茶杯擺在桌子中間,怎麼會打碎?本宮看你分明是故意的,可是看不上本宮的出身?”
“奴婢不敢,主子饒命!奴婢真的只是無意間碰到茶杯,纔不小心將茶杯從桌子上推下來打碎的。”小宮女嚇得連忙跪下磕頭求饒。
幻春在旁看着,也替那小宮女說了句話:“充媛娘娘仁心善良,就饒過這丫頭一回,下回她定會仔細幹活。”
小宮女也趕緊道:“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主子饒命!”
於春娘冷哼了聲,看那小宮女略有幾分姿色,怒意非但未減,反而越盛,喝了聲:“來人,將這個大膽的賤人給本宮拉下去重打二十杖,貶到浣衣局去!”
任是小宮女怎麼哭着求饒,還是讓宮人給拉到院子裡行刑,幻春聽着院子裡宮女淒厲的痛喊聲也不由紅了眼,悄然的抹了抹淚。不過是打破了只茶杯,就打了二十杖,還給送到浣衣局去,當年的蔣貴妃也不曾這般狠辣過。
承德宮裡,林素瑤氣得幾乎臉都要扭曲,滿屋子裡都是掃落砸碎的茶杯茶壺碎片,她只坐在那裡心裡有氣,有恨,一言不發。玉春、玉秀在旁看了許久,玉秀正要準備進去稟報林素瑤,沈洛去了於充媛那兒用晚膳。玉春將她攔住,小聲道:“眼下主子正氣頭上,你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說罷,玉春小心翼翼的近前去道:“主子,新人進宮,皇上多陪着些也是應當,那於充媛在後宮之中姿色普通,又只是個農女罷了,皇上待她看重,也是她肚子裡有那塊肉。”
林素瑤滿是怨怒道:“本宮的肚子裡就沒有那塊肉!”
玉春也不敢再多言,只靜默的候在一旁。
屋子裡安靜了好一會兒,林素瑤又開口怨道:“本宮不是氣皇上寵愛別的嬪妃,本宮氣的是皇上寧願到外面找女人,還是找的農女。身份那樣低賤的人哪裡有資格進宮爲天子妃嬪?更別說生下皇上的子嗣了!”
玉春瞧着林素瑤臉上的怨恨之色,跟在林素瑤身邊的日子不短,她也能揣度些林素瑤的心思,忙道:“主子說得是,怕是其他的後宮嬪妃定也會覺得於充媛沒有資格生下龍嗣,於充媛無權無勢的,這宮裡的日子怕也不會好過,等她沒了孩子,皇上怕是連看都不會再看她一眼。”
聽着這話,林素瑤心裡的氣稍稍的消了些,不管如何,這個於充媛的孩子不能被生下來。頓了一會兒,問玉春:“清遠那邊的任家父子的事可解決了?”
“他們剛到清遠,還未傳信回來。”玉春回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