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宮。
“參見貴妃娘娘/姑姑!”
“起來吧,都不用多禮!”蕭情和氣道。
陸心顏有了身孕,無論蕭情之前對她有多不滿,現在都是滿意得不得了。
至於武蓁,她向來與武昇交好,如今又與陸心顏親近,蕭情對她很是客氣。
蕭情的氣色看起來確實不大好,即便一早知道陸心顏今日要來,特意妝扮了一番,那眼斂下的黑青,滿臉的憔悴依然清晰可見。
反倒因爲那過厚的妝容,顯得整張臉越發乾枯而沒有半點生機,像一朵放了許久失了水份的鮮花。
武蓁道:“長安和珠珠來之前,皇祖母特意交待要讓貴妃娘娘寬心。下月的大典,能交給宮人去辦就交給宮人去辦,娘娘在大事上把把關就好,保重好身子纔是正事。”
蕭情怔了怔,不由摸上自己的臉,心中暗忖,面色真是差成這樣了嗎?“本宮知道了,勞煩公主替本宮謝謝太后娘娘關心。”
幾人閒聊一會後,武蓁識趣地告辭。
她一走,蕭情面上的擔憂便不由自主露出來,“珠珠,冷…校尉那邊,還是一點消息都沒嗎?”
蕭逸宸之前曾說只要有半點消息,都會託人告訴她。
蕭情至今沒收到一點消息,心裡其實明白肯定是沒有消息,可見到陸心顏後,還是忍不住問一問。
陸心顏心裡對兩人的關係越發好奇了。
上次來拜見蕭情的時候,蕭情對冷尋下落的擔憂就讓她心裡存着疑。
後來想想,冷家幾代皆是蕭家護衛,兩人歲數相差不大,也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加上蕭家並未將冷家當成下人,而是當成兄弟,蕭情或許將冷尋當成了哥哥,擔心他也算人之常情。
但今日這樣迫不及待地追問,終是讓陸心顏心裡那點疑惑又冒了出來。
青梅竹馬,難不保兩人之前有什麼…
想到這陸心顏不由後背一涼,蕭情是皇家的人,馬上就是皇后,不管曾經與冷尋有沒有情愫,可若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姑姑,珠珠知道您視冷叔叔爲兄長。”陸心顏委婉道:“可人言可畏,您即將爲一國之母,容不得半點污水。”
蕭情楞住,面上有種被人看破的慌亂一閃而過。
她伸手扶扶額頭,掩飾面上的不自在,“本宮只是隨口問問,倒是沒想這麼多,本宮以後會注意的。”
“蕭世子派人將有嫌疑的人都查了一遍,沒有發現冷叔叔的下落。他懷疑或許查錯了方向,現在一切重新開始。”陸心顏道:“姑姑,您放心,冷叔叔是鎮國公府的人,蕭世子定會想辦法尋到他的。”
蕭情聽後,儘管她竭力想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可瞬間失了血色的脣還是出賣了她。
身受重傷,大半月不知所蹤,到最後即使能尋到,只怕也是一具屍體,更甚者,說不定連全屍都…
蕭情一陣噁心,心裡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連應付陸心顏的心情都沒了。
勉強囑咐幾句有了身孕後的注意事項,便讓蒹葭送陸心顏出宮。
“姑姑,您氣色太差了,看過太醫沒?要不讓白芷…”
“不用了,”蕭情搖搖頭,“以往清閒慣了,如今冊封大典一堆事等着本宮決定,一時不慣而已,過幾天習慣了就好。”
陸心顏不好堅持,行禮告別蕭情。
“郡主,鄉君,青桐姑娘,這邊請。”蒹葭在前面帶路,“以前從蒹葭宮出宮的那條路現在不好走了,奴婢帶你們從另一條路出去。”
“有勞。”
蒹葭一邊走,不時回頭望望後面的陸心顏,面上神情慾言又止,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又不好開口的樣子。
“蒹葭,你是不是有話要說?”陸心顏直接問道。
蒹葭猶豫了一會,看看白芷與青桐。
“放心吧,我所有的事情她們都知道。”
蒹葭又看了看四周,她們正好行到一處僻靜處,周圍沒什麼人。
她似下了決心,壓低聲音靠近陸心顏,“郡主,娘娘她…”
“表嫂!”前方的拐角處,突然就出現了一道天青色的身影。
蒹葭嚇得退開,“奴婢見過三皇子!”
“見過三皇子!”陸心顏幾人紛紛行禮。
“不必多禮。”武昇走近,微微擡手,“表嫂可是剛從母妃那出來?”
“正是,蒹葭正送我們出去。”
陸心顏隨意答了句後擡起頭,待看到武昇的模樣後,不由怔了怔。
以前的武昇,因爲心性和年紀的關係,總是給人一種陽光天真的感覺。上一次皇上中毒案之後,她再見他,總覺得曾經的少年一夜間長大了,或許是剛剛歷經生死,眉宇間多了幾絲陰戾。
今日再見,那陰戾居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眉眼依然如從前那般陽光。
一切好像都過去了,可分明有什麼不同了。
眼前的武昇,即便眉眼含笑,卻分明像籠着一層薄紗,讓人看不真切,而那天真已蕩然無存。倘若他不笑,大約就像以前的蕭逸宸一樣,冷峻鋒利。
那深褐色的眸子,不再清淺動人,這位年輕的皇子,不動聲色間,已隱隱有了帝王般的深沉和威嚴。
“蒹葭,你回去覆命,我親自送表嫂出宮。”武昇語氣淡淡,卻是不容置疑。
無形中散發出的天家威儀,竟讓蒹葭說不出反對的話,“是,三皇子。”說完便退下了。
陸心顏不由在心底開始重新審視武昇,或許她的眼神太銳利,武昇微微一笑,“表嫂,我有何不對之處嗎?”
“經過上次的事情,三皇子似乎成熟了許多。”陸心顏如實答道。
“那表嫂覺得是好是壞?”武昇平靜問道。揚眸看過來的眼神,深不可測,帶着不經意的氣場,讓陸心顏琢磨不透,又同時暗暗心驚。
“於三皇子而言,自然是好的。”陸心顏模棱兩可道。
武昇盯着她看了一會,分明是沒什麼惡意的,陸心顏卻不知爲何後背慢慢變涼。
不知是不是感應到了她的緊張,武昇笑了笑,深褐色的眸子也跟着在笑,於是眸中銳利的光便散了些。
武昇將眸子下移,在陸心顏腹部快速掃了一眼,用一種略帶奇特的語氣道:“聽說表嫂有孕了,肚中孩子可安份?”
他這話一問,陸心顏又覺得眼前的武昇,似乎還是以前的武昇,她雙手不由撫上腹部,輕笑出聲,“才兩個月不到,只是顆小芽,還不懂什麼安不安份。”
她笑得帶點促狹,又很柔和,俏皮之餘,還不由自主帶着慈祥的母性光輝,讓她整張臉像發光一樣,異常的生動美麗。
那種美,不只是容顏上的,更是由內而外散發出的。親切的、慈愛的、溫柔的、包容一切的美,讓人如被蠱惑般,不由自主便想靠近。
武昇看得失了神,平靜的心湖,猝不及防就泛起了危險的漣漪,“你…很愛肚子裡的孩子嗎?”
“當然啦,這世上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母親?”陸心顏理所當然地道,說完後想起蕭情與武昇的母子關係,不由加了一句,“只是有些母親善於表達自己的喜愛,有些母親不善於。其實天下大部分母親的心,都是一樣的。”
“但還是有例外的。”武昇補充道。
陸心顏無法反駁,因爲武昇說得沒錯,凡事總會有例外的。
武昇又問:“你愛肚子的孩子,是因爲他是你與蕭表哥的孩子嗎?若這個孩子,是你與不愛的男子有的,你還會一樣愛他嗎?”
他這話問得實在出格,若是旁人聽了,指不定以爲武昇懷疑陸心顏肚子裡的孩子根本不是蕭逸宸的。
但陸心顏沒有如此想,她低頭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回道:“首先,在正常的情況下,我不會與不愛的男子有孩子;其次,若是在人力不可抗的非正常情況下,雖然孩子是無辜的,但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不到真正降臨的時候,誰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謝謝表嫂這麼誠實的回答。”武昇道,他神情如常,也不知滿不滿意陸心顏的答案。
“三皇子。”陸心顏猶豫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不妨說出來,你蕭表哥不在了,我也可以幫你參詳參詳。”
“我哪有什麼事。”武昇笑了笑,然而這一笑卻跟方纔完全不同,陸心顏只覺得那些神秘的莫測的,甚至有晦暗的東西,又重新回到了武昇身上,與方纔問她話的少年,竟然判若兩人。
“本來沒事,表嫂這一問,我倒想起來了。”武昇道:“還有兩個多月,父皇就要爲我選定皇子妃了,我自己倒是沒什麼主意,但看到蕭表哥和表嫂這麼恩愛,心中還是有些期待的。也不知父皇最後會爲我選定一個什麼樣的皇子妃,她會不會真心喜歡我,我又否看得上她?這些日子一想到這事,便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表嫂有沒有什麼化解的法子?”
“這心裡忐忑纔是人之常情,若三皇子平平靜靜的,那才嚇人了。”陸心顏笑道:“不知道三皇子喜歡什麼樣的女子,我做表嫂的幫你參詳參詳,按你的要求幫你選幾個出來讓你先過過眼,這樣心裡就會踏實些了。”
武昇極爲認真地垂眸思索了一會,然後望着陸心顏微笑道:“我接觸的女子不多,若說喜歡什麼樣的,還真是答不上來。不過,像表嫂這樣的就極好。”
最後一句像驚雷一樣,驚得陸心顏幾人呆住。
武昇突然咧脣笑起來,像惡作劇得逞嚇到衆人的孩子似的,“我開玩笑的,嚇着表嫂了吧?”
陸心顏心裡不知是何滋味,面上也只得裝作沒事人般,她帶着兩分銳利笑着道:“三皇子這玩笑確實開得有點大,還好這裡沒有外人。要是被人聽了去亂嚼舌根,可不得了了。”
“是我魯莽了,給表嫂賠罪。”武昇說完,當真拱手彎腰向陸心顏賠罪。
陸心顏自是不敢受,側身避開,“既然開玩笑的,三皇子不必如此。”
“雖是開玩笑,可也有幾分我的心裡話。”武昇道:“希望表嫂能按我的要求,從那些候選人中挑個合適的出來。”
陸心顏剛剛放下的心,突然又提了起來,她定定看着武昇,不明白他所言是真是假。是真將她當成選皇子妃的模版,還是另有所指…
“表嫂,你有了身子不宜久站,我送你們出宮。”
武昇主動收了話題,陸心顏只好道:“有勞三皇子。”
出了皇宮坐上馬車,白芷青桐皆一臉茫然。
“小姐,剛剛三皇子是什麼意思?”青桐忍不住直接問道:“他該不會真對小姐有什麼想法吧?”
說完後,連青桐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雖然陸心顏在她心中是很好,但從男人的角度來看,陸心顏不僅和離過,現在又重新成了親還有了孩子,私底下想想便罷了,怎麼會有人當面表示好感呢?而且那人還是三皇子…那個喊陸心顏表嫂的武昇。
陸心顏皺起眉頭,輕喝道:“別胡說!三皇子年紀輕,以前見識的女子少,以我爲模版選皇子妃不足爲奇!要知道有些男子,還以自己母親爲模版,要求什麼都能包容他。”
現代一些媽寶男或是巨嬰,哪個不是如此?娶個老婆,希望跟娶個媽似的,將他當成嬰兒照顧得無微不至!
但三皇子,現在的他,確實有些不同以往,像一把剛剛開封的劍,正悄悄露出凌厲的光芒。
陸心顏這番說辭,不光是說給白芷青桐聽,更是說給自己聽。
“以後這樣的話,不許再說了。”她難得嚴厲道。
青桐暗中吐吐舌頭,“知道了,小姐。”
——
陸心顏三人回到悅心院的時候,院子裡的氣氛有些低沉。
“發生什麼事了嗎?”陸心顏問。
呂嬤嬤上前來,那面上神情似乎覺得接下來話的不應該說,但又不能不說,“小姐,早上您進宮後,廣平侯府老夫人那邊派人送了口信過來…”
陸心顏急急問道:“可是祖母那邊出了什麼事?”
“不是侯府,是…宮二老爺。”
“宮二叔?”
呂嬤嬤遲疑道:“宮二老爺,昨晚上吊自盡了。”
“什麼?”陸心顏大吃一驚,直覺道:“不可能!宮二叔的性子,沒膽子上吊!”
宮軒後來被發現是馮姨娘的兒子,大約性子裡遺傳了馮姨娘的膽小謹慎,在年輕時行事頗有些強硬的封氏教養下,性子越發柔弱。
封氏沒能將他教養得太出色,但終究也沒太偏。性情膽小懦弱,沒什麼主見,卻很孝順,有些好色貪杯,整體來說不是個有擔當的好男人,也不是能挑出大錯的男人。
這樣一個膽小怕事的男人,怎麼可能會自殺?
“老夫人說,宮二老爺留了遺書,遺書上說這一年發生的事情皆因他而起,每每午夜夢醒深覺自己罪孽深重,唯有一死方能徹底了卻罪孽,他深知對不起老夫人一番教養,唯求來世再續母子情,並求老夫人替他照顧他一雙兒女。”呂嬤嬤道:“宮二老爺的屍體是伺候他的下人發現的,據下人說,屋子裡門窗緊閉,沒有一點打鬥痕跡,而且在這前幾天宮二老爺的言行就有些奇怪,總是念叨着對不起母親軒兒羽兒之類的。”
陸心顏皺起眉頭,“這麼說來,宮二叔真是自殺?”
“老夫人說宮二老爺在官場一向明哲保身,極少同人紅臉,若不是自殺,實在想不出是誰要害他。”
陸心顏沉默不語。
宮軒膽小不敢自殺,但同樣因爲膽小,他幾乎不與人結怨,再加上他能力一般,官場上也不存在擋誰的道。
陸心顏不由想起最近兩次見到宮軒的情形。
那時的宮軒已經很有些異常,慌張、憔悴,削瘦。特別是七夕那晚,在那滿城花燈映照下,竟有種隨風而去的感覺。
陸心顏心裡生出深深悔意,那晚她就察覺出宮軒的異樣,卻因爲不想讓蕭逸宸分心,打算過兩天再去侯府打探。卻沒想到,不過一天,宮軒就自盡了。
若那時她主動上前詢問,這結果會不會不同呢?
呂嬤嬤小心看了一眼陸心顏,“星羅幾個知道這事後,私下分析了一下,覺是這事有些蹊蹺。”
“哪裡?”
“一是宮二老爺膽子小,哪敢自殺?二是宮二老爺說的事,都是去年十一月前發生的事情,這都過去大半年了,現在纔來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未免有些牽強。”
陸心顏本就覺得有問題,方纔一時愧疚腦子混亂,如今聽呂嬤嬤這麼一說,立馬警醒起來。
“沒錯!宮二叔不是敢自殺的人,一個膽小的人,不可能在所有事情結束後的大半年,才覺得自己有罪而自殺!那他自殺的原因,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殺,二是被逼的!”陸心顏道:“白芷青桐,你們明日去一趟侯府,仔細查看宮二叔是自殺還是他殺!星羅,你通知琳琅閣與朱雀堂,查查宮二叔這兩個月來去過什麼地方,見過什麼人。”
不管是他殺還是被逼,這件事的背後一定有人!而且一定是有陰謀!否則宮軒有什麼價值值得別人出手對付?
“是,小姐!”
安排好一切後,陸心顏環顧院中,發現少了一人,“梳雲又被叫去龍府了?”
呂嬤嬤無奈地點點頭,“也不知那龍爺到底什麼意思。”
——
梳雲今天一早的時候,讓程嬤嬤幫她準備了一些涼菜,涼拌牛肉,小蔥拌豆腐,涼抖西紅柿,酸辣藕丁,還準備了一些酸梅飲。
在這一切準備好後,果不其然,龍府來人了,說是龍爺要見雙鳳。
梳雲將這些小菜用食盒裝好,挎着食盒,抱着雙鳳,去了龍府。
昨天來的時候梳雲不小心吃飽睡着,被龍天行訓了,今天她便只讓阿安上了些茶。
然後坐在榻上打開食盒,從最上面拿出一幅未完成的繡品,開始繡起來。
雙鳳在龍院裡跑得累了,便會回來趴在梳雲腳邊休息一會,或是跳到她懷裡,安靜地看她繡花。
因爲有事情做,時間過得很快。
不知不覺龍天行下早朝回來了都不知道。
直到龍天行輕哼一聲,“傳膳。”
梳雲這才發現龍天行回來了,連忙放下手中的繡品,“梳雲見過龍爺。”
“你倒是自在。”龍天行道。
他語氣間說不出什麼滋味,就好像一個想找碴的人,在邊上瞧了許久,卻是一點錯處也沒抓到的那種不甘和懊惱。
“謝龍爺誇獎。”
屋子裡很快被飯菜的香味充斥。
“過來。”男人懶洋洋道。
梳雲心裡明白,龍天行又要用同樣的招術來折磨她的胃。
不過今日她早有準備。
她抱起雙鳳,拎着食盒走到桌邊坐下,見龍天行已經動筷,便先給雙鳳夾了幾個金黃的油炸小魚。
那小魚因爲剛炸出來,黃燦燦香噴噴,雙鳳吃得非常歡快,連帶勾起了梳雲肚子裡的饞癮。
她從食盒裡將那些小菜取出來,放在桌上,用自帶的筷子兀自吃起來。
龍天行夾菜的手,停在半空中。
程嬤嬤廚藝本就好,加上陸心顏的‘獨家烹製秘方’,雖是涼菜,卻不比眼前這一大桌的大魚大肉遜色。
梳雲很快便將油炸小魚的香味忘掉了,吃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雙鳳看她吃得高興,喵嗚着要跟她搶食。
這些涼菜的份量十足,梳雲不介意分它一些。
她夾了一些放到雙鳳的盤子裡,一人一貓吃得十分快樂,反倒讓一人對着一大桌子菜的龍天行,顯得孤零零了。
龍天行豈是會容忍這種事情的人。
將筷子慢條斯理放下,“爺缺你吃的?餓你肚子了?”從鎮國公府帶吃食來龍府,虧她想得出來!
梳雲暗中撇嘴,昨天她可是直到下午才用的午膳,都餓得她前胸貼後背了,還好意思問?
不過她只敢想不敢直說,只道:“早上程嬤嬤硬塞的,說是怕雙鳳忘了她的手藝,梳雲不好拒絕。”
“倒是會找藉口。”龍天行勾了勾脣,不置可否,盯着在他的注視下,減慢進食速度的一人一貓看了一會後道:“飽了?”
“差不多了。”梳雲堆起笑臉。
“你飽了,爺沒飽。”龍天行道:“過來伺候爺用膳。”
梳雲沒有起身,“龍爺,梳雲是雙鳳的貓奴,說好了只伺候貓。”
她本來理直氣壯得很,卻在龍天行慵懶而銳利的眸光輕輕掃過來的時候,慫了。
因爲她想起了昨天楚姨娘的話。
那些惹怒龍天行的姨娘們的悲慘下場,讓梳雲不寒而慄。
她怕死,她不想死。
“龍爺,梳雲跟您開玩笑呢。”梳雲面上綻出美麗而諂媚的笑容,聲音亦變得柔媚謙卑起來,“梳雲這就來伺候您用膳。”
她恭恭敬敬地走到龍天行身邊,拿起一雙公筷,以極低的姿態柔聲道:“龍爺,您想吃什麼?梳雲給您夾。”
然而她的退讓並沒有讓龍天行高興起來,反而一雙鳳眼越發陰冷晦暗。
他身量高,即便坐着,也差不多與站着的梳雲齊平。
龍天行一手抓住梳雲欲夾菜的手,將她拉向自己,另一手兩根手指捏着梳雲的下巴,眼神深幽而冷,聲音更冷,“你怕爺?”
梳雲被迫彎着腰,不知如何回答。
這龍府裡哪個人不怕龍天行?
可莫名的,她覺得她若直接回答說怕,龍天行定會不滿意,可若說不怕…
她沒這個膽。
梳雲想了想,小心反問道:“龍爺是想梳雲怕,還是想梳雲不怕?”
那卑微的語氣,彷彿一個費盡心思討好主人的下人。
你想我怕我便怕,你不想我怕我便不怕,只要你高興。
龍天行緊緊盯着她閃爍的眼,忽而笑了,慵懶的聲音裡說不出的磁性,“是不是又想着如何從爺的身邊逃開?”
“梳雲不敢…”
沒等她說完,龍天行語氣又一變,是一種梳雲從未聽過的、誓在必得又霸道的語氣,“爺勸你別白費心機,因爲,爺絕不會讓你逃開!”
梳雲驚得張大嘴,腦子一片空白。
飽滿嬌豔的紅脣近在咫尺,龍天行眸光一暗,捏着梳雲下巴的手指收緊,不由分說,狠狠吻上去…