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心裡一個凜冽,這不該是來安撫人的語氣,倒像是被bi到了死角找人撒氣來的。
才提腳邁步進去,裡面的人一看她原先的月光蠶服換成了最不顯眼的布衣,眉頭皺的緊緊的,“打扮成這樣子,是去看誰了?”
陸璇璣那番明裡討好暗裡威脅的話,如今還一遍一遍在他腦海放映着,見她抿着脣不答話,陌易唐的聲音更冷了一分,“還嫌把柄落在旁人手裡的不夠多,還是怎麼的,大半夜的還任由xing子胡來,不知道收斂點?”
白府雖說是鎮國將軍府,到底用度比不上宮裡,就連最爲常用的火燭燃燒的燈光都不如宮裡亮堂。
兩人面對着面,她的面容能一絲不落的逃不過他的注視,但他背對着燭光,任憑良辰如何仔細,看是未能看清他的表情。
只覺得他怒氣高漲,一字一句的如湍急的河流,奔流而出,她卻一句話都沒撈到說出口。
白柏青何等精明的人,在這幹坐苦等的一個時辰內是挖空了心思想話題與皇上閒聊,皇上倒是配合的很,無論他說什麼,總能插嘴說上一兩句,但也僅限一兩句,從不多說。
幾番下來,白柏青也就明白過來了,皇上夜臨鎮國府並非爲了國務,如今正主回來了,他識趣的主動消失,臨走前將一干伺候的丫頭婆子都遣散的乾淨。
青蕪左右爲難,到底還是咬咬牙站定着不肯離去,等到廳內只剩下雙方貼己的人,青蕪終於按捺不住了,怎麼說良辰也是爲她才走的這一遭刑部大牢,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小丫頭能在良辰身邊帶這麼多年,除了貼心知意,還得機靈兼能說會道,這一開口就是不同凡響。
“皇上,小姐當時擔心您飲酒過度而傷身,折回去時候您已經去了意如殿,月圓佳節自古就有放河燈許願的俗禮,奴婢見小姐從宮裡回來就鬱鬱寡歡的,就慫恿小姐放河燈也好疏散下心情,皇上若是責怪,就怪奴婢吧。”
青蕪說着還當真就跪
下了,爲演繹的更逼真,還咚咚咚的磕了幾個響頭,良辰想攔的時候已經晚了,小丫頭再擡頭的時候,沾了點灰塵的額頭有些泛青。
“皇上春宵一刻舒坦了,還不忘我家小姐,奴婢替小姐謝皇上恩典,可是有一句話奴婢還是要說,您這樣興師問罪,是隻管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的意思嗎?”
“青蕪!”良辰一開始就知道她打的混淆視聽的主意,便沒攔着,可後面她越說越沒規矩了,便先發制人的責備起來,“半點規矩沒有,去外面跪着。”
她先開口責罰,陌易唐若再計較倒顯得沒風度了,青蕪磨磨蹭蹭的出去後,伴隨着吱呀一聲關門聲,陌易唐瞅着她,脣角勾起淺弧,似是已經知道了她的去處。
果不其然,不過下一刻他就甚爲篤定的聲音,“此地無銀三百兩,她這麼着急站出來,朕猜,你們是去了刑部大牢。”
話落,良辰,既不應是,也不反駁,他倒是看了她良久,四目相對最後擰成他的一句嘆息,“良辰,你不該如此瞭解朕。”
他說的模棱兩可,如他所說,良辰入耳便明白他指的是何事。
“太后要維護景王,唆使底下一衆權臣上表奏對,要對前朝餘孽斬草除根,您說不殺,可您身高位寒,肯定耐不住這樣一日復一日的上奏,力壓狂瀾的真的如您所說的只是圈禁夜白衣,恐怕也會傷了君臣和氣。”
“所以,爲保他,你就私下走動關係了?”話雖這樣問,強調裡卻無半點質問的考究,反而像是隨心的發問。
良辰不比青蕪,已經從最初的震驚與被逮個正着的驚詫中緩過神來,相較於青蕪的針尖對麥芒,良辰這一次顯然是打算以靜制動。
等到他終於吐出來意,除了面上擺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架勢外,心裡還是漫過一絲心酸,青蕪那番話即便是帶着居心的,卻也貼合她的心思,而他到底未置一詞。
強行將心裡那抹酸澀按捺下去,擺上磊落大方的笑意來,“皇上哪隻眼睛看到我走動關
繫了?”
見他不信,她嘆息一聲,“您吶,就是手握權柄,所以就連親近的人,都免不了有芥蒂和猜疑。”
“多少人是怎麼葬身的都不知道,朕若真猜忌你,還會知會你一聲?”他抿了一口茶,大概是不合味道,原本就不得半分鬆懈的眉頭又緊緊攢動。
“別光說朕的心思難猜,你也讓朕不省心,朕記得第一次見你就是一副淡然的凡事不存於心,任憑別人暴跳如雷,你依然淡定寧和,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沒變。”
良辰不明白他這樣說是何用意,他倒是自顧自的解釋開來,“今日朕就想問一問,你是真的對事情胸有成竹,確定自己可以百分百的控制住事情的發展,誠如這次對夜白衣的懲處?”
說來說去,還是在這件事上,“您可真看得起我,我只不過是有貴人相助。”說着她目光澄淨的看向他,“我相信,不管如何,您都會給我一個說法。”
像是很受用這種依賴與信任,他聽完一改冷麪,噗嗤一聲竟然笑了。
陌易唐從來不知道,在乎一個人,竟然能在乎到她的一句話。
凡事都是雙面刃,言語也是如此,儘管擔心與煩躁被扶平不少,但是漸漸的他還是感到不安。
“良辰,朕只想告訴你,這世界上什麼都可以是真的,唯獨這一笑名恩仇,是最假不過的話。朕問你,打從心裡就真的想救夜白衣一命?”
“我娘沒了,他爹亡了,所謂一報還一報,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他是第一個詢問她真實想法的人,除了驚詫還有微微的動容。
“與他交好,若是有朝一日旁人知道了我的身份,藉機生事,我是百口莫辯的,但恰恰以他的身份站出來替澄清我並非前朝人,便會令人信服。”
說到這兒,她涼涼一笑,彷彿是嘲諷自己,“所以說我不是怕報應,只是自保而已。”
“那你保的人可真多。光白府就是幾十條人命,還不算倘若真因你而挑起戰禍而流連失所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