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追上了陸遠兮,因爲走的急切,有些喘息不止,“蘇子傳話給我說,你隨着劉太醫來了關鳩宮時候,我還不信。”
陸遠兮眉角一挑,將她孩子氣的狐疑收進眸中,顯然是很受用她這樣將他看成天的狀態,可轉念想起另外一張哭亂了妝的面容來,他又無比的煩躁,口氣也不是很好,“劉太醫說她可能沒得救了。若說我來是爲了替璇璣賠罪,倒不如說爲了你。”
他哀哀嘆息一聲,像是跟她說,又像是在自說自話,“怎麼說,她變成這樣,你也脫不了干係的。”
陌笑之是知道面前這個男人最是心軟的,以爲他還是在責怪她任性散播謠言,僅剩的狐疑被心虛沖撞的粉末不留,乖乖的低頭,一邊對着手指頭,一邊低低的喃語,“我沒想到會有那麼大的連鎖反應。”
不光是離去的人,心有狐疑,就是逗留在關鳩宮的人,也是滿腹悲慟。
自陸遠兮離去,躺在牀上的良辰就怔愣的望着紗幔,也不說話,也不眨眼。
陌易唐看着她這幅摸樣,任憑心裡烈火烘烤,他還是慢悠悠的走進她的榻前。
他是一國之君,什麼時候都不能放下自己的儀態威嚴,可在這個女子面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慣例,諸如此刻,“是身子不舒服?”
腦海中迴盪的是邊玲玉那就心意相通的解毒方法,舌尖壓着質問陸遠兮爲何在此的怒火,奈何眼裡只看得到一向隱忍自持的白良辰,竟然如此失了把控。
那一瞬間,所有的懷疑都不再重要,心裡漫天而過的唯有她的悲歡喜怒。
良辰不想說話,卻能感覺到一團溫熱坐在自己身旁,她心裡煩躁便扯起錦被蒙過頭頂。
陌易唐扯了扯蘭花蝶飛錦被,“別悶在被子裡……小心悶壞了……”
良辰終是累極了,在他這樣輕而柔的語氣裡,她竟然放下了戒心,安心入睡。
陌易唐見她睡熟才擺駕離去,可這一夜的鬧劇,並未因此而掩飾過去。
出了關鳩宮的大殿,陌易唐的聲音恢復
了疏離的冷硬,一聲命令無力而又低沉,絲毫沒有方纔的軟語輕柔,“來人啊。”
祿升顛顛靠近他,“皇上……”
他微微回頭看了看關鳩宮的內室,眼神示意那些隨侍的人,並不說是怎麼懲罰,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看到了嗎?”
不得不承認,這樣做顧全他的顏面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若是旁人知道了關鳩宮有男子深夜滯留,只怕最難熬的會是良辰。
待選秀女在西涼律法上,不論有無冊封,那都是皇帝的女人。撇去三貞九烈的道德觀念不說,秀女行爲不檢點者,與欺君是同罪論處。
祿升立即得知他的意思,躬身答道,“奴才這就去辦。”
“順帶派人出宮查查,那個陸遠兮到底怎麼回事?”若說原先陸遠兮諫言他答應東崖的和親,那時候陌易唐只是懷疑,那麼到了這一刻,便是一擊即中,毀的陸遠兮永無翻身之日。
沒有辦法,但凡有點血性的男人都不能容忍有別的人覬覦自己的女人,這是男人骨子裡生來就帶着的天性。
更何況,他是一朝天子,原本就有着恨不能覆蓋一切的霸道,這時候更容不得有人挑戰他的聖名。
“但凡查到什麼,朕都要親自處理。”簡單的幾個字,每發出一個音節,都像是自齒間擠出。
聽這話意思,是要親自動手料理陸家那個庶子,祿升身子一顫,躬身答道,“奴才明白。”
因爲婆羅花粉並非毒藥,只是一種南疆秘製的迷藥,是故陌易唐並未懲治邊玲玉,待到南疆真正主事者前來西涼要人,便將人放了。
只是,邊玲玉想要成爲西涼國後的心願,終究是落了空。
聽聞邊玲玉走的那日,曾當衆立誓,他日定要陌易唐跪着求她下嫁不可!
“阿嚏!”一直躺在牀上的白良辰靜靜的看着牀上的紗幔,腦海裡慢慢都是兒時的回憶,哪想不經意卻狠狠的打了個噴嚏。
“小姐,您這是哪裡不舒服?是着涼了嗎?快,快去選太醫覲見!”在外間忙着的
寸心聽到白良辰打噴嚏的聲音,趕忙衝了進來。
“罷了,我只是有些睡不着而已。”何止睡不着,現在白良辰就連閉眼睛都是陸遠兮和莫笑之甜蜜的場景。
寸心體貼的端了杯茶送到白良辰的牀邊。
藉着喝水的機會,白良辰從牀上坐了起來,才發現窗外一片光亮,看來自己已經昏睡了整整一夜。
“寸心,去把窗子打開。”白良辰接過寸心手中的杯盞,輕輕開口。
“是。”寸心站起身,依言推開距離牀比較遠的一扇窗戶。
和煦的陽光照射進屋子裡,讓房間顯得更加明亮。
“好美的陽光。”陽光從來都是一種很普通的東西,可此時的白良辰卻覺得,能看到這陽光,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享受。
靜靜的站在窗旁,偶有微風吹過,帶來些許涼意。不知道是不是前一天的夜裡着了涼,被這微風輕輕一吹,白良辰竟然有了些寒意,身體也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一直站在身後侍候的寸心趕忙拿來件披風,小心的披在白良辰的身上:“窗口風冷,小姐莫要着涼纔好。”
沒有回答,白良辰依舊是站在窗旁,靜靜的看着外面的景象。
雖已入夏,可是清晨的天氣還是有些涼意。只是看着外面已經發了嫩葉的樹木,白良辰竟然有種捨不得移開視線的味道。
三兩隻小雀站在樹間嘰嘰喳喳的叫着,好像在慶幸越來越暖的天氣。
“哪裡來的野雀,居然在這裡打擾我們小姐的靜養?”青蕪的聲音從樹下傳來。
白良辰順聲而望,發現青蕪正舉着一根細細的竹竿,仰着頭,朝着樹枝上的那三兩隻小雀打去。
“青……”白良辰剛要開口制止,卻發現鳥雀已經拍打着翅膀,慌亂的飛去。
無奈的搖了搖頭,白良辰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這個青蕪啊,還是那樣的直接了當,不懂要轉圜。
看着那些叫得正歡的鳥兒,白良辰的心原本得到一絲平靜,沒想到卻被青蕪無心地破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