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知道便好。”陌易唐盯着她,濃眉緊蹙,脣齒間卻硬擠出幾分生冷的笑意,“朕尚未立後,按道理來說,如今西涼的國後仍舊是太后您。”
“皇上,哀家今日張嘴白良辰,只是,小以懲戒。讓她明白,什麼纔是後宮女人的本分。”太后並沒有擡眸,不同於她剛纔情緒波動,此時反而有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勢頭。
“好一句後宮女人的本分。那容朕問一句,太后可做到了後宮女人的本分?”陌易唐一聲冷嗤,步步緊逼。
“關鳩宮與儲秀宮水火不容,依着璇璣的性子怎麼會賠禮道歉,再者太后無緣無故宴請白良辰,也說不過去。那白良辰原本就與璇璣有着舊怨,此事宮中諸人皆知,使絆子推倒璇璣劃破她的臉,再嫁禍白良辰,蓄意挑起朕與陸相、白將的矛盾,好一招一箭雙鵰。”
這件事不論他如何處理,註定要有一方受到偏頗。作爲初掌權利的新帝,陸相,白將,哪個是他輕易能得罪的。太后這一手,直接將他推入了兩難的境地。
他的聲音威嚴有力,幾乎不給她留一點躲閃餘地。
太后猛地擡頭,將手中的茶盞一摔,“自從做了皇上,越發的無禮起來了。本宮立的你,也廢的了你。”
“太后以爲,出了事,陸家是會護着你,還是會護着璇璣?”陌易唐眼睛停駐在她微微變了臉色的面龐上,眸光流轉間,卻透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篤定,“朕一日與璇璣情深意重,陸家就會一日站在朕這邊。朕與陸家的君臣之情誼,太后應當瞭解纔是。”
陸相保他帝位穩固,他保陸家權傾朝野。所以太后命人張嘴的時候,他只能在白良辰與陸璇璣二人中選擇一個人。
陸璇璣是她牽制太后與陸家**的絕好棋子,至關重要,那一刻他只能眼看着另外一個女人,在這場較量中水深火熱。
不是不心疼。
可轉念一想白家對他和嫡親母后的所作所爲,他的心一下子就又硬了起來,冷眼旁觀她的掙扎。
他的聲音明明是低沉,而太后卻感覺出幾分輕佻和譏諷。
她垂頭看着地上的茶漬,一抹冷笑卻凝上脣角,“皇上若是一心認爲此事乃哀家所爲,那還浪費這些口舌做什麼,您直接讓宗人府直接抓人便是。”
“朕知道,太后一心爲社稷,朝堂瑣事深擾太后清修,再過半月便是登基祭祖,朕尚
未立後,祈福一事,還望太后費心。”他的聲音放低下來,如重錘砸入太后的心頭。
“祈福一事,攸關我西涼國運,若是太后肯去清修祈福,功過相抵,這次的事,朕就不予以追究了。”
宗人府抓人審查,這事就沒那麼容易了結,況且太后**根基深厚,絕非他輕易能撼動的了的。出宮祈福,看似他做了退步,實際上是爭得了捕獲大權的時機。
一席話如同重石壓頂,將太后壓得說不出話來。
他緊緊的看着眼前年輕的男子,一身尊貴,有着常人無法形容的天家骨氣。時至今日,她終於不得不承認,他的手段與謀略,足以堪當這個帝國之君。
可讓她悉數將手中大權放乾淨,她如何肯甘心!
而他仍然緊緊的盯着她,似乎是在等她的答案,眼神固執平靜,帶着隱忍的霸道。
“太后要體諒,除非您能做出讓步,否則,陸相只怕再難容你了。”
太后回想起遣人送璇璣回殿時候,她臨走的那一言,“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一個局,誰吆喝的緊,誰就是那幕後最黑的手。您下令張嘴白良辰,不吝於此地無銀三百兩。姑媽,你太心急了。這次,您狠心傷了我的臉,侄女可以不計較,可陸家可能不會再幫你了。”
“真到那時候,本宮就認了。”太后回的絕決。
她只想着快刀斬亂麻,卻沒想到這一刻來的這麼快,這個西涼最年輕的帝君,短短几個時辰就將形勢扭轉過去。
全局翻盤,她一點勝算都沒有。
“哀家今日只虛推了璇璣一把,並未下狠手,是她自己將臉,湊到白良辰封腰銅釦上去的,信與不信全在你,哀家明日就動身出宮祈福。”一席話說來,彷彿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太后低低的垂下頭,再也不說話。
不費一兵一卒便迫使太后放棄大權,這是極其漂亮的一丈,陌易唐本該志得意滿,可當汪凌峰聽到消息,拎着好酒進宮慶祝,卻見他眉宇深皺,好似心有千千結似的。
“七哥,你再這樣擺着臉,這酒喝的可就沒意思了啊。”
按禮數,他是君,汪凌峰是臣,該行君臣之禮,可汪凌峰不一樣,在他被父皇剔除皇籍遠貶幽州那三年,只有這個舅舅家的表弟真心幫助過自己。是故,他倆之間,是君臣,是兄弟,更是惺惺相惜一路走來的同伴。
陌易唐慢慢
應道:“是很無聊。你還不是一樣?”
汪凌峰眸子咕嚕一轉,試探道,“難道是擔心陸璇璣那張如花似玉的臉毀了?”在他看來,從太后手中奪下大權,比什麼都重要,他相信他這個七哥也是這麼想的。
陌易唐偏了偏頭道,“怎麼,家裡千嬌百媚的嬌妻,滿足不了你?跑到這裡來消遣我,可不是你的風格。”
“我沒得罪你吧,這麼夾槍帶棒的。”汪凌峰卻收起吊兒郎當的笑意,一派正經的坐直身子。
“是,她陸璇璣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可當初太后居心叵測把你從最炙熱的太子後備人選拉下來的,這恨咱可不能忘。”
陌易唐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不知爲什麼,他只要一想到今日白良辰被張嘴的那畫面,他就渾身不自在。
可到底哪裡不自在,似乎一兩句話說不清楚。
“大家都是男人,不用我說,你該明白。我與璇璣怎麼回事。”
汪凌峰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人,心思深沉的程度,甚至不輸於陌易唐,一下子就猜中他爲什麼不自在。
“你是姑母留下的唯一血脈,我也沒有兄弟姐妹,一直以來,我拿七哥當大哥看。如今您是當今天子,多的是人奉承,是弟弟纔跟你說句實話,這江山來的不容易,一不小心可就丟了。人心都是肉長的,日久生情可以理解,但所謂紅顏禍水,也不是沒有講頭的。”
陌易唐定睛看着這個所謂的弟弟,他知道的,當年的事連累到母妃的家族,汪家也跟着敗落。
他這個表弟一直就抱着遊戲人間的態度,沒有家庭勢力可以依靠,卻獲得了幾乎和他比肩的地位,隨後又在他回朝這件事上出謀劃策。
他的意見,陌易唐不得不聽進心裡去。
汪凌峰這樣一說,陌易唐倒無話可說了。說到底,他在低落什麼呢?陸家的事,整個計劃,從頭到尾,他都是眼睜睜看着的,包括默認太后聯合璇璣對她痛下狠手。
正如良辰說的,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事,她做不來,他也不必做給她看。
“臣進宮正好碰到劉太醫,大概也瞭解了事情的始末,還有最後您命人給白良辰探傷的事。可是,當年白柏青乾的那撮事,她也知道了。你這麼逼迫,她早恨死你了。又怎麼會覺得你好。”
是啊,她是恨不能他死了,再沒有人逼迫她做不願意的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