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侯爺去世,誰來守這個三年的孝講究還真不小。
邵侯爺去世之前都沒有決定把爵位傳給誰,去世之後這爵位按理來說是傳給嫡長子的,可如今這個嫡和這個長並非同一個人,按照先帝說的,這個長又不算是庶出,沒人會去反駁先帝的話,這就尷尬的存在着。
所以從一定程度上,誰給邵侯爺守孝三年,那這爵位就是傳給他了。
長子次子都要丁憂三年,皇上對先帝留下的這攤子事也頭疼的很,他也沒這閒工夫去管邵家的家事,好麼,都要丁憂是不是,那都去盡孝。
沒等邵大老爺進宮說些什麼,皇上手一揮,應了邵家二老爺的懇請,丁憂三年,盡孝去吧。
於是,這一場荒唐的爵位爭奪,在邵家中展了開來。
邵侯爺在世的時候,就算要傳這個爵位,也得去稟明皇上,如今邵侯爺去世了,承爵的人亦是需要進宮面聖。
邵二老爺這一回家丁憂,守孝三年的變成了兩個兒子,邵家前廳內,這就吵開了。
顧氏的身子這些天一直都不太好,她是耿耿於懷了一輩子了,在邵侯爺去世之前都沒能釋懷,只覺得心塞,聽說邵長瑞進宮的事後,更是氣的不輕,看着邵家二爺站在廳堂中,厲聲呵斥,“長瑞,你這是在胡鬧什麼,你與你大哥都丁憂三年,等着邵家在朝中被人擠出來是不是!”
“母親,五弟去世,我是父親唯一的嫡子,理所應當要爲父親守孝三年,否則,這就是不孝,御史臺那參上幾本,這官位也坐不穩了。”邵長瑞看着顧氏說的極爲誠懇,皇上都答應他了,他還有什麼好顧及的。
“二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你是父親唯一的嫡子。”一旁的邵大老爺直接站起來,臉上一抹怒意。
邵長瑞看着他,“大哥,我說錯了麼,你只是長子,可並不是嫡子。”
“放肆!”顧氏一拍桌子怒瞪着邵長瑞,“這邵家五兄弟,都是你父親嫡出,你父親屍骨未寒你就在這裡胡說八道,你還有什麼孝心在!”
“母親又要拿先帝的話來說是麼,先帝只說平妻亦是妻,可沒說平妻所出的孩子就是嫡子,大哥是長子沒有錯,可不是嫡長子,今日我爲父親守孝三年,那是我的孝順,大哥是長子,要守便守,不必說父親屍骨未寒,我說的是不是事實,母親和大哥不是也很清楚麼!”邵侯爺去世了,直接爭奪爵位他是敵不過大哥有本事,接了父親的棒參了軍,可他一樣有辦法阻止他承爵。
嫡出二字是顧氏這輩子永遠的痛,她的三個孩子都出生在她扶正之前,先帝還是看在爹的面子上說她是妻不是妾,長爲立,可爹真的算計對了麼,先帝握在手中沒給幾個孩子嫡出名分,長子到底立什麼,到駕崩都沒鬆口過。
當時爹勝券在握的這個男人,到死也都捏着這爵位,他是要看着邵家亂起來是麼,讓她不能安生。
顧氏想着臉色愈加陰霾,看着邵長瑞出了前廳,終究是沒再開口。
邵長豐氣的不輕,父親最喜歡的是他,把什麼都教給了他,這爵位就是該由他來繼承,遂他看向顧氏,“娘,這爵位一定是我來繼承!”
“當然是你的了。”顧氏半晌恢復了神情,緩緩道,“你守你的孝,該是你的就是你的,誰也拿不走。”...
邵侯爺去世的第七天,邵家大老爺二老爺丁憂守孝。
朝中絲毫不知邵家過往的,還稱讚邵侯爺得了這麼兩個孝順的兒子,真是不得了,知道些內情的,嘆氣的唏噓的也不少,和邵家有些仇怨的,更是嘲諷的很,那麼多年前娶了平妻還不夠鬧笑話麼,現在這嫡妻出的和平妻出的長子都要給他守孝來了,不知道他地下有知這孝心受的安不安心。
好事的人自然會拿這個事做文章,他們眼裡沒有對死者敬不敬這回事,邵侯爺當年那些事能挖出來的都給挖了,包括他當年和邵夫人的婚事,還有和邵家太夫人之間的。
邵家沉香院,林清苒和邵子鈺坐在靠窗邊的坐塌上下棋,林清苒捏着手裡的白棋子,頗有些糾結,圍棋下不過他也就算了,怎麼五子棋都下不過他,太不公平了!
邵子鈺倒是對她‘新創’的這下棋方法很感興趣,只要湊成了一行五個就可以收回棋子,他這盒子裡的棋還有很多,對面林清苒那可沒剩下多少了。
秉着讓妻子的美德,邵子鈺想了想,還是得出錯才能給剛剛還自信滿滿的妻子面子,遂籌謀着如何出錯纔不明顯,對面的林清苒忽然開口道,“外面說顧家曾經有意結親卻被邵家婉拒,還有這回事?”
邵子鈺一怔,接受了她的思維跳躍,想了想道,“若真有這樣的情形,被拒也很有可能,邵侯爺和顧將軍府聯姻,在戰亂如此多的當時,先帝也不會答應。”
林清苒好像理解出了什麼,又有些不明白,“所以祖父和祖母成親了,一文一武,那還是沒能阻擋住顧將軍的行爲,最終還是變親家了,先帝還替太夫人說話呢。”
夫妻倆對看了一眼,林清苒有了一種知道的越多越不能理解的感覺,太難捉摸了。
邵子鈺看她糾結的,笑了,“外面傳言的不一定是真。”
“蒼蠅還不盯無縫的蛋呢。”林清苒放下棋子發現已經有五個白子連起來了,忙撿起來放進棋盒中。
守孝一個月,這就是她用來打發時間的事情之一,有時候她看書,他寫字,有時候她記賬,他就坐在一旁給她報數字。
沉香院的小花園裡是每天散步必去的地方,自從在沉香院外附近的那個小花園裡遇見過四哥和他的愛妾後,林清苒就不愛去那了。
偶爾四嫂那邊派人過來請她過去,她就去四嫂屋裡陪她說說話。
這府中關於爵位由誰繼承的事,似乎也隨着大伯和二伯同時丁憂守孝沒再被提起來過...
很快十二月中,臨近年關,雖說邵府上下都在孝期內,但是該忙的事一樣省不了。
沉香院內林清苒也忙着打理來去的年禮,林家送來的,幾個姐姐那送過來的,遠在嚴城的金向卉也給她送了年禮,算上外祖父那,朱家的還有邵家的,林清苒也忙了好幾天。
林清苒是小輩,送出去的自然多一些,除了收送這些東西外,邵府的大門整日關着不開,府中的氣氛也沒有因爲新年的到來而好一點。
也就在官員年休前幾天的早朝中,忽然有幾個德高望重的老臣提及了有關於邵家爵位承襲的問題。
雖然在孝期,但邵侯爺的侯爵肯定是要傳給兒子的,也不能一直懸着,早點定下來的好,也沒什麼衝突。
皇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站出來的幾個大臣,都是先帝爲皇時器重的幾個大臣,如今也都是老資格了,年紀大,架子也大,在他初登基的時候那個頂個都是牛的,如今這氣焰纔不這麼旺,不過說起話來還是有點倚老賣老的架勢。
“如此說來,依愛卿們之見,邵家這樣,該怎麼承襲這爵位。”皇上也不急着下朝,既然有人提了,那就廣羅大衆意見,朝中正事說完了,一起討論討論關於邵家這樣不尋常的該如何承爵。
怎麼看都是一件特別丟臉的事情,幾個老臣提出來是想皇上果斷點,或者皇上徵求他們幾個的意見,順理成章的把理想的人說出來,這不就結了,幹嘛徵求這麼多人的意見。
於是他們幾個面面相覷,先出了聲,說了句長子承爵。
陸將軍最近心情也不太好,上了年紀被召回洛都城不開心,老朋友去世了沒說話的也不開心,家裡的曾孫女六歲了,知道管着自己不讓自己喝酒了,還是不開心。
遂在聽見那幾個老臣站出來這麼說的時候,陸將軍當下就接了一句,“那也得是嫡長子承爵,邵家的嫡長子是哪一個?”
“先帝說過邵太夫人這平妻亦是妻,妻所出的子怎麼就不是嫡子了。”這和誰關係好就替誰說話,皇上之所以不好下這個決定,也是因爲有先帝的話在先,即便是先帝已經駕崩,做兒子的也不能忤逆不是。
“妻還有嫡妻和不是嫡妻之分,王國公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嫡妻只能娶一個,商賈人家平妻娶的可不止一個,上下都是嫡出,那還分什麼。”陸將軍心裡罵着邵侯爺留這麼個爛攤子,嘴上沒帶停的反駁。
作爲好女婿人選,林文錫自然得幫着岳丈大人,作爲林文錫的好女婿,在內朝的賀城笙和金紹陽自然也得幫着岳父的岳父。
瞧着自己兒子都站在自己岳父身邊了,賀家二老爺和金大老爺自然也往親家那靠。
陸將軍得意萬分,千萬別得罪他,他別的本事沒有,就會打仗,還生了個好閨女,得了個好女婿,又有了七個好外孫女!
不過那邊的三個老臣也有兒子有女婿不是,於是,這一爭執上來你一言我一句,還牽起了一大片人來說。
圍繞的就是平妻是妻,子算不算嫡的問題,算,那邵家大老爺就是嫡長子,不算,那這侯爵應該是由嫡妻所出的長子邵家二老爺承襲。
各方己見,最終是要說服皇上下定論這侯爵怎麼給。
皇上這麼瞧着,一旁的劉瑾早就替下面的人捏一把汗了,平日裡吵些哪邊朝堂政務也就算了,這種事也給爭上了。
半晌,皇上的臉色沉了沉,擡了擡手,劉瑾高喊了一聲,“肅靜!”
衆人下跪。
皇上的聲音沒有剛剛那徵求意見時的和善了,而是帶着些怒意,“朝堂之上,成何體統,邵侯府爵位的事都能爭執不下,你們到底是收了誰的好處替誰辦事,一個一個操心起別人家的事情來了,西北旱災的事你們怎麼不關心,洛南水澇的事怎麼不說,糧食無收鬧了饑荒怎麼不見你們用點心,每天國家大事如此多,一件一件不好好去辦。”
皇上這是快速的一頓批判,批判的這羣人有些冤,他們哪裡沒有好好辦事了,這不是皇上自己讓他們說的麼。
“邵侯府爵位的事情就引的這麼多人攙和,朕有說一定會讓邵府繼續承爵麼,守孝就好好守,還在丁憂,爵位朕暫時收回來了,什麼時候安生了,什麼時候再說。”說完這一通,皇上最後補了這麼令人錯愕的一句,起身直接離開的大殿。
劉瑾看着跪在那面面相覷的衆人,高喊了一聲,“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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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皇上是補刀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