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鈴還需繫鈴人,她的命,也許只有我邊玲玉能給。”
話剛落音,陌易唐的目光直直釘在她身上,在他寒眸裡,她分明看到了他對她的反感與厭惡,襯托着閃電雷鳴,那樣的憤怒竟是如此明顯。
邊玲玉驚魂未定,乾坤殿外卻跑來了個小太監,他的額頭卻盈滿了晶瑩的汗意,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進的內殿。
陌易唐識得,那是關鳩宮的小太監。
他的腦海裡彷彿有一根弦突然繃斷,有一種沉甸甸的東西慢慢墜落壓至心底,一時間只能徹底木然呆滯。
豈料小太監狠狠嚥了下口水,平復住呼吸之後,張口便是,“皇上,良辰姑娘醒了。”
受不了陌易唐爆喜的神情,邊玲玉一雙美目瞪得大大的,彷彿不可置信。
“不可能。婆羅花之毒,除非心意相通之人在身邊不停的呼喚,否則沒有任何藥物能喚醒中毒之人。唐皇你宣妾身來,我就猜到你要麼沒有守在她身邊,要麼就不是她心裡那個人。”
“不到黃河心不死,朕現在就去關鳩宮。若是她有何差池,朕要你南疆來賠。”他甩袖離去之後,便有帶刀侍衛進殿來架着邊玲玉,重回宗人府。
等到關鳩宮之時,宮娥太監紛紛下跪行禮,陌易唐大掌一揮,什麼也沒說,人已經撩開珠簾,進入寢居。
可他卻在裡面看到了最不該、也最不可能看到的身影,“陸遠兮?”
簡單的三個字,每發出一個音節,都像是自齒間擠出。
伏在良辰牀頭的陸遠兮慢慢擡起頭來。
待看清了他的面目,陌易唐垂於身側的手掌握緊成拳,“誰準你滯留後宮之殿的?”
按照西涼律典,非遵詔留宮者,與謀君同罪,理應問斬。
說直白點,便是皇宮有門禁時間,除非皇上下詔,否則閒雜人等均不得留在宮內宿寢,更別說是後宮妃嬪的宮殿了。
回想起邊玲玉的那番心意相通便可解毒的話,陌易唐心裡有一股火猛地竄上來,他簡直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話也變得粗魯起來,
“給朕滾回左相府!”
陸遠兮站在當下,顯然是不打算遵從陌易唐的旨意。
他是左相府庶出的,人人看他都是矮個半截,他自己心裡也清楚。是故當初陸仲民逼他陪護公主遠赴東崖,這本是個苦差事,楞是被他周旋成香餑餑。
如今笑之公主一顆心都掛在他身上,出頭之日近在咫尺,原本想着加官晉爵,將良辰娶回家中便皆大歡喜,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不讓良辰知道自己與公主糾纏不清。
卻沒想到,回來第一日便被良辰撞見。
分隔兩地的痛楚他不想再嘗,所以,他不希望這次再有事情來在良辰和他的感情上劃上一刀。他太瞭解良辰的性子,就算再愛自己,縱使心中不捨,但也絕對不會容忍他有別的女人。
何況他是以這樣激烈曖昧地方式,同公主糾葛不清的。
一旦讓她知道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他們之間,便會是再絕不過的路。
雖然方纔他沒有給良辰關乎未來的任何誓言,可他還是不顧一切不肯離去守在良辰身邊,要的其實就是一個心安。事情已經發生,他只能用這樣類似幼稚的方式,爲自己與她的幸福博得一個機會。
可是,這些難處,他的丫頭,不懂!
而良辰明明沒有再睡過去,卻偏過頭去,再不看他!
陸遠兮的不從,徹底激怒了陌易唐,“陸遠兮,單憑你這一出,朕便可以將陸家滿門抄滅。”
見陸遠兮依舊不爲所動,陌易唐宇緊擰,透出一種攝人的肅殺之氣,“來人啊……”
揚起的手臂,卻被人從身旁,硬生生的攔了下來。
陌易唐回頭,正是陌笑之含笑前來,看着他們之間相視怒憤,她卻輕巧的揚了揚手裡的藥汁湯碗,“皇兄,遠兮曾在東崖見識過這種婆羅花毒,自然知道如何解毒。是我連夜詔他入宮的。”
陌易唐狐疑的目光掠過陌笑之,最後定格在陸遠兮身上。
陌笑之將藥汁湯碗塞到陌易唐手中,“哪有皇兄這般不識好人心的,還要抄人家滿門。”說罷,
扯了扯怔愣的陸遠兮,“我皇兄就這樣,到處都是他立的規矩。不像咱倆是散漫之人。”
陸遠兮明白眼下並不是將事情挑開的最佳時機,只好將情緒壓下,“皇上恕罪,白姑娘中毒究其原因,家妹璇璣脫不了干係,解毒一事,遠兮應當盡力。”
陸遠兮說這話的時候,斜覷了眼牀上緊閉雙眸的良辰,只見她的臉色白的煞人,黑密的睫毛微微顫閃,昭顯着主人並未睡着。
正因爲知道她其實醒着,自己卻無法訴說衷腸,纔會覺得如此煎熬。
她不願意聽他的理由,她覺得他背信棄義,覺得他罪不可贖,其實她不知道,這件事情,他承受的比她還要多的多。
良辰其實已經蒙在被子裡哭起來了,一抽一抽的身子很劇烈地顫動,毫無遮掩的彰顯着她的痛苦。
可又不敢大聲哭出來,只能緊緊摳住被角。
陸遠兮心裡一緊,只覺得累極了,轉頭不再看她。
似是感受到他的迫不得已,良辰用盡全身的氣力,終於擠出了一句話來,“皇上,你讓人都出去,我想靜一會兒。”
良辰說這話的時候,呼吸還是有些不穩,被淚水沖洗過的眸子像是放空了一切思緒,黑眸渙散的盡是空洞迷茫。
這樣的良辰,讓陸遠兮不忍再看下去。
心像是被繩索勒緊了一樣,壓抑的陸遠兮喘不過氣息來,在她近乎哀求的語氣裡,陸遠兮逃也似的離開了關鳩宮,不敢再去凝視那雙受傷的眼睛,“微臣……告退。”
這句告退,他表達的很零碎,甚至零碎的連不成一句完整的話,陌笑之見他這樣驚慌失措,像是突然領悟出一絲端倪,可仔細一想又覺得理不出頭緒來。
她也起身向着陌易唐行禮,“皇兄,良辰姐姐才醒來,笑之就不便叨擾了。笑之告退。”
出了關鳩宮,放眼望去,那熟悉的影子連停都沒停,就那樣木然地向前走。
在陽光的照射下,掛在他脖頸處的朝珠,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亮的剔透灼目,只看一眼,便像是要灼透她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