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國將軍府的酒宴自然是豐盛無比,更有一些精緻的南方菜色十分美味。蕭霖,蘇玉平都是受過姚燕語的恩,跟衛章又是過命的兄弟,蘇玉安和蘇玉康雖然跟衛章交情不深,但因爲有唐蕭逸在,大家誰也不能落了面子,所以這頓酒喝得都相當的痛快。
當酒宴過後,大家都有了七*分的醉意。蕭霖便提議:“咱們大家該去瞧瞧將要做新郎官的唐將軍的院子。”
蘇玉平等人立刻說好。本來蘇家也是要派管事過來丈量屋宇院落,好覈算嫁妝怎麼安置的,但能親自瞧一眼豈不更好?
不過這話兒卻不好當面說,免得唐蕭逸覺得蘇家人別有用心而心裡不痛快。畢竟這裡是衛章的府邸,唐蕭逸自己的府邸還在修建。而婚期提前的原因是蘇家等不及了而不是唐蕭逸這邊有什麼問題。
於是大家都抱着各自的小心思,在長矛大總管的引路下,出了前院的正廳往西小院去。一進門,便有銀鈴般的笑聲從院子裡傳來,幾個男人都忍不住一愣。衛章問院門口的婆子:“是夫人在裡面嗎?”
婆子忙回:“夫人帶着侯爺夫人,世子夫人,二少夫人還有大姨太太和蘇姑娘在裡面喝茶。”
都是自家女眷,說起來也沒那麼多避諱的,於是蕭霖笑道:“說起來也沒外人,叫人進去通報一聲,說我們進來了。”
婆子答應一聲進去回話,衛章蕭霖等人隨後進了小院。
本來唐蕭逸覺得,沒辦法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姑娘爲妻也不是多麼要命的事情,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他從沒覺得自己是離了那個姑娘就不能活的人。
可是,他再次看見一身蘇玉蘅嫵媚的身影出現在將軍府西小院那個將是自己新房的雕花長窗跟前時,他自以爲平靜無波的內心波瀾驟起。
晴日波紋映畫樑,嬌顏玉影笑聲揚。
玉釵搖曳比翼驚,暖風迴繞蘅蕪香。
唐蕭逸呆呆的站在那裡,任憑耳邊歡聲笑語,他的眼前卻只留下那一抹剪影,彷彿石落湖心,一一片碧波被打碎,漣漪一層層盪漾開去,再也回不到從前。
“蕭逸,蕭逸?”蘇玉平同唐蕭逸說了一句什麼,見他全然沒有反應,便不得不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呃,啊?”唐蕭逸回神,旁邊衛章,蕭霖等人都哈哈笑了。
蘇玉平輕笑着問:“你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唐蕭逸掩飾的笑了笑,說道:“沒想什麼。世子爺剛說什麼?”
“說你媳婦呢。”蕭霖是知曉真實情況的爲數不多的人之一,剛唐蕭逸盯着人家蘇姑娘的眼神綠油油的跟狼一樣,幾個人都是過來人,哪裡能錯過這個瞧熱鬧的好奇會?
倒是蘇玉平,因爲蘇玉蘅是自己的妹妹,反而不好多說。便笑道:“剛酒喝得多了,站在這裡暖日頭一曬,倒有些懶懶的。咱們就別在這裡傻站着了,不如過去討杯茶喝。”
“我?媳婦?”唐蕭逸警惕的看着蕭霖,此時他若是再不回神真的該去死一死了。
“嗯。”蕭霖笑眯眯的,“說你這小院子收拾的不錯,將來你媳婦娶進門應該會喜歡的。”
唐將軍長眉一挑:“你怎麼知道我媳婦會不會喜歡?”
“因爲這院子佈置的很是迎合姑娘家的品味麼。”蕭霖笑眯眯的看着唐蕭逸。
連你這傢伙都知道我媳婦是誰,爲什麼我還不知道?!唐將軍在心裡咆哮了一句,悲憤的一轉頭,恰好對上蘇玉蘅看過來的目光。
她似嗔還喜,粉面含羞,正是小女兒家最動人最美麗的表情。
唐蕭逸看的心裡一顫,又在這一瞬間轉憂爲喜。心頭閃過一絲靈念,但還來不及福至心靈,她便轉回頭去,躲開了他的目光。
算了,不管怎樣,只要她嫁得開心就好。此時此刻唐將軍根本不敢想太多,以至於以後的許多年想起今日的情景他都忍不住要抽自己一巴掌——爲自己這簡直蠢到家的想法!但這是以後的事情,就在此時,就在此刻,唐將軍是鑽進了牛角尖裡,怎麼鑽都鑽不出不來了。
因爲衛章等人的到來,姚燕語韓明燦等女眷們倒是不好多呆下去了。
大家只是簡單的見禮後,韓明燦便笑道:“剛不是說這西小院的後面還有個小園子麼?我們去瞧瞧吧。”
姚燕語便道:“好,那就請侯爺和世子爺幾位在這裡吃茶,我們失陪了。”
蕭霖和蘇玉平點頭微笑着說好,衆女眷便匆匆撤了。
西小院被長矛收拾成了三進的小院子,最前面五間抱廈是前廳,兩邊廂房一邊當做唐蕭逸的書房,一邊當做小偏廳,後面五間是新婚夫婦起居的正室,兩邊的廂房爲丫鬟婆子們住的地方,另外還收拾了一個小廚房,後面的小院子被長矛收拾成了一個小花園子,兩邊的廂房算是臨時的庫房,三間北屋也收拾出來,算是小客房。
院子裡修了一個地上水池,注滿了水,水裡也有幾塊玲瓏的山石。此時剛過了年,天氣尚冷,珍奇花卉都養在屋子裡,小院裡只有幾竿修竹青蔥翠綠,倒也清幽雅緻。
幾個女眷們到了後院,早有丫鬟婆子在院子裡安置好了榻幾坐墊靠枕等物,並擺放好茶水點心。幾個人各自落座,韓明燦笑着說起蘇玉蘅的親事。幾個女人便對唐蕭逸評頭論足,都說唐將軍玉樹臨風,俊逸非凡,又前途無量,蘇玉蘅必然是有福氣的。
“哎?剛纔我看唐將軍好像不怎麼開心的樣子?”孫氏忽然轉頭問姚鳳歌,“可是我看錯了?”
姚鳳歌笑道:“我倒是沒看出來,我只瞧見唐將軍剛剛看見咱們三妹妹的樣子那叫一個深情款款,若說不開心,怕也是嫌我們這些人太礙眼,他不得跟妹妹互訴衷腸?又或者是嫌婚期太靠後了,巴不得明兒就把妹妹娶進門。”
衆人一聽這話都笑起來,蘇玉蘅瞪了姚鳳歌一眼,啐道:“三嫂子越來越沒正經了。”
姚燕語笑着攬過蘇玉蘅的肩膀,問:“妹妹看這小院可還滿意嗎?”
蘇玉蘅羞紅了臉不好說什麼,姚燕語又笑道:“不滿也也只能這樣了,等那邊唐將軍府建好之後,你自己再重新收拾,到時候我只管出銀子,別的一句話也不多說。”
“姐姐!”蘇玉蘅徹底羞怒了,推了姚燕語一把背過身去。
“好啦!蘅兒害羞了,你們都別說了。”韓明燦笑着走過去,攬着蘇玉蘅回來坐下,又笑着跟姚燕語說道:“不許再欺負蘅兒了。”
“好!我們都不去欺負她啦!”姚燕語笑着咬着一塊香橙果醬的酥餅,笑道:“我們得留着點力氣等着鬧洞房。”
“不是吧?”封氏笑道:“姚夫人身爲家長,還要去鬧洞房啊?你該出面護着我們蘅兒吧?”
“就是啊,鬧洞房這事兒哪有你的份兒?”姚鳳歌也笑。
姚燕語笑道:“我當然不能親自上陣,不過倒是可以出出主意什麼的。”
“韓姐姐,你看她說什麼!”蘇玉蘅滾到韓明燦的懷裡撒嬌。
韓明燦笑着摟着她,說姚燕語:“越說越沒正經了。”
衆人又一起笑起來,笑聲歡快悅耳,在精緻的小院上空迴盪,午後溫暖的陽光溫和的籠罩着院子,幾個貴婦人湊在一起說笑喝茶互相打趣,打發這難得的閒暇時光,這場景就像是一副老照片,留在姚燕語的腦海裡,經過時光的沖洗,雖然會漸漸地泛黃,卻清晰如初。
*
身爲武將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唐蕭逸甚至都沒等這日的聚會結束,皇上的口諭便到了輔國將軍府。
衛章帶着唐蕭逸匆匆入宮之後便去了鳳城,長矛回來說是錦城出現了倭國的奸細,皇上不放心錦城守備,所以派了將軍和唐將軍一起去處理。
姚燕語摸着手腕上的紫珍珠手鍊,無奈的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了。唐將軍的婚期就要到了,這件事情是府裡的頭等大事,你們務必盡心盡力,務必做到盡善盡美。”
“是,奴才明白。”長矛答應了一聲,“夫人若沒有別的吩咐的話,奴才先退了?”
姚燕語點點頭,說道:“去吧。”
長矛退出去的時候不經意的擡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翠微,然後又迅速的收回目光。
姚燕語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翠微,心裡默默地嘆了口氣,想着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解決呢。於是叫住長矛:“你等一下。”
“是。”長矛剛出了屋門又轉身回來,“夫人還有什麼吩咐?”
“幫我找一下葛將軍,叫他有空過來見我。”
“是。”長矛心裡咯噔一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翠微,翠微卻已經無聲的轉身去了裡間。
第二日早飯後葛海來後花園的花房裡見姚夫人的時候,夫人正獨自一個人坐在一叢盛開的蘭花旁邊品茶。
葛海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樣優雅的事情,盛開的蘭花,明媚的陽光,一個優雅的女子坐在藤編的椅子上認真的沖茶,明淨溫暖的花房裡茶香蘭香難以分辨。
葛將軍覺得連話都不怎麼會說了:“夫人,您……找我?”
姚燕語微微笑了笑,看了看對面的那把藤椅,說道:“坐。”
“是。”葛將軍比第一次上戰場都緊張。
在軍隊裡,大家都怕衛章,被衛將軍的眼神一掃,很多人腿肚子都會打轉,可更怕葛海,葛海這個人陰狠無比,而且手段極其殘忍,被人暗地裡送了個外號叫‘惡鬼’。但凡明着暗着跟衛將軍一系作對的人都怕這隻惡鬼,因爲被他纏上,求死都是一種奢望。
據說之前他的一個手下暗中通敵,差點致使大軍慘敗,讓衛章在那次出征中受了傷。這個人被查出來後,葛海親自用刀把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來,割了幾百刀。他不僅對着人挖眼削鼻,更是用蔘湯吊着,才讓那人全身上下被割了一個遍,把割下來的肉當着那人的面丟去喂狗,讓那人疼死過去十幾回會才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斷了氣。
其實凌遲一個人對這些殺人如麻的武將們不算什麼,但如果那個人是自己的手下,是跟自己同吃同睡的兄弟,一般人恐怕很難下手,可葛海就能做到。所以在軍隊裡,他以狠戾出名。
可就是這樣一個男人,此時卻在姚燕語面前有一種束手無措的感覺。坐在藤椅上看着面前那個認真斟茶的女子,葛將軍的一雙手都不知道是握着還是展開,放在身側不停地動,十根手指總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位置。
“葛將軍,大年三十那天,你跟我說你喜歡翠微。”姚燕語微笑着遞過一杯茶來,說道:“那應該不是醉話吧?”
葛海雙手接過茶,微微低了低頭,說道:“謝夫人。那天我說的喜歡翠微姑娘的話,絕對不是醉話,而是我的真心話。”
“你是堂堂將軍,前途無量。說不定過一兩年你在立戰功,也可以封伯封侯了。到那時候,難道你就不怕人家笑話你的妻子是個丫鬟出身?”
葛海喝了一口茶,壓了壓心神,方笑道:“有什麼好笑話的?我父親曾經是逃難的難民。若不是被老爺子帶回來,早就餓死在路邊了。這世上根本就不會有我。”
“那不一樣。”姚燕語笑了笑,給自己也斟了一杯茶。
“怎麼不一樣?”葛海捏着空茶盞,通過晶瑩的玻璃茶盞看着藤編茶桌。
“人家說,英雄不問出處。你是男兒,可建功立業,光宗耀祖。歷史上,叫花子也有做皇帝的。何況你是出生在將軍府的人。可女兒家就不一樣了。就算你不在乎,將來翠微也要面對這樣的問題。”
姚燕語想了想,又輕笑道:“而且,你聽沒聽說過一個詞叫做‘衆口鑠金’?先不說等將來你封公封侯,就說現在你一個從五品的將軍娶她一個丫鬟出身的小小醫官,還不知要引來多少非議。而她如果嫁給你,那麼就要作爲你的夫人去應付各府的夫人太太們。那些人都是什麼樣的人你可能還不知道,不過我卻早就瞭解。那些人的唾沫也會把翠微給淹死的。”
葛海頓了頓,說道:“夫人說的這些,我的確沒想過。我就是個粗人,做事喜歡直來直去,我喜歡翠微,是絕沒有摻假的,至於夫人說的那些事情……我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若是那些人只知道盯着出身這樣那樣的,也沒有交往的必要,不理就是了。人活着已經夠難了,爲什麼還要給自己出那麼多難題。”
姚燕語笑了笑,說道:“你倒是灑脫。”
葛海也乾笑了兩聲,接下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然後心裡一再的琢磨,也不知道唐二那傢伙平時是怎麼應付夫人的,能把夫人哄得替他保媒拉縴兒的。而到了自己這裡,反而橫加阻攔。
“翠微雖然是我的丫鬟,但她五歲那年就到了我家,陪着我一起長大,左右不離。在我的心裡她比我妹妹還親。”姚燕語認真的看着葛海,看着這個兇名在外此時卻明顯緊張的不得了的男子,輕聲嘆道:“所以我……不怎麼放心把她交給你。”
葛海猛然擡頭看着姚燕語,問:“那夫人要怎麼樣才肯把她交給我?”
姚燕語也平靜的回視他:“除非你讓我相信她嫁給你會幸福。”
可你都不讓她嫁給我,我怎麼證明她嫁給我會幸福?!這句話到了嘴邊葛將軍又咽了下去,他知道頂撞姚夫人的結果可能會更壞。
若是讓唐蕭逸和衛章知道,一向陰狠無比又喜歡用硬手段的葛將軍忽然也變得優柔寡斷有話不敢說了,真不知道這兩位會怎麼想。
姚燕語看着沉默無語的葛海,微微笑道:“當然,這件事情我也沒拒絕。我對你,拭目以待。”
“是,夫人。”葛海把手中的茶盞放下,恭敬地站起身來,“我不會讓夫人失望的。”
“好。翠微也不小了,我也不能耽誤她終身的幸福,我們就以半年爲限。”
這樣的條件讓葛將軍既高興又爲難,不過他還是微微的笑了笑,點頭應道:“好。謝夫人。”
姚燕語笑了笑:“不用謝,我不是爲了你。”
“我知道,所以我纔要謝謝夫人。”謝你真心真意爲我喜歡的姑娘做打算。葛海陰冷的五官難得晴朗了一回,笑了笑,轉身離去。
姚燕語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邊聞着茶香一邊淡笑着喊了一聲:“出來吧,別躲着了。”
蘭花花架子之後轉出身穿碧色衣裙的翠微:“夫人。”
“都聽見了?”姚燕語認真的品茶。
翠微福了福身,低聲說道:“回夫人,奴婢聽清楚了。”
“坐啊。”姚燕語笑着看了一眼翠微,“這裡沒有別人,咱們且拋開夫人奴婢這樣的身份,好好地說幾句話。”
“是。”翠微福了福身,在之前葛海坐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姚燕語不想用什麼大道理來對翠微進行說教,她只是告訴她了一句話:“有時候幸福只能握在自己的手裡。你自己要努力,纔會有更多的機會。”
翠微跟了姚燕語這麼多年,有時候姚燕語一個眼神她都能心領神會。今天夫人爲自己做的這些,她不可能不明白。
*
年還沒過完,大家又都投入了忙碌之中去。
國醫館新招的醫女七十六名已經全部辦完了相應的手續,翠微和翠萍兩個人被姚燕語委以重任,全面擔任起教導的事情。帝師蕭旦也在過了正月十五之後重新回到了國醫館,開始對六皇子和七皇子的課業。而姚燕語則重新進入國醫館的新藥研發之中去。
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眼看着二月初六這日一天比一天近了,長矛大總管把家裡的事情都準備的妥妥當當,而衛將軍和唐將軍卻一直沒回來。這可把定候府裡的人給急的半死。
到了送嫁妝這日,定候府的二太太把蘇玉平和封氏找到了這邊,擔心的嘆道:“這如果到了成婚的日子,唐將軍還不回來,可怎麼好?”
蘇玉平皺眉,低聲嘆道:“朝廷的事情真的不好說。”
封氏想了想,勸道:“唐將軍只是被公事給纏住了,暫時回不來。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的婚期,這一輩子一次的大事兒,我想應該會盡量趕回來的。而且,衛將軍跟他在一起,也肯定會爲他做主的。”
“哎!我就是擔心啊!”樑夫人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封氏,又看着蘇玉平,低聲嘆道:“其實我最怕的是……唐將軍不會有什麼事吧?平兒,這些事情你最瞭解,你替我拿個主意……”
蘇玉平聽了這話,忍不住笑了:“蕭逸是奉旨去查一些事情,又不是上戰場。錦城是我們大雲的土地,那裡有裝備精良的大雲海軍。他們怎麼可能出事?再說,您剛纔也說了,不是還有衛將軍在嗎?”
“說的也是。那婚事如期舉行吧。”樑夫人點頭說道。
“可是……”封氏爲難的看了一眼蘇玉平,又低聲說道:“若是唐將軍不能趕回來的話,這婚事要怎麼舉行啊?”
“哎!”樑夫人嘆了口氣,搖搖頭,又笑道:“不是有老辦法嗎?”
“老辦法?”封氏詫異的看着樑夫人,半晌才吞吞吐吐的問:“二太太的意思是……公雞?”
樑夫人笑了笑,點頭不語,封氏又轉頭看了一眼反蘇玉平,蘇玉平也只是無奈的笑了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嫡母和兄長都這樣說了,身爲嫂子的她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
“公雞?!”姚燕語手裡的一本醫書‘啪’的一聲拍在面前的書桌上,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長矛大總管,“這是誰出的主意?!”
“這是老辦法啊!新郎回不來的話,娶媳婦拜堂都是要這樣的嘛。”長矛說的理所當然。
姚燕語氣的全身的毛髮都豎起來了:“怎麼可以這樣?!”
長矛無奈的嚥了口唾沫,問:“那夫人你說……要怎麼樣?”
我能怎麼樣?!姚燕語氣急敗壞的拍了一下桌子。
她已經寫了書信給衛章,提醒他務必要在二月初六之前讓唐蕭逸回來娶媳婦。可是這混蛋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唐蕭逸不但沒回來,他們索性連一封書信都沒送回來。若不是朝廷方面沒有任何壞消息,她還以爲他又跟上次鳳城那邊的事情一樣玩失蹤呢!
外邊,蘇家的嫁妝一件一件的搬進了將軍府的西小院,當時擺放的已經擺放妥當,當時用不着的都已經入了庫房。這些都是蘇家的大管家親自看着辦的。姚燕語封了雙倍的紅包打賞蘇家來送嫁妝的人。
還有十天,姚燕語着急的在屋裡來回的走着,還有十天,唐蕭逸這混蛋不知道能不能回來?!
“要不,我們把婚期往後推一推?”姚燕語抓着阮氏的手,說道。
阮氏勸道:“夫人,定候府那邊不希望推後。那邊的二太太說了,唐將軍是爲了朝廷的事情,先有國纔有家,蘇家同意蘇姑娘同公雞拜堂。這事兒在大雲朝也不是沒有先例的,夫人就不要想多了。”
姚燕語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沒說話。
是的,這事兒在大雲朝並不少見。尤其是在尋常百姓家裡,那些兒子出門在外的,家裡父母要給兒子娶媳婦,便可以捉一隻公雞來跟新娘子拜堂。
還有那些給兒子沖喜的,兒子若是病入膏肓不能起牀,有錢人家也會買個姑娘進門跟一隻公雞拜堂,拜過堂之後那姑娘跟三媒六聘娶進門的媳婦是一樣的。只是這些人從來沒有人考慮過那姑娘的感受。
姚燕語想來想去,最後同阮氏說道:“你留下來照應一下,我去一趟定候府。”
阮氏應道:“好的,夫人儘管放心。”
姚燕語自然也沒什麼不放心的,於是匆匆回房換了衣服便帶着人往定候府去了。
蘇玉蘅和所有的待嫁新娘一樣沉浸在一種焦慮的幸福裡,甚至比其他新嫁娘更加急切。姚燕語進來的時候她正一個人在屋子裡用心的給一對荷包穿穗子。大紅荷包,上面繡了一對比翼雙飛的鳥兒,繡工十分的精緻,穗子都是用極小的玉珠子穿成的,一看就花費了極大的心思。
“姐姐?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蘇玉蘅擡頭看見姚燕語,高興笑着下了榻,上前來幫姚燕語把斗篷解下來掛在衣架上。
“我來看看你。”姚燕語在蘇玉蘅之前坐的地方坐下來,拿起那對荷包來細細的看。
蘇玉蘅紅了臉,笑道:“我手工不好,姐姐別笑話我。”
“你這還不好?”姚燕語笑嘻嘻的嘆道:“你這不好真不知道還有哪個好。你是不知道我的針線,怕不會讓你笑話死。”
“姐姐不喜歡針線活,我是知道的。不過想來將軍也不稀罕這些。姐姐有絕妙的醫術就好了。”
“現在不說我的事。”姚燕語握住蘇玉蘅的手,嘆道:“我來是爲了你的事情。”
“啊?”蘇玉蘅驚訝的問:“我的事?”
姚燕語認真的看着蘇玉蘅,問:“唐蕭逸現在在錦城,因爲公事回不來。他們說婚期不能往後拖,所以要弄只公雞來跟你拜堂成親,你願意嗎?”
蘇玉蘅笑道:“這有什麼不願意的?”
姚燕語驚訝的看着蘇玉蘅燦爛的笑臉,完全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你真的願意?”
蘇玉蘅看着姚燕語,納悶的說道:“別人不都這麼做的嗎?唐將軍因爲朝廷的事情沒辦法如期趕回來舉行婚禮,可我的婚事又不能再拖了。這是唯一的辦法,也是最好的辦法啊。姐姐你怎麼了?”
姚燕語壓低了聲音,問:“跟一隻公雞拜堂,你不覺得……這是一種屈辱嗎?”
“這跟屈辱有什麼關係啊?”蘇玉蘅笑道,“雖然這事兒是有點兒委屈。不過,我家裡的事情姐姐也知道。我只想早一天看見那個狠毒的女人去地下給大長公主請罪。看着她在小佛堂裡好好地活着,我就吃不下飯,睡不着覺,恨不得拿刀去把她砍了。”
姚燕語忙拍拍蘇玉蘅的手,勸道:“別讓仇恨矇蔽了你的眼睛。”
蘇玉蘅輕笑:“怎麼可能,唐蕭逸可不是我閉着眼睛撞來的。”說着,蘇姑娘收了笑容,認真的說道,“就算沒有大長公主這件事情,爲了他,去跟一隻公雞拜堂,我也願意。”
姚燕語震驚的看着蘇玉蘅,半晌說不出話來。她從來都知道蘇玉蘅是個敢愛敢恨的姑娘,但卻萬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更沒想到她愛唐蕭逸已經是這麼深。
蘇玉蘅看着沉默的姚燕語,忐忑的問:“姐姐你怎麼了?”
“沒什麼。”姚燕語恍然回神,輕輕地嘆了口氣,“只要你不覺得委屈就好了。”
“這有什麼可委屈的?有姐姐爲我忙前忙後的,我開心都來不及呢。再說,嫁過去之後就能天天跟姐姐在一起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有多盼望到這一天。”蘇玉蘅握着姚燕語的手,低聲笑道:“其實我那麼願意嫁給唐將軍,有一半兒的原因是因爲姐姐你。”
姚燕語再次錯愕。
蘇玉蘅又壓低了聲音:“我說的是真的哦!姐姐可別把這話告訴唐將軍。”
姚燕語失笑:“你個瘋丫頭。”
成婚的事情定了下來,姚燕語縱然再覺得愧疚也無法再多說什麼。她能做的就是看着家裡的人把婚禮準備的更加妥當,每一個細節都親自過問,力求做到盡善盡美。
只是,沒有新郎的婚禮怎麼看都是最大的缺憾。姚燕語看着西小院裡鋪天蓋地的紅,忍不住長長的嘆息。
不管人們多麼着急,二月初六這天依然不緊不慢的到來。
吉時定在巳時,不算太早也不算晚,不過姚燕語這天起的比當初自己出嫁那日都要早。阮氏也一早就過來幫忙照應,見了一身盛裝的姚燕語,笑道:“夫人不要着急,一切都安排好了。”
“嗯。”姚燕語點點頭,笑得燦爛又無奈。
辰時剛過,迎親的隊伍就敲鑼打鼓的出門了,一路吹吹打打往定候府,在巳時剛過一點便迎了新娘子回到了將軍府。
西小院單獨開的大門門口貼着大大的雙喜字,早就掛好的爆竹乒乓的燃放起來。喜娘掀起轎簾,伸手把新娘子接了出來。門口的樂手賣力的彈奏着《良宵引》,喜慶的樂聲和圍觀的人裡三層外三層,圍得密不透風。
街頭,一匹白色的駿馬託着一個風塵僕僕的人正疾馳而來,那人一臉的征塵,身上的一襲白色的袍服都變成了髒兮兮的灰色,全身泥污沒有一片乾淨的地方。
這人一路催馬疾行,飛奔至這邊的人羣之外匆忙下馬,然後就往人羣裡衝。一邊分撥着人羣一邊喊着:“讓開!麻煩讓開一下!”
“幹嘛啊!你這人!擠什麼擠!哎,你髒死了!”
“就是,人家這裡成婚呢!哪裡來的叫花子!”
“別擠了別擠了!流水席在那邊,你往那邊去等着!”
“對對,吃流水席往那邊去!哎——你別擠了,弄髒了我的衣裳!”
……
“讓開!讓開!都他孃的給老子讓開!”來人瘋子一樣的擠開了人羣,甚至用上了拳腳功夫,專門拿捏這些人的軟肋。
衆人開始沒反應過來,不過十幾個人倒地之後,立刻有人喊了一嗓子:“不好!有人搶婚!”
然後立刻有人附和:“抓刺客!有刺客!”
輔國將軍府的家丁護衛就算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那一個個也都是打仗的好手。衆人一聽見‘有刺客’三個字,哪裡還敢怠慢,紛紛抄傢伙上了!
開玩笑,唐將軍的新娘子是說搶就搶的嗎?!
圍觀的閒人們一看打起來了,紛紛抱頭躲到一旁去看熱鬧。敢在將軍府門口搶新娘子的,那絕對不是一般的刺客啊!這熱鬧有的看,錯過可惜了!
而在此時,頭上頂着大紅蓋頭正準備進門的新娘子卻被身旁的丫鬟一拉拉過去,躲在了幾個家丁身後。
只是,打鬥聲不過幾下,便聽見一聲暴喝:“都他孃的住手!”
衆護衛聽見這聲音都忍不住一愣,腿腳動作便慢了一分。那位渾身髒兮兮的刺客便跳開幾步的距離,再次揮着長臂,喊道:“住手!別打了!別耽誤老子娶媳婦!”
“咦?這好像是唐將軍的聲音啊。”站在大門口的長矛大總管忽然說道。
“什麼?”頭上蒙着紅蓋頭的新娘子一聽這話立刻不淡定了,擡手就要掀蓋頭看看來人到底是誰。
幸虧旁邊的喜娘手疾眼快,一把按住了新娘子的手,低聲勸道:“哎呦餵我的新夫人!這蓋頭可不能隨便掀啊!”
“唐將軍?”護衛中也有人問了一聲。
“媽的!趕緊給老子閃開!”髒兮兮的唐將軍擡手抹了把臉,把散亂在額前的碎髮撥到一側,露出了真實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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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滴們!我回來了!
兩天不見,你們想我了嗎?!
讓我看到你們的熱情吧!
讓月票紛紛如雨把我砸暈吧!
我愛你們!
我想死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