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不答話。
他依然覺得她的身子在微微顫抖,卻也無法說些什麼,霎那間心亂如麻。
關鳩宮內室靜的似乎只能聽見良辰的嘆息聲,微微的,極其抑制的,卻讓他透不過氣。
顧不得她還在顫抖着身子,捏着她的下顎,目光如炬的問,“怎麼?覺得與朕情淺,現在連敷衍都不願意了?”
妄想利用皇權壓制薛蒙月一直是良辰最焦心的念頭,如此兵行險招也是萬不得已的順水推舟,可乍一聽陌易唐重提舊事,良辰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去了。
與他相識經年有餘,良辰對他雖說拿捏不到十分了解,卻也是心中有所掂量的,今日自他進殿之後,她便知道陌易唐是攜着熊熊怒火而來。
良辰左右尋思,對他這通火氣着實覺得蹊蹺。
“臣女怎麼敷衍皇上了?”良辰眨巴眨巴眼睛,顯得無辜的很。
明知道她想來渾水摸魚那招路數,可一見之下她的酣然嫣笑還是不免讓他心裡一窒,轉念陸璇璣挑撥的話語衝蕩在腦海,便融合成一幕良辰對着別的男人巧笑倩兮的畫面。
先天性的佔有慾瞬間虜獲這個九五之尊的男人,溫潤的臉龐,青筋爆出,捏着良辰的下顎,鬼使神差的厲聲問道,“今日怎麼轉了性子請朕來用膳?你今日就給朕說清楚,你心裡到底瞞了朕多少事?”
此話在良辰心裡掀起驚濤駭浪,可面上卻不得不做出一派茫然無措的表情來,配合上才被他蹂-躪過一番的紅豔豔的脣,更顯嬌弱。
良辰見他臉色有異,壓住心裡的疑惑,癟癟嘴,委屈萬分的答話,“臣女本是感恩皇上搭救性命,連日來又衣不解帶的照料過臣女,這才存了心思差了寸心過去請皇上過來用午膳,這在皇上眼裡倒成了別有居心了。”
她這樣臣服的模樣,這讓陌易唐有片刻的錯覺,只覺得原來她出了一身刺,也是經不得這樣嚇,與她周旋這麼數月,還第一次有了翻身做男人的感覺。
“照你這麼說,是朕不識好人心了?”放開鉗制她的力道,他的臉色
稍微和緩了一些,“可朕怎麼覺得你這笑,有些勉強。”
“宮裡盛傳臣女即將問鼎後位,這關鳩宮已經接二連三來了好幾撥皇上的妃嬪了,臣女只是有些降不住而已。”那些妃嬪自然不是簡單的道喜聊家常,後宮那些不正之風,陌易唐也有所耳聞,見她像是周旋一上午,此刻有些疲累的不想強撐一般,原本怒漲的情緒,瞬間散去不少。
“做朕的皇后,全天下女人最豔羨的位置,朕見你倒不樂意了。”
“對,皇后之位的確是全天下女人最豔羨的位置,但,皇上您也是全天下女人最傾幕的男人,終究不會是皇后一個人的,您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有您的治國抱負,換句話說,臣女若真當有幸,被推上皇后之位,那也是皇上輕而易舉就操縱的了的事,甚至這個皇后怎麼做,能做多久,都得看您的臉色。”
見不得他這樣好事全佔盡的模樣來顯擺自己有多替她考量,良辰稍作思忖便決意打開天窗說亮話,“白家於您,有深仇大恨,可您還留着我這條命,還吊着白家滿門,難道不是因爲父親手中三十萬軍將對您還有用處,而我便是您掣肘陸家,最好的切入點。”
原本各自都存在利用心思的兩個人,在惟願粉飾太平的默契下,還能用曾經的侍讀關係掩蓋骨子裡的利用的本質,現在良辰這樣的單刀直入,無異於將兩人之間最後的那層窗戶紙捅破。
“皇上大概不知道,您在御駕親征去鄴城的時候,汪尚書曾指着臣女鼻子說我是紅顏禍水,那時候臣女就在想,皇上這齣戲唱的可真漂亮,竟然爲您出謀劃策的汪尚書,您都瞞着,那還有什麼人是您瞞不過的。”
雖然他放開了對她的鉗制,良辰的姿勢卻不好受,她說着便將身子撤離他幾分遠的地方,打量着他半響,才悠悠開口繼續道,“可皇上現在是玩上癮了嗎?容臣女提醒一句,若是將臣女捧上後位,只怕會有異變。換言之,皇上當真放心讓白家女執掌鳳印?”
“你……你是這樣想的?”陌易唐一怔,繼而極快的反思,自己做到這份上了還是被識破
他心思裡最輕微的那份不單純,是他掩飾的不夠仔細,還是她看到太通透。
這樣的女人,做他的皇后,其實對陌易唐來說,是件危險的決定。
明明是權利遊戲,爲何,陌易唐看着她,卻有種想要攬她入懷,俯瞰天下的衝動,很多時候他情緒外泄也不過做戲,在明白人面前,他終究是能忍住衝動的,也睨着她猛瞧,似乎是想通過這樣的眼神對接來研判她。
“您是帝,若我是後,我僅僅只是您的擺放在皇后之位上的棋子罷了。還說什麼全天下女人最豔羨,不過是身處高位的傀儡娃娃,……”
不知爲何,走投無路被迫入宮來藉助權勢復仇的蒼涼,與這帝國最權傾的男人玩着權謀每日步履薄冰相比較,沒讓良辰得到大仇終將得報的快感,反而是更沉重的壓抑。
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拽着她,墜入無底深淵,良辰不知道這條借皇權復仇的路上,她和他,到最後會成什麼樣子。
她記得,做侍讀時候他雖然性格張揚跋扈,但那個記憶裡備受太上皇寵愛的少年也未曾這樣咄咄逼人,更未曾這樣百般刁難過她。
明明曾經是那麼溫暖的關係,不是麼?爲什麼要折騰成,如今這般百孔千瘡。
她擡眸,望着陌易唐,卻無法再從他的墨瞳探索丁點的情緒。
好一個帝王,將心事掩藏的如此乾淨。
“看來皇上無心用膳,臣女斗膽猜測您心中所想,當是憂心政務,既然如此,臣女就不便強留了。”
此話一出,陌易唐溫潤的眸子裡戾氣氤氳而開,連良辰都爲之一寒,他雖因爲陸璇璣的話心生不悅,卻也不至於就要興師問罪,可現如今聽得良辰不冷不熱的回話,氣的他有些胸悶。
只見他手腕一使勁,良辰便跌在他的身上,一手按住她的頭,貼合在他的胸口,一手圈住她的細腰,使她整個身子,貼在他身上。
“朕發現你素來喜歡猜測朕的想法,那就讓朕告訴你是什麼,朕想的是,天下第一事。”
說罷,翻身壓過良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