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和比涵哥兒高出不少,這個低頭捏他的臉,更像是在逗他,鬆開手回頭看朱樂萱,秀和顯得有些隨意,“也沒你說的這麼討厭。”胖嘟嘟的也不錯啊,再者長的真的不難看。
“公主,那是他現在不難看,等他長大了這麼胖,肯定很難看。”這胖子中十個有九個不好看,小時候肥嘟嘟的是可愛,是討喜,是憨厚有趣,可長大了還一身的肉,胖的就令人討厭了。
“有點道理。”秀和點點頭,剛剛這一下手感不錯,伸手又捏了一下,“現在不討厭就行了。”她又沒看到他長大後的樣子,愁什麼。
朱樂萱沒有想到刁蠻的秀和大長公主一下這麼好說話,她不是應該看着涵哥兒就討厭難看的麼,怎麼還捏他的臉倒是有點愛不釋手的樣子了。
她是第一眼看到涵哥兒的時候就不喜歡,胖的人最討厭了,又這麼能吃。
“姑姑,我們先回去了。”蕭媛薰拉着弟弟和涵哥兒,向秀和笑着道別,“我們出來有一會兒了,怕是皇祖母那等急了。”
“別急着走啊。”秀和開口,“來都來了,再玩一會兒。”如今這宮裡就只有她和還沒議親的六哥,走好遠路都看不到多少人,又不能出宮去,太無聊了,好不容易遇到他們,哪能這麼容易就放他們走。
“那邊有剛剛放好的拋竹籤,我們去那兒玩。”秀和的口氣就是不容置疑,這幾個孩子,年紀最大的蕭媛薰十一歲了,該懂得也都懂,這時候若是還要離開,秀和肯定會記恨上,她和弟弟還在宮中,等於是過着寄人籬下的日子,不能得罪了比她要小的皇姑。
蕭媛薰考慮到涵哥兒,低頭看他輕聲問道,“你想去玩嗎?”
“姐姐去我就去。”涵哥兒拉住她的手,蕭媛薰笑道,“那我們去玩一會,現在無人來催,壽和宮那應該還沒有好。”
幾個人到了小花壇邊上,已經有宮女擺好了筒子,一人手裡抓一把長竹籤,在攔起來的地方之外扔竹籤,扔進筒子裡纔算贏。
秀和還算是照顧年紀最小的蕭景循和涵哥兒,讓人給他們一把竹籤,指着那筒子,“你們先扔着玩。”
這些東西其實去了書院裡都會接觸到,在邵家涵哥兒還不會這個,所以手裡抓着七八根竹籤,一根都沒有投中。
秀和看着笑了,一旁的朱樂萱拿過宮中手中的竹籤,嘲笑涵哥兒,“太胖了才扔不中的。”
“胖瘦無關性情,爲何朱小姐一直要說涵哥兒胖呢,他可比我們小。”蕭媛薰微笑的看着朱樂萱,都說要關照愛護弟弟妹妹,怎麼半點都瞧不出,老是拿胖來攻擊,後者神色微變,卻依舊也是瞧不上蕭媛薰的,身份比自己高有什麼了不起,她的爹可是犯了大錯,要不是皇族中人,她和她弟弟就是罪臣之子,下場可慘了。
於是朱樂萱反駁道,“胖就是胖,和年紀也沒有關係,你不能因爲他年紀小而說他不胖吧。”
“朱小姐,你這麼說話,可太失禮了。”蕭媛薰不贊同,微皺着眉頭,本來涵哥兒一個沒扔中就夠覺得鬱悶的了,一直聽朱樂萱說自己胖,再好的脾氣也怒了,涵哥兒記性好,當初小姨說的話他還記得呢,雖然不能理解其全部意思,他還是原樣的還給朱樂萱了,“太瘦了嘴巴刻薄,也不討喜。”
去年邵家喬遷喜宴時朱樂萱不明白這刻薄的意思,如今可明白了,真要反駁,他們身後傳來了別人的聲音,“誰說話刻薄了。”
也是顯得有些稚嫩的說話聲,轉頭過去,是皇上。
蕭媛薰拉着弟弟和涵哥兒趕緊下跪行禮,秀和也下跪行禮,起來之後這一眼看過去,就是一羣孩子麼,大的小的,有萌萌愣愣,還有裝高深的。
這裝高深的就是皇上蕭景毅。
“皇上您來的正好,我們在投竹籤呢。”秀和身份高,和皇上也熟悉,行禮後就要拉着皇上一起投,蕭景毅看了一眼朱樂萱,好像見過面,不太記得了,視線轉到蕭媛薰姐弟倆身上,眼底飛速一抹不喜,繼而看向了涵哥兒,“剛剛是你說話,你說誰刻薄了。”
小孩子麼,哪裡考慮的這麼多,也對這個比自己高一些的大哥哥敬畏不起來,他這麼一問,涵哥兒伸手指着朱樂萱,“說她。”
“她哪裡刻薄了。”蕭景毅看着涵哥兒,想笑,又得撐起着肅然的模樣。
“她說我胖。”涵哥兒想了想認真補充道,“娘說我不胖,是可愛,她還說我胖才扔不到。”
“這樣啊。”蕭景毅看了朱樂萱一眼,回涵哥兒,“朕覺得你確實挺胖的,你看看景循,你們一樣大。”
涵哥兒轉頭看蕭景循的小身板,再看看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粗胳膊粗腿,知道真相的他又惆悵了。
蕭景毅看他低着頭委屈的樣子,好像他欺負他了似的,勾了勾嘴角,“你叫什麼名字,誰帶你進宮來的。”
“我叫邵敬涵,我娘帶我進宮來看太皇太后和貴太妃。”皇上問話,旁邊沒人插嘴,涵哥兒乖乖回答,蕭景毅又問他,“你爹是不是叫邵子鈺。”
涵哥兒一臉‘你怎麼知道’的神情,點了點頭。
蕭景毅笑了,“你們出來這麼久,皇祖母那應該等急了,朕剛好要過去請安,一起去吧。”...
一路上蕭媛薰和蕭景循是不敢說什麼,涵哥兒還沉浸在自己很胖的悲傷世界裡,所以走在前面的蕭景毅也不用維持住這鎮定嚴肅的神情,稍稍鬆了一口氣。
這樣安靜的到了壽和宮,四個孩子進屋子,蕭景毅向太皇太后和貴太妃請安,林清苒要起身給他行禮。
蕭景毅看到了坐在貴太妃旁邊的博哥兒,博哥兒也看過來了,不過不是看他,而是看他身後的涵哥兒,急着要下來,貴太妃抱了他一下,他手裡還拿着吃了一半的甜糕,慢悠悠的朝着涵哥兒走去,到了涵哥兒面前,小手把已經吃的滿是口水的甜糕遞給涵哥兒,奶聲奶氣的喊了聲哥哥。
在家這都是挺時常看到的畫面,從博哥兒知道分享後就會給哥哥,涵哥兒總記得要把好吃的先留給弟弟,但這一幕觸動到了皇上。
六年前,他的弟弟還沒被毒死的時候,也是這麼可愛,可知道蹣跚步履的分東西給他吃,也會奶聲奶氣的喊他哥哥,窩在他懷裡。
蕭景毅看着博哥兒,眼底不自覺的流露出了一抹柔軟,也許是注意到有人這麼一直看着他,博哥兒扭頭過來,看到了蕭景毅,低頭看了一下已經被哥哥咬了一口的甜糕,擡腳走向蕭景毅。
想了好一會,把這隻剩下一點的甜糕遞給他,沒喊,只是咧嘴呵呵的笑着。
太皇太后並沒有開口阻止,就看着蕭景毅是什麼反應,後者愣了愣,伸手想摸摸他的頭,“這是給朕吃?”
博哥兒哪裡知道這麼多,把甜糕往他手裡一放,走到林清苒身旁捱着她的腿,伸手要她抱抱。
貴太妃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出聲道,“皇上,您今天來的可早。”
很快有宮女端着盤子上來,蕭景毅把這甜糕放上去,擦了擦手,“在小花園裡遇到了景循他們,一併過來了。”
太皇太后這才詢問了一些皇上的日常,林清苒看涵哥兒情緒低迷的很,等着皇上請安離開,向太皇太后和貴太妃道別。
“是不早了。”太皇太后點點頭,貴太妃看看天色,也起身對太皇太后說道,“姐姐,臣妾也帶着薰兒他們回去了。”
一齊出了壽和宮,貴太妃看着林清苒,“下次過來不必這麼拘謹,回去吧。”
林清苒帶着兩個孩子一路走出宮去,出宮之後發現十一駕車在宮外候着。
看到他們出來了,十一拉開了簾子,“大人吩咐讓我來接夫人和少爺回府去。”
林清苒謝過本要把他們送回去的太監,上了馬車,涵哥兒坐在那,依舊是一言不發。
兒子嫌少有這樣不開心的時候,林清苒把他拉過來,摸摸他的頭,猜測着問他,“在小花園裡碰到誰了?”
“娘,爲什麼她們要說我胖。”涵哥兒委委屈屈的開口,“還說我討厭。”
“是誰這麼說你的。”林清苒摟着他捏捏他的手,涵哥兒想了想,“秀和公主,還有上次在家裡看到的,舅婆帶來的小姐姐。”
林清苒瞭然,“那你說了什麼沒。”
“小姨說了,太瘦的人刻薄,那個小姐姐就是刻薄。”涵哥兒嘟着嘴,“娘,那個小姐姐好壞。”
這大概是涵哥兒短短五年的人生中出現的第二個他認爲的壞人,第一個是當時在邵家把應哥兒推倒,還要來推他的,還有一個就是對他二次人身攻擊的朱樂萱。
說完,他有徵求林清苒的意見,“娘,我真的胖麼。”
小孩子的世界觀很容易被衝突到,像朱樂萱若是一直在身邊說,久而久之涵哥兒就會覺得自卑,不被喜歡。
都說童言無忌,但這話說的確實太刻薄了,六歲的孩子這麼說,等到了七八歲還是這樣,家裡的大人都是怎麼教的。
шωш¸ttκΛ n¸C〇
林清苒抱着兒子,心底裡一下就竄起了一股火,兩次她都不在場,看兒子這麼委屈,她低低的安慰他,一旁的博哥兒不忘記湊上來鑽在哥哥懷裡...
夜裡邵子鈺回來,林清苒先把白天兒子受委屈的事情說了一遍,“你做父親的,和他說說話談談心。”林清苒就不信了,自己兒子不是暴飲暴食,爹孃又不胖,以後還會長成一個胖子不成,打小都沒生過病,這身體健康的,林清苒不要太驕傲。
“多遇見幾次他就會知道,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抱着善意的,在這之中,你這當爹的得引導好他。”這世上就會有人懷抱着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你不能每次都說受不了委屈,得要有強大的心才行,尤其是一個男孩子。
對這所謂的外祖家的好感是一降再降,不能再低了,邵子鈺小的時候朱家沒伸什麼援手,如今好了邵子鈺更不會去理睬,說句不好聽的,娘都已經去世了,有些親戚,就只需要走走表面功夫。
繼而林清苒說了今天在宮中聽貴太妃說過的話,這個話題溫馨多了,林清苒從貴太妃口中聽到的,轉述給了邵子鈺聽,邵子鈺摟着她,嘆了一聲,“貴太妃也是個可憐人。”有過孩子,但是沒了,先帝去世之後,沒有依靠的妃子其實都是可憐人,若不是還有張忠候府在,貴太妃都不知是什麼遭遇。
“若是宮中再來召見,你就多去看看她。”本來就嫌少出宮,如今更是與世相隔,沒有利害關係,多去去也無妨。
“我也是這麼想的。”林清苒點點頭,推他道,“兒子現在還沒睡,你過去看看他先。”...
一月底,很快就是二月,博哥兒的週歲禮往後都拖了兩個月了,二月初林清苒把這週歲禮準備了起來,沒發請帖請客人前來,就只是通知了親眷,初六這天,府裡的小花園裡熱鬧的很。
多長了兩個月,博哥兒在二姐的教導下都能喊姨了,花園裡大桌子鋪開,上面放了許多小東西,書,算盤,筆,硯臺,劍,還有雕刻小的官印。
把博哥兒放上去,他左看看右看看,呆不住,反倒是看圍着他看的衆人,對桌子上的東西沒興趣,要找林清苒。
坐了好一會他就是不拿,林清苒走過來,博哥兒看到她了,呵呵的笑着,抓起她的手,順手的旁邊有什麼就往她手裡放,放滿了,要找哥哥。
涵哥兒本來就在旁邊,博哥兒就往他手裡放什麼書本,硯臺,直到桌子上沒東西了,博哥兒環視了一下,在那邊看到還留着一個不起眼的,爬過去拿起來,本想還放在哥哥手中的,但哥哥手中已經放滿了啊,於是抱着官印糾結着。
這邊的二姐林清妍快速道,“瞧瞧,原來是爲了這個。”說着把博哥兒抱起來,指了指他手中的官印,“咱們博哥兒,將來可是要當大官兒。”
大家笑了,抓官印不就是好兆頭麼,再者放那麼遠他都拿過來了。
抓週結束,博哥兒收到了不少送過來的賀禮,他抓到的小官印也是用盒子放了起來,博哥兒玩的累了,直接趴在舅舅林雲澤的肩頭上睡着了。
林清苒讓奶孃把博哥兒抱下去睡,讓大郎把二郎也叫過來,看着這兄弟倆,“你們現在翰林院,接下來就該議親了。”如今的林大學士家最炙手可熱的不就是他的這雙生兒子,這年頭就是實力說話,要說林清苒小的時候別人還嫌棄林家的出身,沒有後臺,如今二十年過去,早就今非昔比。
“五姐,你怎麼也跟着愁上了,我們不急呢。”林雲昊搖搖頭,娶誰呢,家中有七位姐姐,什麼樣的女子他們都見識全了。
“你以爲爹和娘還年輕呢,娘生你們的時候都三十好幾了,還想拖上幾年。”儘管弟弟比自己高,林清苒一揮手,踮腳就扇了他後腦勺一巴掌,沒好氣的罵道。
“那就讓大哥先成親。”林雲昊立即推給大哥,他現在是真的還不想成親,他還想今年翰林院呆滿一年,去延州舅舅那兒呢。
“你們倆前後才差多久,林雲昊,你還好意思說!”林清苒又是一巴掌,這小時候把他們教育怕了,如今林雲昊是最怕林清苒說教了,“五姐,親姐,好姐姐,你就別催了,你想啊,我們家七個這個優秀出色的姐姐在,誰來咱們家都遜色,那我們不得好好選選。”
林清苒哭笑不得,“感情還是我們的不對了,你這嘴皮子功夫。”掐了他一把,林雲昊哎哎的嚎了兩聲,對林雲澤說道,“大哥,這香火大任就交給你了,我去看看涵哥兒。”說罷,拔腿就溜。
林清苒無奈的看着大郎,後者沒林雲昊這麼調皮,而是沉穩道,“五姐,婚姻大事,我但憑爹孃安排。”
婚姻大事是爹孃安排,林清苒心底裡還是希望弟弟能夠遇到自己中意的,斟酌着正想說上兩句,那邊司琴匆匆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兩句,林清苒臉色一變,轉身趕往偏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