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二姐她們回去了,林清苒要在林府住兩天,陸氏安排他們一家住到林清苒以前住的聽暖閣裡。
第二天快近中午,二姐那就派了人過來告訴她消息了,前去賀府那打聽說是沒什麼事兒,這年初幾天都在串門招呼親戚,也沒見有什麼特殊的客人,當然這也僅是如此打聽個大概而已。
從初四呆到初六,初七邵子鈺要去刑部值守,初六吃過晚飯,一家子離開了林府。
上了馬車,林清苒從小窗戶看出去,爹和娘站在門口給他們送行,臉上帶着一些不捨。
林清苒晃了晃神,馬車就開始動了,很快林府的大門消失在了眼界中,林清苒想起當初自己第一眼看到爹時候的情形,二十三年過去,在她的印象中永遠都是這麼年輕英俊的爹,也老了。
小的時候林清苒很喜歡用臉頰去蹭爹的鬍渣,刺刺癢癢的感覺特別有意思,如今那些鬍渣和耳鬢的頭髮一樣,露出了一些蒼白。
她還記得下午的時候和爹在書房裡的談話,當她提到輔佐新皇也許會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時,爹這樣告訴她,前面的路是自己選的,但若你有的選,肯定是走最好的一條,最好的未必是最安全的,但人世這一遭,有機會還要畏畏縮縮的活着,豈不憋屈。
“怎麼了。”邵子鈺看她望的這麼出神,伸手拉下了簾子。
林清苒轉頭看他,“我好像越來越膽小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林清苒會去權衡很多的利弊,想的遙遠,然後選一種對自己對家人最無害的方式繼續。
“你不膽小。”邵子鈺拉過她,把她摟在懷裡,輕笑道,“你怎麼會膽小,你是涵兒和博兒的娘,你這麼勇敢的生下他們,把他們養大,和我一起支撐着這個家,你還能不懼想來抓你們的人,你哪裡膽小了。”
林清苒說了和爹在書房中的談話,邵子鈺握着她的手,“左手和右手,合起來才叫做一雙,女主內,男主外,缺一不可,你只是用自己的想法去看岳父這件事,換一個角度,你站在岳父的立場上,你就不會如此認爲。”
林清苒用一個做女兒,做妻子,做母親的角度去看,一家子當然是安安穩穩,不求大富大貴,但求健康安穩。
而從一個男人的角度去看,入了朝政幾十年,不能一展宏圖,那就枉爲此生了。
“我爹他從來都不是安於現狀的人。”林清苒這麼想就通了,心情一下舒暢了不少,爹若是個安於現狀的,今天能坐到這位置麼,她也不算是安於現狀的人,只不過她和爹努力的方向不一樣而已...
初七過後,宮中開始早朝,除了國喪期間不能娛樂喧譁的,洛都城這氣氛也漸漸復甦了起來,十五元宵隔天一早,林清苒還接到了宮中的太皇太后的召見懿旨,指明要林清苒帶兩個孩子一起進宮去。
似乎是怕林清苒不答應,前來傳旨的太監又多說了一句,“邵夫人,是貴太妃想見你們。”
這麼一說,林清苒這拒絕的話就沒說出口。
太監宣完旨意直接等着要帶林清苒和兩個孩子一起進宮去,林清苒讓觀言把公公請到偏廳喝茶,自己回了主屋,吩咐奶孃給兩個孩子換一身衣服,又讓司琴派個人去刑部找十一傳個話給相公,帶着他們出門上了馬車。
兄弟倆都是第一回進宮,新奇的很,路上林清苒囑咐涵哥兒一些事,至於博哥兒,這年紀,囑咐了他也聽不進去,還是得帶在自己身邊,隨時看着。
到了太皇太后所在的壽和宮,這太監向着宮門口候着的宮女說了幾句,進去稟報,不一會就有宮嬤進來領她們進去。
到了門前,又是一通稟報,裡面出來一個宮女帶着她們進了屋子,入內後纔看到坐在最上面的太皇太后和貴太妃。
林清苒拉着涵哥兒和博哥兒行禮後,太皇太后賜坐讓她們坐下來,涵哥兒坐在林清苒旁邊,博哥兒則由奶孃抱着站在身後。
“不必這麼拘謹。”太皇太后笑道,命人端了一些孩子喜歡吃的糕點,坐在左側的貴太妃看着奶孃懷裡好奇的看着衆人的博哥兒,對林清苒說道,“讓兩個孩子來哀家這兒。”
奶孃把博哥兒放下來,林清苒讓涵哥兒牽着弟弟走過去,博哥兒哪裡知道不能看的規矩,仰起頭看貴太妃,又看太皇太后,嘴巴一咧,笑呵呵着。
貴太妃直接福身把博哥兒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身側,博哥兒下意識的抓住她的手,貴太妃捏住了他的小手,軟乎乎的,連着眼神都跟着軟了下來。
“把你叫進宮來說說話,如今那怡和宮裡也沒什麼人。”貴太妃直言了叫林清苒進宮的目的,她沒有孩子,張家那些小輩和她也不熟,她就這樣的性子,喜歡林清苒這一家,就多叫她進宮來看看。
“哀家這壽和宮也沒什麼人。”太皇太后嗔了她一眼,貴太妃無子,如今先帝又去世了,後宮的女人之間就沒有敵對和競爭的緣由,今後說句不好聽的,都是要老死在這宮中,到這份上誰還有那心思再給別人添堵呢。
新皇登基,宮中的格局其實很奇怪,新皇年幼,自然沒有皇后和妃子,新皇是直接跳過了自己的父王登基爲皇的,所以這皇太后的位子也不是大皇妃來做,大皇子封了王之後就從太子府搬出另外賜了府邸,先帝留下的妃子大部分都去了寺廟,如今的宮中,空曠的很。
偶爾王妃會進宮來,看看皇上,陪陪皇太后,沒有登基前是她的兒子,但登基之後,卻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如今要遵循君臣之禮。
貴太妃聽了太皇太后的話,笑了,“所以臣妾就厚着臉皮往這壽和宮裡跑,左右這兒也人少,那兒也人少。”
這兒聊着,那邊有人來給太皇太后請安了,蕭媛薰帶着弟弟蕭景鶴來給兩位祖母請安,走進這屋子,姐弟倆規規矩矩的給太皇太后和貴太妃行了禮。
蕭景鶴和涵哥兒的年紀差不多,這一看,同齡的孩子這就對上眼了。
博哥兒年紀小坐的住,涵哥兒這樣呆不住,太皇太后開口道,“薰兒,你帶着鶴兒和這弟弟去花園裡玩一會兒。”
涵哥兒看了林清苒一眼,得到孃的首肯了,慢慢的走到蕭媛薰面前,漂亮的姐姐他都喜歡啊,這個姐姐比蘭姐兒還要好看,涵哥兒乖乖叫了一聲姐姐,蕭媛薰一手牽一個,身後還跟着好幾個宮女,出去了...
貴太妃很喜歡聽林清苒說家常的事,太皇太后也聽着,兩個身份高貴的人,此時身上沒有半點威嚴肅氣,反而是容易親近的很。
太皇太后聽林清苒說當年和邵子鈺第一次見面,笑了,“先帝就喜歡保媒。”繼而看了貴太妃一眼,“當時你不出面說,先帝也答應邵侯爺了。”
貴太妃抿嘴笑着,“這說明兩個孩子有緣分,說起來,子鈺的爹孃,也是很有緣分。”
都已經開口了,林清苒自然逮着機會問了,“臣妾都不曾聽誰說起過爹和孃的事呢,貴太妃和臣妾說說。”
貴太妃看了太皇太后一眼,“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那時都還沒進宮,他們是在踏青的時候認識的,當時啊,你娘下臺階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下,踩着裙襬,沒站穩,本來是要摔下臺階的,當時哀家拉了她一把,沒往下,倒是從旁邊摔下去了,剛好你爹經過這臺階旁,就把你娘給抱住了。”
回憶這些總是一件很美好的事,貴太妃說着,自己笑了,“你娘以爲自己會摔的很嚴重,被你爹抱住的時候沒緩過來,摟着他的脖子不肯鬆手,閉着眼睛還往他懷裡躲,半晌才反應過來。”
這一抱就定情了。
“之後哀家和你娘以爲這事兒就過去了,也沒多少人瞧見,幾個月之後,邵家就來朱家提親,當時你娘才十三歲,親事定了三年才成親的。”那個時候的邵家正是榮耀着,朱家自然願意結這一門親事了,就那一面之緣,邵長忠看中了她,下決定也極快,趕忙就讓邵侯爺派人來提親了。
貴太妃頓了頓,語氣裡有了一抹悵然,“他們定親後的第二年開春,哀家就進宮了。”之後她和宛兒的關係就疏遠了,因爲她當時的決定。
直到後來朱宛兒出嫁,生下邵子鈺,兩個人的關係纔有了緩和,只是沒有緩和幾年,年紀輕輕的夫妻倆就這麼出了事。
貴太妃轉口,又說了些爹和娘定親之後的事,林清苒聽着,每每都能從貴太妃的眼底看到一抹思念。
如今她是全然的能夠確定,貴太妃是因爲懷念婆婆纔會叫她帶着孩子進宮來說話,如今的宮中即便是衣食無憂,日子也是無聊的緊,有人陪着說說話,回憶回憶過去,日子纔不會太難熬。
林清苒沒有見過公公婆婆,就是相公對他們的記憶也很淡,有個人能回憶給她聽,林清苒很樂意聽...
這邊壽和宮中聊着氣氛很好,那邊小花園裡的氣氛可就沒這麼好了,涵哥兒是二度被人嫌棄了,委屈的站在蕭媛薰身旁,而蕭景鶴則是一臉憤憤的看着對面站着的只比他們大幾歲的兩個姑娘。
“本公主也沒說錯啊,這麼胖肯定不可愛了。”小姑娘嬌俏好聽的聲音響起,說話的是先帝唯一的女兒秀和大長公主,今年才七歲,一旁站着的就是朱家的大小姐朱樂萱了,朱樂萱是一臉嫌棄的看着涵哥兒。
“姑姑您不可以這麼說涵哥兒。”蕭景鶴抗議道,“師傅說了,不可以以貌取人,也不可以這樣說別人的美醜。”
秀和看着蕭景鶴,再看涵哥兒,臉上倒是沒有惡意,不過說出口的話就沒這麼好聽了,“我哪裡說他醜了,我只說了他的胖瘦,鶴兒,這和美醜沒有關係。”
“不是這樣的。”比涵哥兒只大半歲的蕭景鶴一下就給難住了,小臉憋的紅彤彤的,明明姑姑說錯了,爲什麼自己還辯駁不過她。
涵哥兒看向朱樂萱,後者哼了一聲,秀和看他臉上委委屈屈的樣子,樂了,走過來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漂亮的小臉上嘴角一翹,“嗯~多看了其實也挺可愛的。”
作者有話要說:涼子糾結在了公主的稱謂中不可自拔,秀和是小皇帝的姑姑,那就是大長公主,嗚嗚嗚,那前文中先帝的姑姑,竹安大長公主現在又該叫什麼了,大大長公主麼o(╯□╰)o涼子去牆角畫圈圈去了,好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