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沿邊的人,依舊巋然不動,她手中的匕首,尖利的劍頭還差半寸就刺入他的咽喉。
她能想象到,若是狠心刺進去,必定是血濺當場,一劍封喉。
可到底還是沒刺進去。
良辰的心一怔,彷彿是不可置信這樣的結果。
他心中有她,這是毋庸置疑的,她正是看中了這點,自回府就憋過氣到他匆匆趕來守在身邊,一步一步她都計算精準,也跟着自己先前設定的劇本一直走,怎麼也想不到最後一刻,她竟然猶豫了。
良辰的心彷彿漏停了一下,可她還是強迫自己安心定神,這才發現,取了他的命,她沒覺得輕鬆多少,反而更沉重心痛了。
就在她猶豫間,尖利的匕首被人用手直接握住,良辰反應過來就是匆忙的後退,手中無意識的就想抽回匕首。
陌易唐卻是半點不讓步,手下使勁,連着匕首帶人直接拽到自己跟前來,血順着他的手指縫,再順延着匕首刀柄而下,滴落在錦緞牀單上,暈染出很大一朵紅豔豔的玫瑰圖來。
良辰沒料到他這樣不管不顧,驚的立馬鬆開了匕首,無意識的嚷出聲,“你不要命了!”
說完,擡頭看他,就見他墨色瞳子現出痛楚與難過,“你不是想要朕的命?”
良辰早就見識過他神傷的表情,但沒料他現在會如此哀默,“何必做出這樣惋惜的表情。我下不了手,你是不是很得意?”
他的眸瞳如夜一般深邃,原本如繁星耀眼一般的眸光此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暗淡,還未等她細細辨明就被他隱而不見。
“你下令抄了白家時候,可曾想過與你同牀共枕的我的感受。”良辰冷眸子冷眼,“皇上您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的剷除白家,還獨獨留下我,您可別忘了,我也姓名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您就不怕?”
“你剛問朕是不是很得意。”他看着她突然笑了,“是有一
點。你下不了手,證明你的心裡,朕是很重要的人。”
“您可真往臉上貼金。”她扭頭不看他,“我知道一個皇子被迫遠走,在宮外的日子會很不好過,白家當年參合進去的事無法更改,所以自打兩人在一起,我就竭力想着怎麼對你好。”
說着說着,她突然輕輕嗤笑了出來,一雙眸子如暗夜裡的星辰,璀璨奪目,“我想到了一切,知道你可能會對付白家,可沒想到竟然如此的不顧朝綱傾斜的後果也要拿下我父親的人頭。”
“皇上,看來我無法改變一切,你的屈辱半生,白家已經血債血償,我父親首身異處,我也有責任,說到底是我做事不夠周密,漏了把柄給人逮住。”
坊間傳言是陸家揭露的,良辰在腦中過了一遍,寸心的面容便浮現出來,早在送走夜白衣的時候,陌易唐也是提醒過的,寸心很可能被陸家控制住了,現在看來,果真不假。
但所有的因由,若是沒有一個強大的推動者,陸家那些小把戲根本就成不了氣候。
“所以,我總不能讓他九泉之下還看着我跟仇人卿卿我我。”她的嘴角生出銳利的笑意,“你可能會說我沒良心,但是這件事之後,我們只能兩立。”
“活着讓朕每日見到你的人,就是得不到你的心,跟朕不同心,呵呵……”陌易唐定定的看着這個在他心裡的女人,“這果然比殺了朕,更泄恨。
他突然站起來,“那你可要好好活着,不要在朕之前死掉了。”
說罷,轉身離去,徒留良辰呆愣在牀上,看着牀單上的玫瑰圖,外面傳來訓斥聲,沒過一會就有丫頭進來伺候,見她盯着牀單看,湊過來也瞧了一眼。
不瞧還好,一瞧見血,丫頭嚇的直抽氣,“姑娘,您那兒傷着了。”
“別怕……”良辰抽動嘴角,勉強擠出個笑意出來,卻是比哭還難看,“不是我,是皇上的血。”
光陰似
箭,轉瞬就入了夏,陌易唐手執着硃筆勾勒着奏章,被外面吵鬧不停的知了聲擾的不勝其煩,遂招了祿升進來,隨意吩咐了幾句,祿升出去後很盡心盡責的想了各種辦法終於將乾清宮外,擾人不清淨的知了治的服服帖帖,可裡面那位主,不過一會就又煩上了。
面對皇上各種刁難,祿升各種拆招,到最後他都無力駕馭了,唉聲嘆氣間腦門陡然就清醒了,下次再被招進去的時候,祿升狀似無意的回稟了一句,“天熱難以消食,不過最近下了幾場雨,人都多吃了些。”
祿升這幾句說的實在是沒頭沒腦,批閱奏章的男人手指卻是一頓,接着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自那之後,果真一整日皇上都沒再尋毛病,祿升也將這事入了心,每日都差人去別莊問問情況,他再在適當的時機在皇上面前略微說上幾句。
這一日,太后不知道從哪兒聽聞了景王在邊關帶兵,竟然兵營將領只是面子上聽他說說,暗地裡竟然我行我素,太后一怒,將此事鬧到了乾清宮。
對於這種找茬,陌易唐向來是不見爲淨的,太后在外乾等了數個時辰,咬牙離去前,憤恨看了一眼乾清宮巍峨的匾額,“看你還能躲在這裡多久,早晚會是景兒的。”
祿升發現,太后離去後,陌易唐的情緒就不是太好,心下一琢磨,好像只有別莊那一位能奇異的扭轉皇上的心緒,可兩人僵持不下數月了,也該緩和緩和了。
這樣一想,擇日不如撞日,祿升索性開口鼓動,“皇上,這兩天白日裡高溫炙熱,聽說很多人都暑熱了。”
這一次他倒不是一個嗯字就瞭解,他哪裡會看不出祿升的意思,只是他心裡也存着這份心思,而且越久不見,越是想的慌,就越難忍耐。
“中暑了?”他問,在看到祿升肯定的點了點頭後,雖然明瞭祿升可能只是爲了誆騙他去別莊,可心裡還是止不住的發虛,“趕緊去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