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平時,應該挺無聊的……
薛芷夏躺在地上,望着清藍的天空呆呆地想。
數十步之外,一位身着白襯衫的人,就這麼望着薛芷夏。
見她突然倒在地上,他心頭突然猛地一跳,一瞬間悶悶的鈍燉的疼痛,恍然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這只不過她的一次演練。
她就着倒下的姿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有胸口劇烈地起伏着。他不覺微微皺起眉頭,邁步走了過去。
“你何必這麼逼自己……”
薛芷夏渾身汗水淋漓,額前劉海被打溼了粘着額頭上,她半閉着眼,大口大口喘着氣,在自己氣息起伏聲中聽到有人這樣說,聲音清潤,語氣淡得恍若一聲嘆息。
她擡眼,見身側兩三步的地方立着一個人,其身後一片清清淡淡的天藍,映襯得他一身白襯衫愈加潔白,清風微拂,宛若流雲。
薛芷夏微微眯了眼,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眼裡沒有任何情緒。
但是說實話,她的心裡面,已經起了驚濤駭浪,爲什麼,這個人也在這裡。
薛芷夏停頓了一下,接着一手撐地,利索地坐了起來,望着他:“傅涼旭。”
薛芷夏臉上極少有表情,傅涼旭發現她並非沒有表情,只是每個表情都極其細微,寂靜不張揚,就像她的性子,波瀾不驚。
傅涼旭嘴角也沾了笑意,但是笑容不是冰冷的:“真巧,在這裡都遇到你了。”
“嗯。”
薛芷夏點了點頭,兩隻手撐着地,坐在地上微微仰起頭看着他,“我是不是應該回避?不好意思,打擾你在這裡看風景了,是我的錯。”
微風一陣隨着一陣,日光明烈。
兩個人看起來很平靜,但是實際上,已經劍拔弩張。
傅涼旭有些一頭霧水,不知道爲什麼薛芷夏會是這個樣子:“芷夏,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是不是又惹你生氣了?你不要生氣,下次,我不跟景鈺吵架了。”
薛芷夏猛然睜開了眼睛,傅涼旭的表情,並不是像是在開玩笑。
“傅涼旭……你告訴我,你跑到這裡來幹什麼?兒子呢?兒子你不用管了麼?”
傅涼旭聽了,更是有些不知道薛芷夏在說什麼了。
“我和你還沒有結婚吧?你不要這麼着急好麼?”傅涼旭有些無奈,“我哪兒有兒子。”
薛芷夏大概明白了,傅涼旭現在。很有可能已經斷層了……
雨薩的那個項目,果然是有副作用的!可是他真的這樣說了,倒是讓薛芷夏不知道怎麼應付了。
她剛纔看見傅涼旭,還以爲他是過來興師問罪的,結果呢?
她氣不過。
直接想打電話罵一罵雨薩,可是撥通了雨薩的電話之後,對方卻是空號。
撥打電話到城濱醫院,對方也是支支吾吾,什麼都不願意透露。
傅涼旭這樣的紊亂,讓她突然覺得後悔莫及。
“我以後要是隨便相信別人,我就是孫子!”
薛芷夏給景鈺打電話的時候,已經憤怒到極點了,“那個雨薩,我看着就不像是什麼好鳥!”
景鈺只能夠回答:“你先彆着急,我找找,雨薩畢竟確實是城濱醫院的人。”
回頭看到傅涼旭那種眼神,薛芷夏更是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如果有一天,傅涼旭倒退回了嬰兒時代的記憶……那跟弱智有什麼區別?
“我暫時不知道怎麼跟你說,你可能現在,暫時是失了智了,可能……過一段時間會好吧。”
薛芷夏壓根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說了什麼。
她說得直白真切,不帶有任何自大或輕蔑的情緒,只是客觀地分析,但這話又毫不委婉,極少有人聽着能夠剋制住心生不悅。
傅涼旭有些無奈有些好笑。
他不知道他又做錯了什麼,又讓薛芷夏生氣了。
他知道她來了涴市。安排好手頭一切的工作之後,迫不及待地就趕過來了。
可是眼前的女人,一個勁兒地打着電話,什麼也不願意跟自己透露。
“別惱了,”
傅涼旭含笑安慰道,“下一次,我絕對不跟景鈺吵架了?”
“嗯。”她點點頭,眼裡有些想笑又不能夠笑的光亮,“不用你讓,景鈺自己也能夠贏的。”
傅涼旭只好無奈地點了點頭以示贊同,又問。
“你之前說,我兒子,什麼意思?”
薛芷夏微愣了下,一時想起自己說錯了話,反應過來後若無其事地道。
“你兒子麼?大概就是你的朋友,你的那個助理,我記得有時候你開玩笑,是叫他兒子的……”
白皙的臉上泛起微微淡粉,眼神微不可察地有些飄忽——她在尷尬。
集訓場上的人越來越多,薛芷夏和傅涼旭朝着集訓區走去。
走了一段薛芷夏才覺得不對勁了,轉過頭來問傅涼旭:“不對,這是我的比賽,你跟過來幹什麼?”
傅涼旭一邊走,一邊又變成了那種無奈的樣子:“我不是說了麼?這是我的公務。”
“所以呢?”
薛芷夏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傅涼旭到底說的是什麼意思。
傅涼旭回答的時候,也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尷尬的:“我是主辦方,評委。”
薛芷夏突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大概這就是孫老的安排……讓傅涼旭來幫自己作弊。
由於學員衆多 ,爲了便於管理,所以每一屆都分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個班級,班級之間都是平級,不存在高低之分。
薛芷夏所在的是癸班,因爲她之前一次集訓都沒有參加過,不知道具體情況。
“芷夏!”
一隻胳膊沒輕沒重地拍在肩上,薛芷夏一扭頭就看到一張燦爛得過分的笑臉。
其實有時候,她真的很佩服景鈺。
不管發生了什麼,景鈺都能夠第一時間出現,不管發生了多麼嚴重的事情,只要景鈺覺得問題還可以解決,那麼他隨時都是笑嘻嘻的。
其實薛芷夏也知道,景鈺是在強撐,如果他不樂觀起來,薛芷夏就會變成一潭死水。
他的笑像是會傳染,讓身邊的人也不自覺愉悅起來。
薛芷夏看着景鈺的側臉,發現他其實生得很好看,是那種介於清秀與俊朗之間的長相,只是那通身明朗燦爛的氣質往往會讓人忽略他的外貌。。
“你看你,”景鈺兩根手指捻了捻薛芷夏肩頭的布料。
“衣服都快溼透了。我說你,每天這樣不辛苦啊,學校每天都有安排訓練時間,你還用這麼變態的方式折磨自己,何必呢……”
他是故意的,傅涼旭看見他放在薛芷夏肩頭的手。一下子變了臉色。
何必呢……薛芷夏想起先前傅涼旭也是這麼說,你何必這麼逼自己。
“不是的。”
薛芷夏搖了搖頭,認真的說,“我從來沒有逼自己。”
景鈺翻了一個白眼,也不知道是誰,之前一直尋死覓活的。
薛芷夏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這才覺得有什麼東西明顯錯了,她轉頭瞪着景鈺。
“誒不對,你剛纔不是才接了我的電話?
你又過來涴市幹什麼?”
景鈺每一次的出現,薛芷夏自己都覺得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但是現在她又覺得不對了,爲什麼,孫老一告訴她涴市的消息,這兩個人就這麼一股腦地跟自己來涴市了?
“你大概也是忘記了。”景鈺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
“我也是一個設計師,我來參賽的。”
薛芷夏還是覺得,這些人明明有什麼事情就在瞞着她,但是又把事情藏得嚴嚴實實的。
景鈺看了一會兒,覺得現在這個流程,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流程啊,哪有珠寶設計比賽,還一定要訓練體能的?
他們現在這是已經走錯片場了麼?現在退出還來得及麼?
“爲了保命。”
薛芷夏的眼神很嚴峻,“看起來是一個學校,其實沒有這麼簡單。”
如果僅僅是一個珠寶設計的甄選機構,薛芷夏是不會驚訝的。
可是這個學校裡面,處處顯示着一些不同的地方。
就比如說,這個學校裡面,配備的是荷槍實彈的特警,並且,沒有任何人覺得這是不對的。
“咚咚咚咚咚!”
一陣急促地銅鑼聲敲響,景鈺和薛芷夏對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朝聲源處跑去。
這都已經什麼年代了,還要用這種古老的方式。
這個學校的創始人,難道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麼?薛芷夏看着周圍的一切,才覺得,這個地方,真的很中國風。
按理說,一個學校,再怎麼也應該有一些現代化的建築。
但是涴市一中,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木質結構的建築,在整個場地裡坐落。
周圍也有其他學員一道朝那裡奔去“癸班的集合啦!集合啦!”
整個班的人以極快的速度集合到一起並整好了隊形。
他們面前站着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她個子不高,面目平凡,看起來很不起眼,但那周身沉穩內斂的氣勢卻不容小覷。
這是癸班的主教孔夙歡,她自小資質平平,全憑着一往無前拼命修煉的血汗在諸多同輩人中脫穎而出,爲人正直務實,對學員十分嚴厲,大家都對她又敬又畏。
雖然設計上,並沒有特別突出的地方,但是薛芷夏很尊敬這種人。
由於自身性情和經歷,孔夙歡非常欣賞勤奮努力的學員,而對仗着有幾分天賦就散漫敷衍的人不假辭色。
自然,這後者由薛芷夏和景鈺分別對號入座了。
“明日就要初賽了,有幾件事要跟大家宣佈下。”
孔夙歡一貫乾脆利落的風格,沒有多話,直入主題。
“首先是比賽規則。
想必大家在以前的師兄師姐那裡也有所瞭解,現在我再強調一下。
“由於參賽學員衆多,所以初賽是實行團隊混戰,每五到七人一組——你們可自行組隊,今天之內來我這兒登記。
到時候每組團隊都會有編號,抽籤決定對手。
也就是說,每組都會有兩次比試。
一次是你們選擇對手,一次是對手選擇你們。
兩次比試都勝的團隊直接進入複賽。
兩次都敗的團隊直接淘汰,一勝一負的團隊可有一次向進入複賽的團隊挑戰的機會,勝了也能進入複賽。”
“關於初賽我要強調一點,比賽是珠寶設計,不得趁亂傷人性命;不得使用任何槍械,不得私自使用暗器,一旦違反,嚴懲不貸!”
說到這裡,孔夙歡頓了頓,一雙眼睛從每個人身上掃視一遍,“有人有疑問嗎?”
全場靜默。
像薛芷夏這樣,不瞭解情況的人有很多,大家都面面相覷。
不是珠寶設計比賽麼?
爲什麼這樣聽起來,像是一種格鬥比賽?
更像是一種江湖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