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如殿內,朱門上張貼的喜聯還在,貼着大紅喜字的宮燈隨風搖擺,陸遠兮突然放長了視線,看着外面。
“娘娘,男人嘛,說到底還是喜歡跟他鬧騰的,哪個男人真的喜歡自己的女人整天跟自己相敬如賓,您就是放不下身段,這樣進水不犯河水的架勢,皇上自然不會多親近。”
見陸璇璣不爲所動,童玉擺擺手讓翠玉先行出去。
翠玉心裡不甘願,面上也識趣,知道落不到好處,乖乖退出去。
咯呀一聲,內室的門被翠玉從外面闔上了,童玉這才壓低聲音,說到點子上,“娘娘,您現在已經是莊妃了,是皇上的莊妃,再不能惦記那個人了。”
“童玉,你不用擔心,我記得自己對父親的承諾,作爲陸家長女,在這樣風雨飄搖的時候,是不會撒手對陸家不管不顧的。”她在傾訴,又似喃喃自語,“童玉,我費力走到現在,突然看不清前面的路。”
童玉雙膝跪地,握住陸璇璣一雙柔荑,企圖給她哪怕丁點兒的底氣。
陸璇璣則是將遠放的視線收回,轉而看了看內室的那張大牀。
華美的錦牀,如今是她尊貴身份和後宮權力的象徵,可她卻覺得冰涼。
“我知道外面都在傳,說我從白良辰手裡將皇上搶了過來。”童玉耐心聽着她的輕言,她一直以爲這個從小喊着金湯勺長大的相府嫡女不知人間煙火,可如今卻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那麼多的無奈。
那麼寒冷又犀利,像是一把珠寶,在陸璇璣的眸子裡閃爍發光,可她的嘴角卻是上揚的,很自然的說着自己的處境,“父親最樂衷的事就是享受權欲,可皇上不是傻子,這本來就是一場不公平的博弈,在父親打算將我送到皇上枕邊的時候,很多事情已經由不得我,也由不得父親做主了。”
“童玉,你要我爭取,怎麼爭取?”
“以色伺君?”她冷笑一聲,“恐怕現在除了白良辰,皇上根本不屑於我們這些庸脂俗粉。”
在這宮裡,跟的主子決定奴才的命,童玉自然希望陸璇璣榮寵不斷,“就這樣的話,您覺得公平嗎?不會不甘心嗎?”
“甘心?”陸璇璣又是涼涼一聲嗤笑,“纔跟着沈叔業相處幾天,那小子就把你迷的這樣天真爛漫了。”
童玉臉色有一瞬間的緋紅,也不知是羞澀,還是被人拿話堵住了嘴的難堪。
陸璇璣沒法體會她的難處,幽幽的接着道,“這宮裡最講不得的就是公平。皇上本來就忌憚陸家,迎着風頭逼着皇上冊封了我,凡事都講究一報還一報,我本來還擔心他悶在心裡,沒想到他這麼快就還回來,也不算壞事,至少能給父親一個警醒了。”
“所以……”她擡眸了冷冷看着自己的貼身婢女,“最近風聲緊,皇上雖然人沒來意如殿,可私下裡,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着咱們呢,最近你儘量少些跟宮外聯繫。父親那裡,他該知道分寸的。”
多說恐還會讓她生出其他猜想,童玉只得放下心焦,乖乖應道,“是。”
可是,就在一主一僕打算對留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的男人的聲音。
確切的說,是個內監的聲音。
意如殿一衆人一貫而出,童玉扶着陸璇璣出來接旨。
殿外來人不是祿升,翠玉不識得,童玉卻是心裡一驚,來人是太后身邊的德全公公。
“太后有命,昨日在意如殿發生的一切,如有泄露者,斬九族。再有亂傳秘聞,亂嚼舌根者,斬九族。”
斬九族,多狠厲的處罰。
大喜之日,皇上另擇寢宮,如此不堪的事情,太后自然不是覺得丟臉,而是又看準了時機。
可憐的太后自尊,抓着丁點兒機會都要幫她的那個前太子兒子,討回公道。
換做其他時候,陸璇璣權當耳邊風就過去了,可現在她處在風暴的最中心,這懿旨看似維護她的顏面,實則挑撥她的嫉恨。
不得不說
,太后這招雖然低俗,到底是管用的,陸璇璣已經氣得臉色漲白。
乾清宮。
等到朝臣都散去,陌易唐這才脖子左右扭動,舒緩僵硬了一夜的難受。
祿升奉茶過來,“皇上,您喝點喝茶提提神吧。”
陌易唐接過來喝了一口,又想起來汪凌峰還沒有回話,“凌峰這小子呢,怎麼還不見來。”
“回皇上,您連夜下旨讓汪大人監國,現在他只怕還忙着安撫朝臣呢。”見陌易唐喝了一口就將茶盞遞了過來,祿升機靈的邊說答話,邊接過杯盞,順勢換上一碟點心上來,“皇上,御膳房新做的,您嚐嚐。”
“朕等不到他進宮親自囑咐他了,這些摺子,朕都做了批註,等王凌峰進宮來,你交給他,就說讓他放開手去做,不用束手束腳的。今年的科舉是重中之重,筆試時候要他傾注全力把好關口。朕回來時候再酌情宣人殿試。”
陌易唐埋首批註,祿升只好將手中的碗碟撤了下去。
等到一切批註完畢,陌易唐撩了硃筆起身就是要還換衣,還不忘逮着時機交代祿升,“你不必跟朕出去了,就留在宮裡,出了什麼事,汪凌峰也好有個人商量,有些事,那些老紈絝不賣他面子,卻不敢不賣你面子。你多多協助他,朕才能放心離宮。”
祿升放心不下,還想跟着周旋周旋看能否隨他出宮,“那皇上,您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這一去,千里之遙的,老奴不放心啊。”
“你覺得朕老了,不中用了?”陌易唐挑眉一笑。
祿升只覺得皇上一改日前的萎靡,“那老奴預祝皇上早日尋回白姑娘。”
聽他這麼一說,陌易唐原本激動的心境一下子有些焦急,“也不知道她現在脫險了沒有。”
任由宮人換好衣服,殿外卻傳來爭吵聲,擺手示意宮人下去,他自行扣着袖腕的,“外面出了什麼事了?”
祿升出去了一小會,回來稟告,“皇上,莊妃娘娘割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