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禾把去秦府跟衆女碰面的日子定到了跟攝政王妃見面後的兩天。這日她一早起身,並沒有約見病人,帶着青黛和紅線出門之前還讓門房的張叔掛上了歇業的牌子。
等到了攝政王府,是王妃身邊的丫鬟琉璃過來接的她。青黛和紅線跟在後面捧着林秋禾的禮,等到了王妃院子中,這才發現不止是王妃和一直跟她不怎麼對頭的寧羽在,就連攝政王和寧卿竟然都在屋中。
她動作略微一頓,然後就神色如常的上前給衆人見禮,並未對攝政王和寧卿在此處有任何異樣的表現。
膝蓋還沒曲下去,攝政王妃就連聲道:“不用多禮,天氣這麼冷我還叫你出門,別凍着了……秋禾快過來烤烤火,我讓人放了栗子在裡面,過會兒就能吃了。”
她說話間琉璃就過去扶起了林秋禾到王妃身邊坐下,然後就又丫鬟拿着火鉗子過去輕輕地扒拉着炭盆,一股甜甜的香味溢出來,丫鬟們手腳利索剝了栗子就又送了回來。
寧羽依偎在王妃的身邊,難得地在看到林秋禾之後沒有發難。只是有時候看向她的神色有些複雜,等到林秋禾感覺到她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她又連忙躲開。
如此幾次,林秋禾再沒有察覺什麼就真的是蠢笨、遲鈍到一定程度了。
寧羽這是有話要跟她說?林秋禾微微皺眉,一邊跟王妃說着話一邊把注意力多放了一些在寧羽身上,果然片刻之後寧羽就又看向了她。這次兩人四目相對,寧羽躲閃不及然後就衝着林秋禾翻了個白眼。
林秋禾見狀也就懶得理她,雙眼流轉就看向了另外一邊離她們稍遠處的攝政王和寧卿了。父子兩人如今真湊在一起低聲說着什麼,她們這邊只能夠聽到一星半點的聲音,卻是絕對聽不到他們說話的內容的。
彷彿是察覺了林秋禾的目光,寧卿突然擡頭朝着這邊看過來。視線交匯,兩個人皆是一愣,然後就笑了起來。
而因爲這一笑,寧卿連貫的話語就頓了一下,攝政王微微皺眉看過去,卻見寧卿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繼續說起之前的話題。
他朝着王妃這邊看了一眼,想起之前寧卿的視角剛好能夠看到的範圍,眉頭忍不住皺得更緊了一些。
寧卿和林秋禾之間的默契,是不是有些過了?他原本想着這兩人是兄妹,多接觸一些也無妨,免得等到認回了林秋禾之後兄妹之間生疏尷尬。畢竟,寧卿縱然只是養子,也是他和王妃兩人從小疼愛着長大的。
可是,現在看來……
攝政王還沒有來得及多想,就見林秋禾敏銳得察覺了他的注意,擡頭目露不解的看了過來。
這丫頭,膽子可真大。一般人若是見了他,就算不唯唯諾諾只怕也要小心謹慎,只有她,竟然還敢這麼直白地看過來,用眼神詢問他有事嗎?
比起林秋禾來,那個蘇曉寧就差遠了。柔弱的樣子根本就沒有一點他或者是王妃的風範,看似知書達理,實際上滿心腸的都是小門小戶的斤斤計較和算計。
難不成她真的以爲拿着王府的玉佩和金鎖,就能夠證明她就是王府失散多年的女兒了嗎?
不要忘記了,東西是死的,人才是活的。
攝政王從來不是一個只憑借一面之詞就會輕易相信別人的人,就算是林秋禾的身份,也是經過多方的調查和各種側面的驗證纔會得到他的首肯的。
至於蘇曉寧,對於攝政王來說還不如刁蠻的寧羽讓人更喜歡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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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俗語中有句話叫做“筵無好筵會無好會”,可是林秋禾怎麼也沒有想到攝政王妃的這次邀請竟然會如此的氣氛詭異。
現實寧羽一副傲嬌又欲言又止的樣子,然後攝政王看向她的眼神也若有所思,藉口出去方面,她才走出去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喂!”寧羽開口,“等下!”
林秋禾懶得理她,腳步非但沒有停下,反而又快了幾分。誰知道寧羽不但沒有放棄,反而直接拎着裙角就追了上去,“我說你這人,懂不懂禮儀,我叫你呢?”
“原來寧姑娘是叫我?”林秋禾揚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寧羽,“只是我不記得自己姓喂呢?”
寧羽脣角一撇,“你們都退下,我有話跟她說。”她身邊跟着的丫鬟是很聽話,立刻就退出去了五六步遠,都站在廊檐外面了。不過青黛就沒有那麼好說話,只是看向林秋禾擺明了主子不發話她決計是不會動一步的。
寧羽的眉毛一下子就豎了起來,也不衝着青黛發火,反而對着林秋禾嘿嘿直冷笑。
“怎麼着,丫鬟都遠遠跟着呢,你還怕我對你動手不成?”
“我倒是不怕你動手,真動起手來你不見得是我對手。”林秋禾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後繞過她朝着前面走去,“我只怕你自己一個不小心跌倒了,掉進湖裡面了,反咬一口說是我推的。”
她直接說信不過寧羽的人品,把寧羽氣得腦門都要冒煙了一樣,半響才跺跺腳追了上去,“算了,反正是你的丫鬟,要是這事兒露出去了可不要怪我!”
她說着又是瞥了一眼林秋禾,見對方是鐵了心不會遣退青黛又是咬牙又是鼓腮幫子,最後恨恨道:“前些日子那位姓孫的狀元郎來府上了,帶着他的那位義妹,兄妹兩個一個帶金一個帶玉,我雖然只是略微看了一眼卻覺得像是王府製出來的東西。”
她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就直接帶着丫鬟轉身離開了,等到她走青黛這才低聲開口:“姑娘,寧姑娘這話……”
林秋禾眉頭微微皺起,心中倒是清楚寧羽所指的是誰,只是她特意提起那兄妹身上的玉和金是王府的制式,難道說的是玉佩和金鎖?
“不用多想,我們出來散散就也回去吧,不要誤了午膳的時辰。”
等到回去的時候,攝政王和寧卿已經離開,林秋禾沒有多想神色如常的坐在了王妃的另外一側,反而是讓這些日子糾結了許久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出面提醒了林秋禾一句的寧羽心中格外抑鬱。
她自然不會是爲了林秋禾好,不過是想着借林秋禾的手收拾收拾那個想要攀附過來的蘇曉寧而已。只是看對方如今的反應,她反而有些搞不清楚林秋禾究竟懂沒懂她的意思?
她私下看了林秋禾幾次,午膳都沒用好,然而林秋禾這次卻是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她一個,一派的安靜祥和,陪着王妃說些笑話也逗得王妃笑了幾次。
這人不會真的這麼笨吧?!
直到林秋禾坐着馬車離開,寧羽都沒有弄清楚林秋禾到底是什麼想的。
而出了王府上馬車,林秋禾本來帶着和煦笑容的神色就變得有些詭異了。之前宴席上林秋禾被勸着吃了幾杯酒,這會兒青黛真在一旁伺候還以爲她是不舒服,真想扶着她靠着軟枕休息下,就見林秋禾眉頭都皺了起來,然後抓住了她扶過去的手。
“姑娘?”
林秋禾定神看過去,“青黛,我要見晉王殿下。”
“這……”青黛一愣,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出攝政王府自家姑娘會說出這樣的話。她遲疑了一下,然後硬着頭皮道:“奴婢會讓可靠的人只會晉王殿下的,只是姑娘,私下見面的話對姑娘而言總歸是不太好的。”
她還想接着勸,畢竟雖然如今程師兄雖然頂替了給寧卿推拿按摩的活兒,可是鍼灸這塊還是要林秋禾親自出手的,若是那個時候見面就是正大光明瞭。然而林秋禾心中有事,只是略微擺手,“這件事情越快越好。”
攝政王妃待她極好,若是蘇曉寧和孫韶喆身上那金鎖玉佩真的是王府的制式的話,加上她那個如臨其境的夢,只能說明一點。
她這具身體可能真的是攝政王府失散多年的女兒,而蘇曉寧則是一個冒牌貨。甚至還有可能是別有心機的冒牌貨,若是讓攝政王妃因此受到傷害的話……
林秋禾如今心亂如麻,一邊是“身世之謎”終於要有結論了,一邊是王妃待她的好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她連晚膳都沒有好好用,等到天黑窩在屋中看書的時候,聽到窗戶輕輕響了兩下這才連忙過去。
“晉王!”她推開窗戶,看着外面披着一身黑色大氅的寧卿。不知道爲什麼,在看到他的一瞬間,之前心中那些不安和焦躁就都不見了蹤影。這一瞬間,她似乎有了主心骨一般定下了心神。
寧卿見她推窗看到自己就是一臉的驚喜,心中也是高興。不過並沒有貿然翻窗進林秋禾的閨房,反而就靠在窗戶邊上低聲道:“你急着見我,可是有什麼爲難的事情?”
外面寒風陣陣,之前下過幾次小雪都已經化了,如今夜裡真是寒得滴水成冰。林秋禾忍了忍才壓住了叫寧卿進屋的衝動,開門見山道:“寧羽今天特意告訴我,孫韶喆帶着蘇曉寧去了攝政王府,被注意到他們身上的玉佩金鎖是王府的制式?”
“這事兒啊?”寧卿一愣,脣角就露出放鬆的笑意,“我本想着不重要,就沒告訴你。”
“也是,我與王府實際上並無關係,王爺不說也是應當的。”林秋禾沒忍住刺兒了寧卿一句,這會兒她定下心神想起當時和寧卿的對話,隱隱意識到了她之前似乎被寧卿給騙了。“你說是不是呢,晉王殿下?”
寧卿只得苦笑,林秋禾的聰慧他是知道的,當時不管是處於爲林秋禾安全的考量,還是其他目的,他都知道當初的謊言遲早是會被拆穿的。
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因爲孫韶喆和蘇曉寧身上的玉佩金鎖,讓林秋禾對他當初的話產生了懷疑。
“秋禾,你別生氣。”他倒是沒有狡辯什麼“當初我可沒說,都是你自己誤會的”之類的話,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本來醒悟過來之後,一大堆刻薄話等着寧卿的林秋禾這下跟被水給噎着了一樣,難受得心口都發疼了。
“我區區小民,怎麼敢跟王爺置氣。”她說着一手扶在了窗戶上,對着寧卿冷笑,“既然事情已經明白了,那就請王爺回吧。晚上風寒,別又凍壞了纔是。”
寧卿對着緊閉的窗戶苦笑,這還叫不生氣嗎?那究竟怎麼樣才叫生氣,直接拿着針囊給他身上扎個幾十根銀針不成?
若是讓林秋禾知道他的想法,只怕會毫不客氣的“呸”過去,再補上一句:“你當我是容嬤嬤啊,還給你關小黑屋、用小銀針!”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哈~~~阿卿,你吃閉門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